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臉上掛滿淚水，妝都花了，卻一點不難看，相反有一種脆弱的美。
那種讓人生出保護欲，很想擁入懷裡的脆弱。
我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性格，既然想要了，那就去要吧。
我開口跟她說了自己的要求，她說好。
2
相處以後我才發現，她的性格也正對我的胃口。
她做事認真，耐心細致，總是能做好我交代的每一件事。
哪怕是一份簡單的會議記錄，別的秘書呈上來的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不足，她寫出來的我卻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工作上，她是我最契合的助手，我對她的能力很滿意。
私底下，她是我所有過往女伴中，最安靜最懂事最不矯情最不麻煩的那個，也是我最滿意的一個。
和她在一起，無論身心都極度舒適，我開始有點迷戀這種感覺了。
一天，我猛然發覺，我們在一起都差不多三年了。
這個時間長到讓我有些不敢相信，以前的女伴，沒有一個能在我身邊待滿兩個月的。
那些女人，但凡多接觸幾次，身上的毛病總會暴露出來，矯情、做作、貪婪、虛偽、蠢笨，我很快厭煩，不想多看一眼。
可是輕辭卻從沒讓我產生過這種情緒，和她在一起很放松，日子也過得驚人的快。
連身邊的朋友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能讓一個女人跟我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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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知道，她能做到這樣，一方面是她本性就清醒理智，知足善良，從不耍心機。另一方面，她足夠聰明，摸清了我的脾性，知道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隻一次，她似乎有點失了分寸。
那天，她第一次因私事打電話過來，要我回去陪她吃飯。
當時，我正在陪外公下棋，聽到她小心翼翼的要求，忽然腦海中閃現過往的那些女伴，她們的身影開始重合。
女人果然都會恃寵而驕，認不清自己。
何輕辭，也不過如此。
我不再去找她了，開始一個個換女伴。
那時我都沒有細想，是就此結束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晾她一段時間。
這是我第一次對女人猶豫。
她看著我和別的女人親近，還要親手幫我們安排約會地點，幫我的女伴買禮物，眼裡的痛苦和忍耐是掩藏不住的。
我忽略心底那抹陌生的情緒，告訴自己，就該這樣，讓她長長記性。
很久以後，我和她分開了，才後知後覺，那種陌生的情緒叫做不忍。
對一個女人不忍，是動心的開始。
可惜，當時自大的我沒有察覺。
3
在停車場，我看到她蹲在地上哭。
即使這樣，她還是擦擦眼淚，恭敬地向我匯報交代給她的事。
原來，她是因為這個在哭。
原來，讓她去處理那些女人的事，她會這樣難過，比我想象的還要難過。
原來，背著我她會哭得這樣傷心，可見平日裡忍得有多辛苦了。
罷了，懲罰到這一步也夠了。
既然還沒厭煩，那就順從自己的心意吧。
時隔四個多月，我又踏入了她的住處，我們恢復了以前的關系。
那天晚上我很瘋狂，就像渴了很久的人終於飲到了甘泉，我不知節制，一遍遍折騰她。
之後的日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切都一如既往，我們工作默契，生活融洽。
但我還是察覺到了不同。
她變了，變得更小心翼翼，乖巧懂事，謹言慎行。
這種變化很細微，隱藏在相處的細枝末節中，不留心甚至都不會發現。
以前，她偶爾會在沙發上扔一件她換下的外套，現在這種情況再也沒有了，家裡任何角落都整潔幹淨。
她很喜歡各種小動物玩偶，之前在臥室的飄窗上擺了幾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收起來了。
我口味清淡，她嗜辣。之前她做飯，總是做三四個我喜歡的菜，再做一個她自己喜歡的，而現在飯桌上全部都是我喜歡的，再也沒見過她嘴巴辣得紅彤彤卻吃得歡快的模樣了。
我記得她喜歡看一個綜藝節目，晚上我要是去書房辦公，她就在客廳看電視。有時候書房門沒關，還能聽到她少有的不顧形象的大笑聲。而現在，她連電視都不看了。
偶爾地撒嬌、耍賴、開玩笑，通通沒了。
如我所願，她變得比以前更清醒更理智了，進一步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可我發現自己並不滿意，還莫名有些煩躁。
這是我一手造成的，有火發不出。
4
我承認自己對她的感覺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可是再喜歡跟她在一起，我也從來沒想過會跟她結婚。
從小到大，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要什麼。
在我們的圈子，聯姻是心照不宣的規則，我不抗拒。
我的年紀，也到了該結婚的時候了，我和家裡共同商量出了聯姻的對象。
她是世交家的女兒，我們從小就認識，互相不討厭。
兩家人開始商討結婚的相關事宜。
事情定下之後，尋常的一天，晚飯後，我漫不經心地跟輕辭提了結束的事。
如我所料，她點頭答應，沒有任何糾纏，甚至連原因都沒有問。
在那一刻，我竟然期待她能像其他女人那樣，跟我哭鬧糾纏提條件。
可是她什麼都沒做，接受了我所有安排。
除了去朋友的公司工作。
出於對未來妻子的尊重，她也不適合再留在我身邊當助理。我說可以介紹她去朋友那裡，她並沒有去。
她沒有再找工作，而是開始做自媒體。
我關注了那個視頻賬號，像模像樣的，粉絲增長得很快。
