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還有絲絨一般厚重的藍色天穹。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陸江寒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世界?”
顧揚點頭,他真的不是行為藝術家,也不喜歡在暴雨街頭錯亂狂奔,隻喜歡這色彩斑斓的虛幻城市。
“很漂亮。”陸江寒說,“謝謝。”
他又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木盒:“送給你的。”
顧揚稍稍有些意外,因為今天白天的時候,楊毅還特意讓助理送來一張購物卡,說是聖誕禮物,他以為那就是全部。
“不拆嗎?”陸江寒問。
顧揚打開木盒,絲絨緞面上躺著幾枚鑲嵌著寶石的金別針,來自上個世紀70年代的英國,朋克文化大行其道,而這種裝飾也成了一種奇特而昂貴的流行符號。
“在拍賣行遇到的,正好和你想賦予新歌劇的氣質相吻合。”陸江寒說,“怎麼樣,我沒看錯吧?”
“這很珍貴的。”顧揚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些別針。
“珍貴在哪裡?”陸江寒問,“我不算懂,不過至少價格並不貴。”
“我一直就很喜歡Vintage,因為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的歷史。”顧揚合上蓋子。時尚圈的潮流總是日新月異,稍有不慎就會被遠遠甩在時髦之外,但Vintage卻不一樣,它們是經典而不滅的,每一條裙子、每一雙鞋,都和那些逝去的歲月緊緊纏繞在一起,像最上等的紅酒,時間隻會令它隻會越來越有味道。
陸江寒說:“希望它們能給你新的靈感。”
這個夜晚,顧揚把那幾枚別針鄭重地收到了床頭櫃裡。
而住在他樓上的陸江寒,則是在客廳裡找了個最好的位置,把那幅大畫框挪了過去,和蔥鬱的植物群一起,構成了房間裡最……文藝的角落。
這是很好的平安夜,很好的聖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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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段時間,楊毅在過來搜刮酒的時候發現了這幅畫,盯著龍飛鳳舞的署名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於是問:“誰畫的?”
陸江寒瞥了他一眼,說:“達芬奇。”
楊毅恍然大悟,原來是世界名畫。
“要嗎?雖然是仿制品但也不便宜,我可以八百萬割愛。”陸江寒站在窗前,“讓你也接受一下文化的燻陶。”
楊毅點頭:“考慮一下。”
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服氣。
聖誕、元旦、農歷新年,在一個又一個的節日裡,冬天總是過得異常快。
Nightingale推出了新年限定版,銷量依舊火爆,而顧揚也因此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新收入,楊毅給他介紹了幾個穩定的理財項目,賺來的利息剛好可以送給每一個喜歡的人一份禮物,也包括陸江寒——他特意找了個周末,坐火車去景德鎮燒了一套漂亮的茶具。
“新年有什麼打算?”陸江寒問。
“加班。”顧揚的回答很實在。市場部的同事有一大半都是外地人,過年不管多遠,總要飛機火車回趟家。一到臘月二十八九,整個寰東辦公區都變得空空蕩蕩。
“不過經理說了,可以給我初八到正月十五這八天假期。”顧揚整理好辦公桌,“我已經訂好票了,去肯尼亞看動物。”
陸江寒評價:“符合你的定位。”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藝術家,度假當然也不應該去海島和歐洲,看動物,挺好。
“您呢?”顧揚問。
“去國外陪陪父母。”陸江寒說,“順便再聽聽嘮叨。”
顧揚用革命盟友的眼神看他。
過年期間,來自長輩的嘮叨。
大家都懂。
第23章 出差
在經歷過年前大採購後, 春節期間的商場其實很冷清, 所謂加班也隻需要人出現在辦公室,工作內容基本為零, 顧揚也剛好能利用這段時間, 預約自己肯尼亞之行的用車和導遊。
一想到兒子要去草原上看野犀牛, 顧媽媽就覺得頭很疼,出門坐兩站地鐵就是動物園, 獅子也是從非洲運來的, 長得一模一樣,不如讓爸爸帶你去看。
“動物園不人道的。”顧揚拖著行李箱跑出門, “我走了啊!”
“好好的家裡不待, 非得去肯尼亞。”顧媽媽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而且動物園哪裡不人道了,大過年的把爸爸媽媽丟在家裡,這才叫不人道!”
