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直到聞願終於結束了拍攝回來卸妝。
再一次對上他，我心中的那點氣其實早就快消了。
但我依舊十分別扭地板著臉，沒和他說話。
聞願緊挨著坐在了我右邊的椅子上，化妝師上前來給他卸妝。
眼看著他閉上了眼，我這才敢小心翼翼用餘光偷偷瞟向他。
結果沒看多久，外出的小宋就回來了，我立馬收回視線，裝作低頭看手機。
隻聽見身旁傳來塑料包裝袋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便是紙盒子被打開的聲音，有什麼東西被放在了桌上。
我下意識抬起頭。
然後就看到一隻熟悉的手，將一塊漂亮的草莓蛋糕從右邊推到了我面前。
耳邊傳來聞願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哄人的意味——
「或許，你喜歡草莓蛋糕嗎？」
11.
草莓蛋糕很好吃。
我也很好哄。
我咬著勺子，吃著聞願給我買的蛋糕，看著已經卸完了妝，正微笑著看著我吃蛋糕的聞願，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分明受委屈的人是聞願，可我竟然還朝聞願生氣，還要聞願買蛋糕來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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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栀啊夏栀，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可是來拯救他的！
低頭又猛吃了一大口蛋糕，我正在想要怎麼開導聞願，不要因為習慣了就覺得理所當然了，就是那些黑子不對……
「夏栀，你待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吧。」聞願突然說道。
「啊？」我茫然地看著他，剛吃了人家的蛋糕呢，立馬點頭道：「好。」
於是十分鍾後，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身旁坐在駕駛座上的聞願，「那啥，小宋不用一起嗎？」
聞願一邊系好安全帶一邊說：「不用，接下來是私人行程。」
「哦哦。」我點了點頭，心中正在嘀咕著私人行程我跟著合適嗎，就聽到聞願繼續開口說道：「夏栀，謝謝你。」
「嗯？」我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望向他。
「會對我感到失望嗎？」他轉頭看著我時，臉上還掛著淡笑：「會不會覺得，我其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怎麼會！」我下意識反駁，可是對上他的眼睛後，卻又啞然。
要從哪裡說起呢？
是從十八歲那年，那隻輕輕拍著我腦袋的手，和那一句「你特別好，特別可愛」說起？
還是從那個初夏的午後，少年與我僅僅隻隔著一張課桌，我下意識伸手替他擋住了光，他接過我的草莓面包，對我說了聲「謝謝」說起？
垂下眼，我低聲說道：「在我心裡，你就是很好很好……」
聞言，聞願輕聲笑了。
「可是夏栀，我不是神。」他像是有些小無奈，卻又半認真地和我說道：「我也會妥協，也會順應規則，也會為往上爬而不顧一切。」
「其實他們說得對，我確實不在乎我的身邊是什麼人。」
原來早上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我已經習慣了做到最好，我也必須一直做到最好，因為 C 位永遠隻會有一個，為了滿足粉絲的期待，我會拼盡全力。」
「你看，夏栀，我其實和凡人也沒什麼兩樣。」
說罷，他衝我一笑。
而我則是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一句話。
車子開始發動。
再次點開微博，聞願的微博大號在十分鍾前已經發出了那條道歉微博。
無比熟悉的文案，與前世一字不差。
隻不過不同的是，在熱度第一的那條評論下面，聞願回復了一條問他和我是什麼關系的粉絲評論。
聞願：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眨了眨眼，我強壓下了心中突然湧起的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偷偷瞟了一眼身旁正在開車的聞願，確認他看不到我這邊後……
我伸手，悄悄給這條評論點了個贊。
12.
