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著她冷的發抖的聲音裡藏著的那一絲對妖族的新奇理解,淵訣隻覺得不止疼到快要真的昏厥的腦袋更亂了,一顆心也更亂了。
他藏在她那件還帶著體溫的婚服下的大掌一點一點的收緊,就連表情也愈發猙獰了。
阮秋秋還以為他疼的快要不行了,想著趕緊把她落在山洞外的東西都拿進來,然後生個火,給惡狼先生處理傷口。
——剛剛她簡單掃了一眼惡狼先生的山洞,好像沒看到這頭單身孤狼的洞穴裡有什麼可以用的東西。
要是她的帶來的那些少的可憐的“嫁妝”也被野獸叼走了,那他們一人一狼幹脆就在這個才剛剛開始的冬季躺著等死算了。
但她走了整整快兩天,腳底踩著的獸皮已經爛了,腿很酸痛。
阮秋秋倉促之間,一個不留神,就被拐彎處的一塊小石頭絆了一跤,有些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耳畔傳來重重的落地聲和倒吸涼氣的抽痛聲,用光了所有妖識的淵訣先生忍著渾身劇痛,下意識睜開了狹長的雙眼,想看看那個一直讓人心煩意亂的人族雌性有沒有磕到頭摔得更傻了還是直接摔死了不用他動手了。
可是,長長的睫毛隻是帶起微弱的氣流。
那些深不見底的黑暗落進他灰藍色的眼底,連同冰冷的空氣一起,認真的提醒他——
他已經看不見了啊。
大灰狼先生第一次覺得,失明是一件這麼不好的事情。
他心口愈發煩悶,在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焦急的試著調動破碎的妖核邊僅存的妖力的時候,阮秋秋已經爬起來了。
“呼,差點磕到頭。”阮秋秋揉了揉重重撞在地上的肩膀,倒吸了一口涼氣,顧不上疼,踉跄著抓緊時間往外跑,隻在有些空曠的山洞裡,留下了一串略顯凌亂的腳步。
……
幸虧阮秋秋沒耽誤多少時間,她剛踉跄著從山洞裡出來,就看到她散落在雪地上的那個獸皮袋半開著,有一隻體型不大、又醜兮兮的鳥類正在用力啄一塊漏出來的肉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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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天空中有幾隻體型不大的鳥正盤旋著,但似乎略有忌憚,沒有直接俯衝下來叼走獸皮袋。
日。
阮秋秋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朝那隻醜鳥跑過去。
“嘎——”那隻鳥膽子不大,見有人來了就撲稜著雙翅逃走了。
隻是它臨走了還不忘將那塊肉幹也一並抓著帶走了。
阮秋秋現在很虛弱,又沒長翅膀,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醜鳥飛走了。
她顧不上追,趕緊打開那個散落開的獸皮袋,將地上散落的、被啃了一些的肉幹抓緊裝進去。
但獸皮袋裡的肉幹明顯比之前少了許多,裝著塊莖粉的獸皮袋也被啄爛了,甚至還有一株藥草被啄掉了兩片葉子。
看著那株掉了葉子的藥草,阮秋秋眼圈一周突然就熱了起來,視線控制不住的模糊起來,阮秋秋咬緊了唇,抬起剛剛被地面擦破的衣服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周,有些懊惱的想——
等她好些了,下次一定要把這隻鳥抓住拔毛烤了吃。
她小心的把東西收拾好,然後拽著兩個大獸皮袋進了山洞。
阮秋秋把全部的家當放到了掙扎無果,最終還是徹底昏迷過去了的惡狼先生的床邊,抽出兩塊獸皮把他那看起來十分可怖的殘肢也輕輕蓋上了。
她坐在床邊,聽著惡狼先生越發虛弱的呼吸聲,先是用剛弄回來的還算幹淨的雪把手簡單洗了一下,揉碎了那株外敷的缺了葉子的藥草,先緊急的敷在了他最嚴重的肩膀和殘肢上。
接著便想抓緊調動體內的異能,趕緊弄一些有治愈效果的水滴來。
——這兩天她好幾次在趕路的時候堅持不住,都是半夜偷偷用異能弄一兩滴水滴保命的。
也許是到了這個空氣中靈氣和水元素都更加活躍的玄幻世界,她現在的異能雖然還是很弱,但凝聚出來的水滴裡的治愈效果卻比以前強了不少。
她估算過,如果不考慮身體的極限,她一天能斷斷續續的凝聚出五滴有治愈效果的水珠。
其實她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不適合使用異能。
可是……
阮秋秋順著外頭微弱的光亮看清了躺在石床上的、大灰狼先生那有些蒼白脆弱的面頰,心底到底軟了軟。
她想盡可能的救他。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
惡狼先生(咬牙切齒):“她居然饞我的身子!”
未來——
惡狼先生(紅著耳根):“她怎麼不饞我身子了?”
