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月光和你 4104 2024-12-05 16:31:57

電視裡在滾動播放夜間新聞,這次的地震雖然不算太強烈,但依舊有不少村鎮受到了影響,軍隊正在忙著搶救民眾,陸江寒打了個電話給門店經理,讓他注意多和政府溝通,看還有哪裡需要幫忙,要及時跟進。


凌晨一點,兩人吃完宵夜,沿著街道慢慢往回走。


依舊住在同一間酒店,不過這次從上下樓變成了鄰居。


“晚安。”陸江寒說,“可能會有餘震,不過不用怕。”


“嗯。”顧揚點頭:“晚安。”


……


就像陸江寒說的,這座城市裡的人,從骨子裡就是樂觀的。一周之後,除了街上偶爾會開過的物資車隊,顧揚已經看不出來地震對這裡的任何影響,大家的生活和工作都重新回到正軌,而樓上電影院的IMAX廳也終於裝修完畢,隻等著和改建後的寰東一起揭幕。


中午十二點,顧揚使勁伸了個懶腰,打算出門吃飯。


“顧揚。”程果匆匆從電梯裡跑出來,“樓下超市裡有人鬧事,說是要找媒體曝光我們,經理讓你過去看看。”


“超市又怎麼了?”顧揚問。


程果滿臉無奈:“有一中年婦女同志正在撒潑,硬說我們賣的菜,把她老公吃出了癌。”


顧揚:“……”


負一樓超市入口,果然有一位大姐正在坐著幹嚎,手裡捏著一捆大蔥,已經被她掐得蔫頭蔫腦,很符合一眾保安此時的表情。


“就這一把蔥,把她老公吃出癌了?”顧揚壓低聲音。


“對。”超市主管也是腦袋疼,“隨身帶著病歷本,說是自己心髒不好,這誰敢去拉,萬一真死了怎麼辦。”


“無理取鬧總得有點訴求吧?”顧揚說,“給錢也打發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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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捆蔥標價三塊五,按十倍退是三十五,我們出了一百塊,可這位女同志死活不答應。”超市主管說,“再高那不行,別人有樣學樣,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報警了嗎?”顧揚問。


“剛打了110,警察還沒來。”超市主管說,“但記者倒是來得挺快,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他用下巴指了指,“喏。”


顧揚順著他的方向,剛好看到一個穿著馬甲和工裝褲的男人迅速“咔咔”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就把那位女同志扶了起來。兩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顧揚剛準備過去問問,大姐就捂著胸口開始蹬腿痙攣翻白眼,嚇得超市主管趕緊把他扯了回來。


“裝的。”顧揚說。


“萬一是真的呢?”超市主管叫苦不迭,“再不然,一腦袋把你撞到地上,摔骨折的是你,鬧著要住院的是她,這事我可親身經歷過,還是等警察吧。”


110的出警速度很快,但等警察來的時候,那位神奇的大姐已經借口上廁所,溜了。


超市主管負責解釋前因後果,顧揚一個人回到辦公室,半天也沒想清楚這整件事的邏輯。那工裝褲的男記者他倒是認識,上個月來找過幾次市場部經理,帶著一張《地鐵新聞速報》的記者證,採訪是假,拉廣告是真。


寰東和省內幾家大型報媒都有穩定合作,每年的推廣預算也有限,所以並沒有答應投放廣告。這麼一想,要是對方因此出陰招,想要用負面新聞逼寰東妥協,倒也能說得過去,但找一捆大蔥就說吃出了絕症,實在有些侮辱智商——碰瓷也是要講道理的。


經理最近在出差,顧揚在陸江寒的辦公室門口晃了晃,順利被助理叫了進去。


“下次直接敲門。”陸江寒說。


“萬一您在忙呢,我這事一點都不著急。”顧揚解釋。


陸江寒一笑:“怎麼了?”


顧揚把整件事大致說了一遍,又問:“那記者不會這麼傻吧?是不是有哪裡我沒想明白?”


