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風蕭瑟,街道兩旁全是光禿禿的梧桐樹。我裹緊身上的衣服,買了四個包子兩杯豆漿,剛付完錢傅珩打來電話。
「魏央,你有事請假回家我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合著,我在你眼裡隻是傅總嗎?」
盡管是數落我的話,可聽見他熟悉的聲音我還是眼眶一熱,滿肚子的委屈和疲憊都想告訴他。
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一想到那位千金,我及時清醒,胡亂擦去眼角的淚漬。
「傅珩,你看你也有了新目標,那千金、不、那女孩兒我見了實在比我優秀,你們才是登對的。我知道,你顧及我的面子才忍著沒提分手,現在由我捅破這層紙也不錯。」
聲音裡不自覺帶著顫抖,對方半天沒動靜,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咦,我奇怪地看手機,沒掛斷,信號也是好好的。
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有人拎起我的後衣領。
「魏央!」
傅珩滿臉怒意,眼睛猩紅,他這副模樣嚇我一跳。
「你、你怎麼來了?」
他胸口起伏不定,是被我氣的。
劈手奪過我手裡的包子和豆漿,又掀開大衣把我夾在腋下。
「就吃這麼點?就你這小身板能扛多久?」
他不由分說擁攜著我朝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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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你那個千金不會生氣吧?」
「這件事以後再說!」
啊?
那分手的事兒也以後再議?
來不及多想,我倆就回到病房。
浩浩見了他,眨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來。
「哥哥好。」
冷著臉的傅珩勾起唇角笑,眼底多出暖色。
12
我原以為,他見了我們家這爛攤子,勢必要說些什麼。
沒想到他悶不作聲地安排好一切,請了全市有名的專家會診,還要給浩浩換病房,我堅決反對。
「傅珩,你來幫我們這麼多忙,我心裡已經很感激了。我、我不想欠你更多。」
我是個沒出息的,說到最後竟然哽咽起來。
他雙手搭在我肩頭,眉眼裡皆是認真和堅毅。
「魏央,為什麼一定要自己扛,為什麼要拒絕我的幫助?到底是不想欠我太多,還是不想依賴我?」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怕沉沉地陷進去。
他語氣凝重:「小魏央,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一聽,淚意更加洶湧。愛人就在眼前,可我卻極力抑制住自己靠上去的衝動。
熱烈的吻落在我的額頭,耳畔傳來他懇切又委屈的聲音:「別拒絕我好嗎?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依賴我,希望你不要在逞強。」
我拼命地搖頭,斷斷續續道:「可是傅珩,你對我做的夠多了,我不能再麻煩你。」
他緊緊抱著我,幽幽嘆了口氣:「慢慢來,魏央,別怕,一切有我。」
我發覺傅珩有些變了,以前他高冷從不會說甜言蜜語,就連表達愛意都十分遠古。
現在,他話多起來,對浩浩、對我亦是如此。語氣溫和溫潤,從高嶺之花變為暖情型男,無論哪樣我都喜歡。
許是我媽聽說了些什麼,在浩浩即將出院時跑來。當著傅珩的面,把我爸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樣的場景我再熟悉不過,把戲玩多了看官也就麻木了。
令我羞愧又痛心的是傅珩在場,他靜靜地看著我。
我媽突然上前扯住他大衣衣角,放聲大哭。
「傅老板,您行行好,看在我們家這麼可憐……」
不等她把這些丟人現眼的話說完,我就厲喝:「夠了,你有手有腳有能力養活自己,與其在這裡求人不如好好想一想接浩浩回家!」
我媽又驚又怒,病房裡的人全都在看戲。
「魏央,別以為你吊個金龜婿我就不能怎麼著你了。再怎麼我也是你媽,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麼回報我?」
病房內響起她慘烈的哭聲,浩浩躲在我背後有些害怕。
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我無意和傅珩再繼續糾纏下去,幹脆破罐子破摔!
「我不孝?!我每個月給你打錢給浩浩看病。從我上大學開始,你和我爸還上過班嗎?不為我總該為浩浩的將來考慮吧?」
「你是他姐,就應該管他一輩子!」
憑什麼?
我是他姐不錯,他們費心費力把他生出來就是給我養的?