我就知道，以她的性格和能力，做什麼都能做好。
5
我的未婚妻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她。
可能是她留在我身邊的時間太長，讓一向高傲的未婚妻都有了威脅感。
破天荒地，未婚妻對我提要求，說要讓輕辭先結婚，她才肯跟我辦婚禮。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居然答應了。
是因為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借口去找她了，終於有機會能見一面了？
還是驚覺自己總是不由自主想起她 ，像犯了煙癮，決定把這種失控的感覺戒掉？
等她結婚了，我的腦海裡就不會再不停出現她的身影了吧？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她還是答應了。
我也知道，答應了我這個要求，她也不再欠我什麼了，我們就真的再無瓜葛了。
結婚的人選是我挑的，丁路的人品我信得過，絕對不會佔她便宜。
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丁路的過去我了解，因為他母親的原因，他對女人有陰影，打定主意一輩子不結婚。
一段虛假的婚姻，對他不會有任何影響。而輕辭也能全身而退，皆大歡喜。
丁路欠我一個人情，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
但我沒想到的是，感情是這個世上最難預料的。
就像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愛上何輕辭。
6
他們日久生情了，假結婚變成了真結婚。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輕辭那樣優秀的女人，身邊的男人怎麼會忍得住不愛她？
我不就沒逃過嗎？
認識到自己愛上她，是在他們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
那一刻，我忽然驚覺，這輩子，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心髒像被狠狠捏成一團，痛不欲生。
我才明白，我早就愛上她了。
遲來的醒悟很快變為悔恨，遍布全身，透徹心扉。
我想要戒掉的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終究沒能戒掉，反而愈演愈烈。
隻要一閉上眼，我就會拼命ƭũ₌想她。
那種癮深入骨髓，穿透心髒。
這是對我高傲自大的懲罰，我活該。
7
和門當戶對的世家女聯姻，本來是我人生的計劃。不論是對家族還是對我的事業，都是上策之選。
找家世相差太多的女人結婚，不確定性太多了，會惹出什麼樣的麻煩無法預料。從我看到的身邊少有的幾個婚姻案例來看，最後都是以失敗告終。
本來，婚姻在我的生活中所佔分量就不大，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在上面。
我從來沒把婚姻當作自己生活的重心。
婚姻，也就是那麼回事，表面過得去，兩人能和平相處，不給彼此添麻煩，就足夠了。
而且，由於從小到大的家境和生活條件，我不得不承認，我和身邊的人一樣，是帶著有色眼光看人的。
我認為，大家庭出生的女人，有從小到大的優越環境燻陶，最起碼有氣度有格局有品位，不會小家子氣。
和我三觀相符，是我對婚姻最低的要求。
結婚以後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虛偽、做作、矯情是和家庭條件以及受教育程度無關的。
和我的妻子相處時間越長，我越能發現她身上的缺點。撕掉她身上世家女的標籤，她和我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女伴並沒有任何不同，甚至更不如。
有身後的家族做依靠，她有底氣和我對峙，多了一些我以前在其他女人身上看不到的毛病。
她霸道、蠻不講理、咄咄逼人，甚至跟我吵架，還動不動搬出兩家的長輩來評理。
我這才發現，這個我從小就認識的女人，原來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沒有跟她長期相處過，不了解她真正的性格，這段婚姻讓我後悔莫及。
我以為婚姻對我無足輕重，當進入一段失望的婚姻後，才知道自己那樣渴望美好的婚姻。
我無數次地想，如果和我結婚的是輕辭該多好。
輕辭，她如果是我的妻子，那該是多幸福的事。
我曾經有這樣的機會，卻被我親手毀掉了。
忽然間，我想起來，輕辭曾經是喜歡我的。
我一直都知道，那時候，她看我的眼睛裡都散發著光。
喜歡一個人是掩飾不住的。
我想，那麼愛我的輕辭，如果我現在去找她，告訴她我後悔了。
她會再給我一次機會的吧？
一定會的，她一向心軟又善良。
然後，我飛去了她的城市，我要把她搶回來。
站在低矮的籬笆牆外，我看到了在菜園裡拍照的輕辭。
還有一旁拿著鐵锹的丁路。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看到輕辭放下相機，拿起毛巾給丁路擦頭上的汗。
她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她眼睛裡散發著幸福的光。
我這才從自欺欺人的情緒中走出來，第一次正視他們的感情。
親眼所見，我才敢承認，她是真的愛上丁路了。
兩人忙碌完，輕辭站在丁路的身後，輕輕一躍，就跳到了他的背上。
丁路背著她朝屋裡走，她則趴在他的後背，笑聲輕快。
原來，她也有這樣小女孩的一面，可愛，活潑，撒嬌。
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失去她了，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