第4章

陸遲的眼神十分犀利，就像他在和商業對手談判一樣，咄咄逼人：「好端端的，她怎麼突然就患腦瘤了？」

「之前例行體檢的報告，我看過了，沒有問題。不過一年時間，她怎麼就突然得腦瘤？」

我說：「陸遲，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癌症的發展根據每個人的情況各有不同，別說一年，哪怕一個月，也有可能發展得很迅速。」

陸遲沉默。

好一會兒道：「喬櫻的屍體我沒見到，火葬場裡，我也隻看到這個盒子……憑什麼說她死了？我知道她生氣了，所以你們合起伙來騙我，對吧？」

後視鏡裡，陸遲猛然抬頭，眼睛裡蓄滿瘋狂。

我心頭一驚，沒想到陸遲竟然否認喬櫻的死。

「太平間裡，你不是看到她的屍體了嗎？」

「沒有！我沒看到！我什麼也沒看到！」

陸遲勃然大怒，瘋狂地大喊。

從未看到過他如此可怕的樣子。

我不敢再刺激他了，將他送回別墅。

其實，我有點後悔特意叫他過來。

喬櫻說讓她安安靜靜地走，不告訴陸遲，或許早就料到這種情況？

是我多此一舉。

可如果讓櫻櫻就這樣死了，陸遲什麼也不知道，帶著小三生孩子，我……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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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遲的精神狀態明顯出了問題。

他極力否認喬櫻的死亡。

我將他帶回別墅後，陸遲沉默地抱著骨灰盒進屋，走進去便叫道：「櫻櫻。」

無人回答。

「看，她平時就在這張桌子上吃飯，在沙發上看平板……」

陸遲指著餐桌和沙發念念叨叨：「這些都沒變化，櫻櫻還在……」

他說家裡沒有什麼變化，固執地認為喬櫻會冷不丁地從哪裡走出來。

像往常一樣。

「真的沒變化嗎？」

我輕聲問他。

「什麼？」陸遲問。

我指了指旁邊架子上擺著的相冊，上面兩人的結婚照已經被撕掉了，隻剩下陸遲一個人的身影。

陸遲瞳孔睜大，撲過去拿起相冊，爾後像是想起什麼，一路沿著樓梯跑上二樓。

我跟上去，看到他在屋子裡翻箱倒櫃。

「沒有了……為什麼沒有了？」

我問：「什麼沒有了？」

他不答，又匆匆跑出房間，大聲喊道：「王媽！王媽！」

佣人從不遠處的小屋裡出來：「先生？」

「我太太呢？她在哪兒？」

佣人露出茫然之色：「先生，太太已經走了很久啦。」

「那她的東西呢？」陸遲厲聲問道。

佣人說：「賣掉了。」

陸遲怔住：「賣掉了？」

佣人點點頭：「前段時間，太太以一元的價格處理掉花房裡的花，又用每樣一元的價格處理掉她的衣物首飾。我問她為什麼賣得這麼便宜，她說要回家，以後用不上……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小區裡也有人上門購買首飾的。賣不掉的小東西，她已經燒掉了……」

陸遲迅速下樓，跑進花房。

玻璃花房裡空空如也，一盆花也無。

他發了會兒呆，又猛然衝進後花園，看到草坪裡一團燒焦的痕跡。

想來，是喬櫻離開前，處理那些賣不掉的老物件的地方。

佣人跟過來繼續說：「太太還叮囑，若先生您回來，就告訴您，您給她買的貴重物品，她沒動，都放在櫃子裡，她的東西，已經處理好了。位置空間也騰出來了，您可以將周小姐盡情帶回來，在這房子裡生兒育女，過正常生活……」

陸遲緩緩蹲到地上，雙手捂住臉。

我環顧四周，想象了一下喬櫻冷靜平和地燒掉舊物件，一元一樣處理掉自己的東西，一點點地抹除掉自己痕跡的模樣，忽然心如刀絞。

我簡直難以想象她得知自己患癌，無法聯系上丈夫，在多麼絕望的情況下才做得如此決絕。

當她孤身一人走進療養院，躺在沙灘裡，一個人慢慢死去，身邊卻沒有任何人守護時，到底是什麼心情？

一定很難過，很痛苦吧。

陸遲看起來快要瘋掉。

但我卻絲毫同情不起來，甚至覺得有點惡心。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不管他再如何表演，喬櫻已經死了。