我媽被醫護人員清理出去時還放了狠話:「魏央,你個沒良心等著!」
浩浩一直摟著我的脖子,想哭又隱忍ẗṻ₉著:「姐姐不怕,我長大了就不用姐姐賺錢了。」
這個家,隻有浩浩看到我的辛苦,真沒白疼他。
我輕輕地撫摸他受傷的頭頂,安慰他說:「好,那姐姐就等著你快快長成男子漢。」
13
傅珩來了一周,忙前忙後,我和他都刻意回避那天發生的鬧劇。
臨近出院,浩浩有護士陪著,我約傅珩在醫院花園見面。
難得天氣晴朗,秋風微涼,在醫院這種生離死別常見之地,連分手都變得微不足道。
傅珩是個極愛幹淨的人,如今一臉胡茬,臉上倦態盡顯,當看到我時仍露出笑容。
他眉眼生得好看,劍眉星眸,挺直的鼻梁。別人都說薄唇的男人生性涼薄,他不一樣,極重情義。
我完了,明明是提分手的,卻滿腦子想著他的好。
他把熱水袋塞進我手裡,又為我整理衣領,舉手投足間的溫暖關懷。我貪戀這種小溫暖,在腦海中組織好幾天的語言,突然說就不出口。
「傅珩,我、我要謝謝你。」
「謝?」他挑眉,漆黑的眸子泛著璀璨的光芒,「拿什麼謝!」
我老臉一紅,拳頭輕輕捶打他的胸口。
「討厭!」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不是很長,卻也有一年之久。他心裡想什麼,我多半猜得到。
由於心中搖擺不定,導致我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分手的話尚未提及,一通電話打破我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對方氣勢洶洶,追問是不是魏國強的女兒。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開口承認。
果不其然,我爸惹了大禍。
他不工作也就罷了,喝酒抽煙管不了,現如今還學別人賭博。我打給他的一萬多塊錢,沒給浩浩交醫藥費,全拿去還賭債。
賭債和高利貸沒差別,甚尤之更甚,利滾利從幾萬變成了幾十萬。
追債的人跑到家裡打砸搶,他帶著浩浩出逃才會撞破腦袋。
得知事情原委,我氣得渾身發抖。他們口中叫囂著父債女償,多半是我爸把我的底兒全泄了。
「能不能寬限幾天?」
「還寬?你 TM 的當我這兒是開慈善機構的?聽說你弟弟在住院吧,是人民醫院吧,住院不在五號樓吧?」
他們在明目張膽地威脅我,不遠處一群穿黑衣的壯年男子正叫囂著朝五號樓走去。
我心裡咯噔一下,顧不得其它。腦海中第一個想法就是讓傅珩走,還有浩浩,我要趕在那群人找到他之前,帶著他躲起來。
「傅珩,我們分手,我膩了,你現在就走!」
他眉頭緊鎖,璀璨的眸Ţũ₈子取而代之的是火焰在燃燒,大掌扼住我的細腕,咬著牙問:「魏央,你再說一遍!」
看到那群人進了五號樓,我更加焦急,悲憤交加之際猛然甩開他的手,第一次衝他大吼:「傅珩,你聽不懂嗎?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
他眼底的光芒瞬間黯然,我忍住心痛朝五號樓住院部狂奔。
到底晚了一步,帶頭的是個光頭,後勃頸上青色龍尾文身沒入衣領。兇神惡煞地像拎小雞崽般拎起浩浩。
我的心在顫抖,頭皮發麻,腳步不敢停。
「大哥,孩子是孩子,咱們大人的事兒和孩子無關。」
陰冷的眼神兒朝我打量一番,光頭突然笑起來,三角眼緊眯。
我想要從他手中把浩浩奪回,冷不丁被他推搡一把,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突然,後背抵上一處堅實溫暖,熟悉的大掌扶住我的雙臂。我難以置信地回頭,傅珩怎麼也跟著來了?