“這都哪裡來的下三濫媒體。”陸江寒按下電話,把超市經理叫了上來。


“陸總,我們已經在改了。”超市經理一進門就保證,“最近在忙地震救災的事,實在沒顧得上改進蔬果區。”


“你那蔥還真有問題啊?”陸江寒一拍桌子。


“蔥沒問題,蔥哪能有問題,那蔥還綠色有機呢。”超市經理叫苦,“是這樣的陸總,上個月國家下發了個規定,蔬菜類不能直接接觸膠帶,得用皮筋捆著,後來就出現了一群半吊子專家,專門在微信號上震驚來震驚去,非說這膠帶粘了就能致癌。”


“就你那小藍條膠帶?”陸江寒問。


“是,這都捆了多少年了,之前國家也沒指導咱啊。”超市經理說,“不過現在已經沒了,全部改成了皮筋,非常符合標準。”


“現在就去做清查。”陸江寒說,“不光是生鮮,所有品類的所有商品,全部給我查一遍,別再讓那些小報記者揪出任何問題。”


“是是是,這就去。”超市經理態度很端正,但其實他也挺倒霉,手裡的商品又多又亂又復雜,記者要是存心想找事,一般都是從超市下手,今天美國扁桃仁冒充大杏仁賣高價,明天鯽魚裡疑似有孔雀綠,到處找漏洞鑽孔子,一周能寫出七篇不重樣,毫無證據煽風點火,還一點都不違法,基本功相當扎實。


“那這次要怎麼辦?”顧揚問,“我們要約一下這家地鐵報嗎?”雖然對方目的很下作,但歸根結底也是寰東有錯在先,才會給別人可趁之機,致癌這種事可不是說著玩的,就算真的隻是胡說八道危言聳聽,普通人看到標題也會多掃兩眼,鬧大了還真不好收場。


“對方要多少錢的廣告?”陸江寒問。


“具體數額經理沒說過,不過肯定不到十萬。”顧揚說,“錢不多。”


“者輝最近還在出差,你去和對方談。”陸江寒合上筆帽,“錢我能付,但這口氣不能咽,寰東也不能吃虧,明白嗎?”


顧揚爽快點頭:“明白。”


“行,去吧。”陸江寒說,“明天別讓我在報紙上看到任何負面新聞。”


“好的。”顧揚站起來,“我這就去聯系他。”


“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啊?”等到顧揚走後,助理小聲問,“陸總,您就這麼放心,不問也不教?”


“我已經教過一次了。”陸江寒嘴角一揚,“放心吧,他知道該怎麼做。”


……


僅僅過了兩個小時,顧揚就帶回了一份周扒皮一般的合同,不僅廣告費用打折,時長增加,位置翻一倍,還給寰東談了一系列的地震救災特別報道,頭版頭條,連續七天。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周一就把合同送去法務部審查。”顧揚說。


“不是,我能不能誠心請教一下,你這是到底怎麼談出來的?”助理這次是真的嘆為觀止,“楊總也就雁過拔兩根毛,你這更狠,摁著一隻就十指翻飛往禿拔。”


陸江寒也問:“對方沒生氣?”


顧揚搖頭:“他們覺得自己在佔便宜。”


其實這也是他從Nightingale裡學到的事情,先弄清楚對方要什麼,然後再以此來談條件,在其它方面獲得豐厚的補償——也就是陸江寒說的,錢能付,但不吃虧,不受氣。


至於對方為什麼會接受這麼苛刻的條件,倒是全靠顧揚的準確推斷。那隻是一家新的小報社,寰東不願意投放廣告,其它商場肯定也不願意,這位大兄弟在東奔西跑的談判過程裡八成已經碰壁無數,這時候出現一家願意坐下來談條件的,他隻會欣喜若狂,無形中就會喪失主動權。


“我還告訴他,隻要寰東投了廣告,被其它商超看到,他們就有可能接到更多新的業務。”顧揚說,“反正這些版面現在也賣不出去,給我們總比空著強,而且廣告費用是保密的,要是他們足夠聰明,還能拿著整版的寰東廣告出去吹,說我們願意花高價和地鐵報合作,可見確實物超所值。”


出師太順利,很值得被總裁獎勵一頓大餐。


晚上八點,兩人坐在街邊小攤上,等著撸串。


“我可以請你吃別的。”陸江寒說。


“這家好吃,不辣的。”顧揚說,“而且明天不用上班,還可以稍微喝一點青梅酒。”


“周末有什麼打算?”陸江寒問。


“我想去民俗博物館,那裡有蜀繡展。”顧揚從手機上調出新聞,“觀眾評價還不錯,距離酒店也不算遠。”