第7章 奄奄一息的儲備糧先生和秋秋開局一頭狼的艱苦遠古生活
阮秋秋想盡全力救治惡狼先生的原因很復雜,不僅是因為他是她現在夫君,也不僅是因為隻有他活著,才能勉強給她提供一個還算安全的居所。
埋藏在心底深處更多一些的,是說不清的同情,還有……
一點兒莫名其妙的期待。
期待著,或許他並不是傳聞中的那麼變態和可怕;
期待著,她的生活也能和他的傷口一起,慢慢的好起來。
這樣,在這個人妖魔三族共存的遠古玄幻世界裡,她也不會那麼孤單。
畢竟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和她還有關系的妖,也就隻有大灰狼先生一個了。
若是他也死了……
阮秋秋深吸了一口氣,有點不敢面對那樣孤獨又艱難的生活。
她搖搖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伸出凍的發麻的指尖,努力的感受著周圍空氣中的水元素,一點一點的引導著體內的異能,片刻後,才艱難的凝聚出了一滴具有輕微治愈效果的水珠。
她忍著腦袋裡傳來的刺痛感,跪坐在石床上離惡狼先生近了些,一隻手輕輕捏著他的下巴,輕輕掰開他蒼白的唇,抖著另一隻手,將那滴水珠喂他喝了。
為了不浪費,阮秋秋沒有避嫌,滴完水珠後還用指腹在他唇上輕輕擦了擦。
——雖然大灰狼先生處於妖的自我保護機制把自己體溫調低了,但他的唇上還是保留著一些溫度。
溫溫軟軟的,觸感很奇妙,竟然還有點暖和。
阮秋秋沒忍住,又按了兩下,然後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收回了快要被凍成胡蘿卜一樣的手指,有點無力的按了按刺痛的腦袋。
幸虧那頭據說很狠厲的變態大灰狼是昏著的,不然她要怎麼解釋她趁狼之危,看起來很像輕薄他的這件事啊。
不過原來男……不,雄妖的唇是這種觸感的麼……
阮秋秋耳朵尖有點燙,她定了定神,又耗費了大半異能凝聚出了一滴水珠,喂大灰狼先生喝下了。
這次她沒敢碰他的唇,隻是一邊忍受著異能被挖空的虛弱感,一邊觀察著惡狼先生的臉色。
她的異能見效還算是明顯的,她要等他恢復了一點活力才能稍微安下一些心。
外面的天色暗了一些,拐著彎兒來到山洞內側的光線也弱了很多。
阮秋秋睜大了眼睛,努力從大灰狼先生那張蒼白的狼臉上尋找一些血色。
其實他是一頭很英俊的大灰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漆黑的眉毛緊皺著,眉宇擰成略有些猙獰的川。他眼尾狹長,不怎麼翹的睫毛卻又濃又密,像兩把輕輕顫動的小扇子。
大灰狼先生的眼圈呈現著十分不健康的青黑色,順著往下能看見挺直的鼻梁和略抿著的、唯一有些溫度的蒼白的薄唇。
他簡直是她見過最清雋無雙的絕色狼妖了,如果忽略他臉上那道從左額一路貫穿到右眼睑下的可怖傷疤的話。
那道長長的、深深的傷疤雖然沒有傷到大灰狼先生的兩個眼球,卻硬生生破壞掉了他那張精致俊美的臉。
還沒愈合的傷口隱隱能看到一些血肉,混合著血痂,讓他整頭狼看起來怪異又荒誕。
他真的是一頭很慘的狼了。
瀕死的時候被部落拋棄,臉毀了腿殘了眼睛也看不見了,阮秋秋看著大灰狼先生面頰上慢慢浮現起的一點點血色,又想起了她剛剛過來的時候,這狼崽還在啃雪團。
阮秋秋悄悄瞥了一眼大灰狼先生幹癟的腹部,又摸了摸自己同樣幹癟的肚子,默默的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太餓了,哪頭曾經很有尊嚴的狼妖會願意變成最弱小的樣子狼狽啃雪呢?
他比她還慘,起碼她還有點糧食和獸皮。
她的這個夫君,卻是除了一身狼肉和一個冷冰冰的山洞外,什麼都沒有了。
眼眶酸了酸,阮秋秋從冷冰冰的石床上爬了起來,竟然詭異的感覺到了有那麼一絲安慰。
她看了眼昏迷著的某狼,調侃著說了一句,“你可千萬要活下去啊,不然我可是真的會把你做成狼幹的,儲備糧先生。”
……
寒風一點一點吹了進來,阮秋秋花了兩三分鍾摸清了山洞裡的全部構造,也數清了她夫君現在的全部家當。
這個山洞面積還算大,高度也很可觀,一進來就有一塊約莫二十多平米的空地,空地上散落著大灰狼先生的毛發和一些血跡。
往裡走個幾步,山洞就變得狹窄了一些,拐個彎就能到“主臥”,約有三十平左右,最靠裡面的地方放著一張難得平整的寬大石床,也還很新,像是剛剛做出來的。
如果不拐彎,就能走到另外一個狹小的“儲藏室”,面積大約隻有五六平米的樣子,裝著冷冰冰的石鍋和幾個木盆。
看起來也像新做出來的。
而除了這幾個石鍋和木盆外,“儲藏室”裡還有好幾塊很平整的石頭,一些幹木頭,兩塊火石,“主臥”裡還有一張石桌,一個石凳。
除此之外,阮秋秋就沒找到別的東西了。
她嘆了口氣,苦笑一聲,深刻覺得人生艱難。
開局一頭狼,別的全沒有。
住的是山洞,外頭是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