是啊,肯定是不放心我。
他眉眼裡泛著冷意,神色凌然,身上散發著懾人的無形壓力。光頭看到他,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你是誰?」
傅珩輕蔑一笑:「挑事兒?」
我不知他笑起來能這麼冷冽,臉上表情駭人得很。
光頭看出他衣著不凡,一股腦把我爸幹的破事兒說了出來。我顧不上羞愧,抱緊了受驚的浩浩。
傅珩淡淡地問:「他欠多少錢,我給。」
光頭要求現場交易,傅珩打了個電話,不到兩分鍾,五十萬就轉了過去。
「錢清了,事也得了!往後見了這家人記得繞道走,也別讓我撞見什麼不堪的事,搞不好下半輩子就交代在牢裡了。」
14
賭債還清的消息一陣風似的傳進爸媽耳中,帶浩浩回去時,他們把傅珩當救星看。
自己的父母什麼德行,我比誰都了解。
主意早就打在我身上了,傅珩對他們來說就是意外之喜。
看不慣他們別有目的討好傅珩的嘴臉,我想拉著他離開。
我爸又開始罵起來,極為難聽。
傅珩拎起酒瓶摔在地上,玻璃四濺,嚇得他們一動不敢動。
「魏央是我的女朋友,你們不疼我疼。看在你們既是長輩又是她的父母,我給三分薄面,但也把話撂這兒。除了我,誰都別想欺負她,包括你倆!」
他還痛斥了許多,大意就是我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舍不得碰一根手指頭更不舍得多說一句。要是我爸媽再出言不遜,他不介意把五十萬要回來。
至於浩浩的將來,他也替我打算了,會申請一筆助學貸款,生活費我出三分之一,餘下的由我爸媽自己掙錢。
我媽眼淚汪汪地看向我,她心裡想什麼我一清二楚。
我毅然決然地握緊傅珩的手,淡漠地說:「要是同意就這麼辦,要是不同意他有的是辦法讓光頭把五十萬吐出來,到時候你們自己還!」
我爸張張嘴,沒有說話,我媽亦然。
除了我虧欠傅珩五十萬,解決其餘事情已經是最完美的結果。
我給他們留下一個月的生活費,便帶著傅珩匆匆離開。
15
飛機上,我想同他討論錢的事兒。他把眼罩一戴,聲音低沉:「寶貝,讓我休息會兒好嗎?」
短短一周,他肉眼可見地瘦了,也黑了。
傅珩把我送回家,囑咐我多休息兩天再去上班。
我拉著他衣角問:「你呢?」
他眯起眼睛,在我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賺錢,養你!」
啊啊啊,怎麼辦,高嶺之花好像真的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他才走沒多久,就有人敲門。疑惑地開門,門外的千金笑意盈盈。
「嫂子!」
掃什麼?嫂子?
她一開口給我幹蒙了。
千金進門好奇地打量著屋內一切,極順手地把身份證遞給我檢查。
「喏,你看看。我哥說了,讓我好好跟你解釋。」
我一頭霧水垂眸看,傅晴,難道我們都吃瓜吃錯了?
千金根本不是看上他了,而是親妹妹啊!
誤會大了去了,這千金沒什麼架子一口一個嫂子把我叫得暈暈乎乎。
我偷偷給傅珩打電話問他什麼情況。
「小魏央,你這是明知故問。」
「我、我沒有。幹嘛不早點解釋,你不知道多少人誤會。」
我聽到他爽朗的笑聲,還寵溺地解釋。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固執,認定一件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我若真的解釋,你會聽嗎?」
所以他才用迂回戰術,先幫我解決問題,也不給絲毫解釋的機會,直接讓傅晴上門攤牌。
這辦法的確奏效,原本我為這段戀情唱衰,事情發展得超乎想象。
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愛我如獲至寶,接納我的一切。
沒有豪門狗血,沒有父母阻攔,生活和工作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副業我仍沒放棄。
男頻的兄弟們熬夜追文,我可不能讓他們失望。
苦就苦在,一下班我的時間全被傅珩掠奪。
他美其名曰調教。
教他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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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爸媽那邊還是有些後怕,怕他們再以各種奇葩理由從傅珩這裡撈錢。
「傅珩,萬一我是說萬一舊事重演,該怎麼辦?」
若他倆一直不工作,那個家就是無底洞。
傅珩溫柔地親了親我的臉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我搞不定?放心,我有的是辦法。」
「魏央,我們之間不必分得太清楚。」
他知道我又慫又菜,給足了我安全感。教我理財、投資,稿費也翻了幾倍。
他用行動證明,愛了我一輩子。
我時常問他,為什麼喜歡我,喜歡哪兒。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那麼多理由。小魏央,短短的一生很快就會過去,你要大膽些。」
他說得對,我是該勇敢些。
勇敢面對他給的愛,勇敢直視我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