“一個人嗎?”陸江寒又問。


顧揚這次很上道:“您要是不忙的話,一起去?我還能順道蹭個車。”


“沒車給你蹭,明天老閻要去接客戶。”陸江寒從老板手裡接過烤串,“坐地鐵吧,正好去看看那個《地鐵新聞速報》的發放情況。”


所以說總裁還是要更加腹黑一點的,不僅能把周末加班說得這麼坦然淡定,而且還不用付三倍工資,相當奸商。


第25章 熊貓和電影票


這頓燒烤大餐隻吃掉了總裁兩百塊, 但顧揚卻要因此多接受一個六點多就要起床的周末加班——因為《地鐵新聞報》的發行全靠進站口免費報架, 要是去晚了,估計會被乘客拿空。


“我們明天幾點見面?”在臨分開前, 陸江寒問。


“您也要去嗎?”顧揚提醒他, “要起很早的。”


陸江寒笑道:“怎麼, 我看起來像是起床困難戶?”


“那行,明天早上七點。”顧揚眼睛一彎, “時間充裕一點, 我們還能多去幾個換乘大站。”


陸江寒點頭:“晚安。”


……


寰東所有的門店幾乎都在市中心,步行到地鐵站也就幾分鍾。最近C市又湿又冷, 清晨六點半, 顧揚打著呵欠關掉鬧鍾, 從衣櫃裡拖出來一件厚厚的外套。


陸江寒也很準時。


“您吃早餐了嗎?”顧揚把筆記本裝好,“我帶了點餅幹和酸奶。”他的雙肩包是YSL新款,灰色的大衣也很利落挺括,羊絨圍巾裹住大半張臉, 隻露出一雙幹淨帶笑的眼睛。陸江寒覺得, 對方身為服裝設計師的那一部分靈魂從來就沒有懈怠過,無論什麼時候的穿著都是得體帥氣, 賞心悅目,但不知道為什麼, 中華小當家的部分卻極度不負責, 比如說誰會在冬意未消的寒冷清晨,喝著冰酸奶吃硬餅幹?


幸好樓下就是24小時便利店, 貨架上擺滿了熱乎乎的豆漿和包子,溫差讓落地玻璃染了一層霧氣,顧揚啃著包子,趁總裁買單的時間,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胖乎乎的熊貓仔。


周末的地鐵站裡並沒有太多人,不過進出的乘客還是會隨手拿一份報紙,畢竟是免費的,哪怕看看娛樂八卦也能消磨時間。


“其實這麼一看,說不定宣傳效果還真不差。”顧揚說,“傳統的報媒雖然發行量大,企業機關年年必訂,但其實丟在桌子上也沒幾個人看。”而《地鐵新聞報》就不一樣了,在手機信號不好的地段,它算是乘客唯一的消遣方式。


“先投幾期試試效果。”陸江寒把報紙塞進他的書包,“走吧,我們去工人廣場。”


這一路過去轉乘大站不少,兩人就這麼走走停停,終點剛好是民俗博物館。


蜀繡不算熱門展出,哪怕是在周末,場館裡也很清冷。顧揚從包裡翻出相機,一幅一幅認真拍過去,他不算很懂刺繡,但卻很能欣賞那些定格在綢緞絹紗上的飛禽走獸、花鳥雲紋,而且也並非都是大紅大綠,在潔白的軟緞上,黑灰繡線如同有了生命,上下翻飛出幹淨的線條和潔淨的通透感,有一種水墨畫般的古典美。


“要拍給誰?”見他把相機換成了手機,陸江寒問。


“何垚,也是設計師。”顧揚說,“上次我在肯尼亞遇見她,在咖啡館聊了一會兒。”


“她可不好聊。”陸江寒說,“你們還能互換聯系方式?”


“是冷漠了一點。”顧揚把圖片發過去,“其實我一直就很喜歡她的作品,雖然最近有些停滯不前,但隻要專注做一件事,瓶頸期總會過去的。”


過了一陣,何垚給他回了“謝謝”兩個字。


“這就是你們的聊天方式?”陸江寒掃了眼手機記錄,顧揚這邊全是圖片,何垚發回來的全是謝謝——從某種層面來說,倒是挺默契驚人。


“我也不知道能和她聊什麼。”顧揚想了想,“但這種溝通也很酷,而且每次都會收到感謝。”說明對方至少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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