半小時後，車子緩緩停下。
我看著眼前的醫院大樓，還有些茫然。
轉頭就看到聞願已經熟練地拿出帽子和口罩帶上，又遞了個口罩給我。
「下車吧，我想帶你去見個人。」
幾分鍾後，我站在病床前，看著裡面那個瘦小的身影，心中突然就福至心靈般想到了一些事。
比如，高中時一向成績很好的聞願，是為什麼會在高考前夕，選擇退學出道。
再比如，這麼溫柔的聞願，是為什麼會在前世患上重度抑鬱症，最後選擇了自殺。
前世，三個月後，某個大狗仔突然爆料，當紅偶像聞願在親人去世當天依舊出席了某場娛樂活動，因此錯過了見親人最後一面的機會。
此爆料一出，黑粉們紛紛抓住機會，指責聞願冷血無情，為了一點利益連親情也不顧，實在是不配當什麼偶像。
連帶著部分粉絲也都對聞願產生了懷疑和失望。
雖然這條爆料之後被經紀公司澄清，畢竟聞願從出道起家庭背景就被人扒了個幹淨，父親是因公殉職的警察，母親是小學音樂老師，倆人皆是雙親早亡，家庭背景可以說是非常幹淨且透明。
曾經我也以為，這隻是一場謠言。
直到身旁的聞願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聞意。」
病床上的女孩轉過身，露出了那張和聞願有三分相似的臉。
「哥哥。」她笑著叫了一聲聞願，接著目光疑惑地朝我這邊望過來，「這位姐姐……就是哥哥說的好朋友嗎？」
瘦瘦小小的身軀，白得有些過分的膚色，床頭的信息牌上寫著她的信息——聞意，10 歲，先天性心髒病。
算算時間，她在是聞願的爸爸因公殉職那年出生的。
是遺腹子。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所以聞願才會在高考前夕退學出道，所以前世才會有那條狗仔爆料，所以最後聞願才會患上抑鬱症選擇自殺……
因為他同父同母的妹妹，將會在三個月後去世。
「你好。」我有些艱難地開口，望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天使，用盡所有力氣擠出了一個微笑，「我叫夏栀，是你哥哥的朋友。」
先天性心髒病，嚴重者甚至活不到成年。
而治療費用加上換心手術的費用，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大概就是聞願放棄高考，選擇出道的原因。
因公殉職早逝的警察父親，工資微薄的小學音樂教師母親，還有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年幼妹妹。
聞願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溫柔且強大。
13.
從醫院出來後，聞願告訴我，昨天下午他原本是想來醫院看聞意，結果半路發現有私生飯尾隨。
為了不暴露聞意的存在，他臨時更改了路線，所以最後才會被私生飯堵在了商場廁所。
「聞意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如果不進行換心手術的話，她活不過 14 歲。」
夜晚的醫院很安靜，身旁聞願聲音很輕。
「我 12 歲那年，父親因公殉職，母親那時候正懷著聞意，受了刺激，差點沒保住。」
「聞意是早產兒，那時候家裡很艱難，所以後來被星探挖掘的時候，我比所有人都要高興。」
「我告訴自己，我必須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優秀，我必須一直穩穩地站在 C 位上。」
「可是時間久了，我好像就會覺得，啊，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
他轉頭看向我的那一刻，天上遮住月亮的雲恰好飄過。
瑩白色的月灑在他身上，他低頭望向我時的眉眼，溫柔到不像話。
明明是那麼溫柔又強大的人……
卻又在某些時刻，脆弱到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夏栀，感謝你，來到我的身邊。」
14.