一切都已結束。

人已經送到，沒我的事了，我轉身離開。

心裡空落落的，始終提不起勁兒。

三天後，有人給我打電話詢問陸遲的去處，我才知道陸遲失蹤了。

與他一起失蹤的，還有那個傳說中的小三周寧。

12

打電話給我的，是陸遲的媽媽林太太。

林太太十分焦急，當她得知陸遲是見過我才失蹤後，便找上門來。

「陸遲找你做什麼？」女人的聲音氣急敗壞。

我說：「喬櫻死了，我讓他到療養院收屍。」

那邊默然片刻，似不敢相信：「喬櫻……死了？」

「是的，她患了腦瘤，小三懷著孕上門逼她，陸遲又一走了之，她不想治療，便聯系上我，讓她替她找了一家療養院，度過最後的日子。」

「但陸遲似乎不知道她患腦瘤的事，喬櫻死後，我讓他來收屍，陸遲接受不了事實。我將他送回家便離開，再也沒聯系過，至於他為何失蹤，我不清楚……」

我如實相告。

林太太沉默地聽完，掛斷電話。

憑借陸家的實力，兩日後，陸遲和小三都被找到。

不過，找到的都是屍體。

警察從現場情況以及各處監控推測出發生的情況。

陸遲找到小三，希望她打胎，讓她滾。

小三死活不同意。

原配死了，她懷了陸家的太子，馬上就要上位，風光無限，怎麼可能此時此刻放棄？

陸遲一怒之下，強行帶著她去醫院打胎。

這點兒醫院的監控可以看到，兩人在走廊發生了爭執扭打，周寧逃脫了，陸遲追了出去。

醫院裡的人也證實，兩人的確在走廊裡大吵大鬧。

從醫院出來後，陸遲便揪住周寧的頭發，將她拖進車裡，又去了另外一家醫院。

周寧誓死不從，拼命逃跑。

最後，陸遲抓住了她，不再帶她去醫院，而是一路開車來到喬櫻死去的療養院。

後面便十分殘忍血腥。

陸遲綁住了周寧，用刀生生剖開了周寧的肚子，將幾個月的胎兒挖出來扔掉。

整個過程，堪稱慘烈。

周寧慘叫求饒，陸遲絲毫不為所動。

最後，周寧在極度痛苦中慢慢死去。

殺掉周寧，陸遲抱著喬櫻的骨灰盒，跳入大海……

「他已經瘋了。」警察說。

我心驚膽戰，回憶起之前陸遲的種種表現，點點頭：「他的確瘋了。」

腦海裡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喬櫻喝醉了酒，說陸遲其實是個陰鬱病嬌，她是什麼小太陽女主。

我一直以為她酒後胡言亂語。

如今親眼看到兩人屍體，知道陸遲做過的事，才明白，陸遲的本質，可能真如喬櫻所說的那般扭曲。

隻是後來他們生活在陽光下，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陸遲本性裡的東西被掩蓋了，現在受到刺激，才爆發出來。

我曾以為，喬櫻是風箏，陸遲是拉風箏的人。

錯了，完全錯了。

喬櫻才是限制陸遲那個人。

「不可能……不可能……我兒子不會做這種事……」

林太太淚流滿面，神色惶然。

我想起陸家的狗血事情。

當初林太太家的保姆，將林太太生的兒子，和自己的兒子調包了。

搞出了真假太子的狗血事件。

陸遲從小被虐待，被欺負，後來遇到喬櫻，生命裡才有了光。

喬櫻幫助他，照顧他，帶著他回到陸家，找回丟失的身份，最終真相大白。

林太太當時不接受，隻想要假兒子。

哪怕到現在，那假兒子依舊在陸家，聽說林太太對那假兒子的媳婦，比對喬櫻好。

因為喬櫻不能生育。

當年陸遲在陸家，寸步難行，又是在喬櫻的幫助下，才在陸家站穩腳跟，林太太也漸漸接受了陸遲。

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喬櫻，陸遲是最底層的爛泥，永遠沒有見光的一天。

陸遲能活著，能當上太子爺，完全是喬櫻一手帶出來的。

兩人的愛情經過諸多磨難，又經過時間考驗，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所以，我更無法理解。