那天之後，我開始隔三岔五地往醫院跑。
我想，若聞意的死，是導致前世的聞願患上抑鬱症的罪魁禍首的話。
那我這隻重生的蝴蝶，是否能改變些什麼呢？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三個月就過去了。
我在心裡數著日子，因為不確定聞意的具體死亡時間，所以等到了前世聞願參加活動那天，我直接請了假，打算在醫院守著聞意一整天。
見我神色緊張，聞願還關心了一句：「怎麼了，是有什麼急事嗎？」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
聞願的這場活動是一個月前就定好了的，規模很大，聞願作為團內的頂流，是一定要出席的。
而我作為重生歸來的人，也無法告訴他，你的妹妹可能會在今天下午死亡，你甚至可能都見不到她的最後一面。
重生這件事，畢竟太過玄幻。
「沒什麼，就是……你今天能不能提前離場，去醫院看看聞意啊？」我努力找著借口，「她剛剛和我打電話了，說她想你了，讓你下午給她帶草莓蛋糕過去。」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粘人了，不是前天才去看過她嗎？」聞言，聞願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告訴她，我會盡量早點去看她的。」
「嗯嗯。」我點了點頭，心裡卻依舊有些不安。
等到了醫院，聞意興致勃勃地拉著我一起看活動的現場直播。
小家伙是聞願的忠實粉絲，一邊看一邊還在和我吐槽，不知道這次哥哥會穿什麼衣服。
聞願的組合是最後一個出場，我看著時間，心道應該還有一會兒。
中途聞意手上掛著的藥快滴完了，我出去叫護士過來換藥。
誰料隻是短短幾十秒的功夫，再回來時，原本病床上的聞意突然就不見了。
我頓時心頭一涼，一邊掏出手機給聞願打電話，一邊立馬轉身就跑出去找人。
聞願母親今天正好白天滿課，所以來醫院陪護的隻有我一個。
撥通電話後，我聽著那頭傳來的「嘟嘟」聲，一邊期盼聞願快點接電話，一邊急得直掉眼淚。
找遍了整層樓的醫院走廊和病房，都沒看到聞意。
心中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正當我害怕聞意是不是已經出事了的時候，電話那頭終於接通了。
「喂，夏栀？」電話那頭傳來聞願溫和的聲音，「馬上快上場了，有什麼事嗎？」
「聞願！聞意不見了！」我幾乎是喊出了這句話，「怎麼辦？我找不到她，我隻是出去找護士換個藥的功夫她就不見了……」
電話那頭有些吵鬧，接著聞願好像是快步走到了安靜的地方，「夏栀，你先別急，聞意不是小朋友了，她應該不會亂跑的，我現在馬上過來，你等我。」
說完，我聽到那頭傳來另外幾個隊友的聲音：「哎，隊長你去哪兒呢，馬上就到我們上場了！」
下一秒，電話被掛斷了。
我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聞願說得對，聞意不是小朋友了，這裡是醫院，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麼走丟了，更何況上一秒她明明還在看直播……
等等！直播！
腦海裡回想起發現聞意不見時，病房裡好像少了什麼聲音，我這才突然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下一秒，我立馬轉身朝醫院大廳奔去。
醫院裡人來人往，大廳內，巨大的電子屏幕正播放著某盛典的現場直播。
這時正好輪到當紅男團組合出場，所有人都翹首以盼地望著電子屏幕，卻隻看到團內另外三人的身影。
原本應該一起出席的 C 位聞願，不見了。
於此同時，大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倒在地上，雙手捂住心髒，表情痛苦無比。
她張了張嘴，卻疼得發不出聲音，試圖伸手向路人求救，可是大廳內的所有人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大屏幕的直播上，一時間竟沒人注意到她的求救。
直到我終於趕到，環視一圈後，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角落裡的她。
「聞意！」
15.
聞願趕到醫院的時候，聞意正在手術室內搶救。
病房裡的電視突然出故障，為了看到哥哥的直播，聞意跑去了醫院大廳。
前世沒有我的出現，聞願也沒有及時趕來，聞意就那麼一個人倒在了大廳的角落裡，直到男團走完紅毯，才終於有人注意到她。
最終，因為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 10 歲。
這一次因為有我的及時出現，聞意搶救成功，挽回了一條性命。
直到這時，搶救室外的我和聞願這才松了口氣。
顧不上暴露身份，他和我一起親自護送搶救完的聞意回了病房。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聞願。
他像是怕極了，回到病房後，一邊握著還在昏迷中的聞意的手，一邊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見狀，我上前小聲安慰道：「聞願，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