他怎麼可以瞞著喬櫻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明明知道，她該多麼痛苦。

陸遲的話，應該是真的，從頭到尾，他愛的隻有喬櫻一個。

其他任何女人都沒法走進他的心。

陸遲如今的選擇，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不想要周寧的孩子，於是瘋狂下挖出胎兒，導致周寧死亡。

他恨周寧，也恨自己。

所以，他抱著骨灰盒跳進大海……

「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我冷冷地對林太太說，「因為你逼著陸遲要孩子，才讓這一切發生，是你搞砸了一切。」

林太太捂住胸口，暈了過去。

我說了一番殺人誅心的話，轉身離開。

童話來到了結局。

死亡成為永恆。

事情曝光後，陸家成為笑話，林太太被所有人責備，心髒病發了。

真假太子的事情揭露，陸家為了繼承人身份，人腦袋打成狗腦袋，變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一切的源頭，是當初那個普普通通，他們看不起的女人。

童話結束之時，黑暗必將降臨。

13.番外

陸遲抱著骨灰盒走到懸崖邊。

海浪聲聲，風吹得人很冷。

「櫻櫻，我來找你……」

沒有任何猶豫，他跳進冰冷的大海中。

沉入海底，意識漸漸模糊。

他忽然看到一幅畫面。

一間普通的屋子裡，年輕的喬櫻從床上坐起身，揉著眉心問：「系統，我回來了？」

她像是和看不見的存在聊天，過了會兒，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真回來了, 從今天起，我要好好生活！」

她走過去拉開窗簾。

外面豔陽高照, 金光漫天。

喬櫻伸了伸懶腰，露出愜意的神情。

那是他很久沒見過的表情。

窗外車水馬龍，是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鮮活而富有生活氣息。

那便是死後的世界嗎？

「櫻櫻……」

陸遲奮力掙扎, 向著那個畫面伸手，想要進入喬櫻的世界。

然而, 當他的手觸碰到畫面時，畫面迅速關閉, 四周全是冰冷的黑暗。

「櫻櫻……」

不不不，他要去櫻櫻那邊, 和她在一起。

他無聲地喊著, 沉入海底。

他永遠也不可能抵達喬櫻所在之處。

14

回到原本的世界後，經過修整，我漸漸恢復了元氣。

那些刻骨銘心的感情，似乎淡了很多。

回憶起來，就像看了一部電影，旁觀了別人的故事。

【喬櫻，快要結算了。】系統說，【大豐收哦，你的朋友告訴了陸遲你死亡的消息, 陸遲後悔了。】

我有點驚訝：「他真會後悔？」

【當然啦！後悔值還在持續上升, 到時候肯定會滿值的！】

我笑了笑, 並不在意。

陸遲後不後悔，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恢復日常花了些時間, 系統再度出現：【櫻櫻, 結算啦。後悔值滿值了, 你的積分有一百萬, 太賺了！】

我有點意外。

陸遲竟然如此後悔嗎？

我以為, 他早就不愛我了。

我好笑道：「賺什麼啊？」

【可以兌換東西啊。比如可以兌換絕世美貌、無數財富、頂級身體、特殊的技能等等，對你頗有好處, 等下一次穿越，肯定能用上的。】

我驚訝，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收獲。

【你想兌換什麼東西？】

我思索片刻：「以後再說吧, 暫時沒有想要的。」

【對了……】系統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不好奇陸遲的結局嗎？】

我說：「嗯。」

「往我」系統笑起來：【你沒有怨恨？】

我說：「已經沒了。」

臨死前，我的確怨恨他，想過要讓陸遲後悔。

回到原本世界，我才明白, 他的後悔對我來說作用不大……也不是沒用, 可以換積分。

應該說對心情沒用。

系統道：【你能看開，我就放心了。陸遲的結局並不重要，你永遠別知道為好。】

我：「嗯。」

關於陸遲的事, 那天系統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什麼也談。

我已經不關心了。

往前看，才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