顧教授拿著小鏟子整理花盆,態度倒是很配合, 表示太太說得都對, 等兒子這次回來,我們一定要嚴肅教育。
……
飛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離開跑道, 機翼穿透潔白的雲層和刺目的陽光,目的地是地球的另一端。顧揚戴著耳塞和眼罩, 睡眠質量無比良好, 除了轉機時醒了一會兒,再睜眼時航班已經順利降落內羅畢。
十幾個未讀信息裡有一條來自陸江寒, 問他旅程怎麼樣。
“我剛剛辦好手續。”顧揚順著人流往外走,“司機在外面等我,等會先去酒店。”
他的聲音裡有一絲興奮,聽起來完全沒有長途飛行的疲憊,陸江寒笑了笑,回復他要多注意安全。
越野車在寬闊原始的路上疾馳,敞開的窗戶裡灌進呼嘯的風。
內羅畢的市區看起來有些破敗荒蕪,卻也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原始而又純樸。顧揚沒有在市區裡花費太多時間,他的目的地是草原和湖水,雖然已經錯過了每年七八月份的野生動物大遷徙,但在這片一望無際的非洲大陸上,依舊生存著各種美麗的生物,珍貴而稀有。
最先遇到的是一群瞪羚,它們站在河邊,長角看起來悠闲優雅。同車的遊客們紛紛端起長焦鏡頭,隻有顧揚連手機都沒拿出來,他不想做攝影師,隻想在此刻身臨此境,把這些震撼和壯美長久地留在心裡,哪怕有一天畫面消退,但感動是永存的。
幾百匹斑馬在草原上狂奔,帶起一片飛揚塵土。
花豹懶洋洋地趴在樹枝上。
大象揚起長長的鼻子,在空中噴濺出一片晶瑩的水珠。
正在分食獵物的獅群。
有著金色羽毛的灰冠鶴。
生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每一天的行程都會遇到新的驚喜。
夕陽西下,恰好落在一棵合歡樹上,也讓天空變成了斑斓的紫色。
顧揚站在湖邊,有一瞬間甚至忘了呼吸。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成千上萬隻火烈鳥,它們的羽毛呈現出最淡雅的粉色,細長的雙腿站立在清澈水中,像是凝固的剪影。
“很震撼人心,是不是?”身後突然有人問。
聲音有些熟悉,顧揚轉身看了一眼——清瘦的面龐,細細的眼睛,紅豔的唇色。就算臉盲重度患者,也不得不認識她,因為對方幾乎上過國內所有時裝雜志封面,最開始是以模特的身份,後期是以服裝設計師的身份。
國產輕奢女裝品牌“垚”,取自設計師何垚的名字,前幾年很受各路明星喜歡,禮服經常會出現在各種紅毯上。
……
S市高層公寓裡,楊毅看了眼手機,“噗嗤”笑出聲:“就說顧揚的運氣好,你不服不行,猜他剛剛在非洲遇見誰了?”
“誰?”陸江寒抬起頭。
楊毅說:“何垚,這要能套上關系,將來搶Nightingale的時候,說不定還能靠她撈顧揚一把。”
……
湖邊餐廳的食物很粗糙,咖啡甜膩發苦,但好在酒不錯。
顧揚說:“沒想到您還會記得我。”
“上次在我的發布會上,林璐誇了你七八次,想記不住也難。”何垚問,“一個人來的?”
顧揚點頭:“隻有七天假期,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還得在這待一個月。”何垚向後靠在椅背上,長發如海藻般散落,“不過有時候又覺得,能在這多待一陣子也挺好。”
“您經常來非洲嗎?”顧揚問她。
“第一次。”何垚回答,“他們都稱贊肯尼亞很美,或許給我新的靈感。”
顧揚幫她放好刀叉,也沒再說話。
“林璐說你很有天賦,在服裝方面。”等待甜品上來的空隙,何垚點燃一根女士煙,“關注過我的品牌嗎?”
“當然。”顧揚說,“我看了近些年您所有的發布會,還有每次寰東的專櫃上新後,也會特意過去逛一圈。”
“感覺怎麼樣?”何垚又問。
“您來非洲是對的。”顧揚看著遠處飛舞的火烈鳥群,“這裡很自由。”
自由的人,自由的風,自由的動物,自由的世界。
模特出身的設計師,所有步驟都苛求精致,精致並非不好,可有時太追求不出錯,反而會束縛住手腳。每一個人都應該是有缺憾的,每一件作品也是,按部就班的刺繡和褶皺太無趣,偶爾也會需要混亂扭曲的自由線條。
何垚的作品越來越追求完美,才會導致越來越僵硬,這是顧揚自己的小看法,但之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機會,能讓他親口把這個觀點告訴設計師本人。
夕陽沉沉落入地平線,最後一縷光線也隱沒在黑暗裡,傍晚的風輕輕吹來。
何垚喝完最後一杯酒,推給他一張名片。
“需要我送您回酒店嗎?”顧揚問。
“我的助理和車都在湖邊。”何垚站起來,被媒體評價為有些刻薄的高級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容,“回國見。”
“回國見。”顧揚站在二樓露臺上,一直目送她進了車。
非洲之行收獲頗豐,精神層面暫且不說,光土特產就買了一大箱,親戚朋友同事以及小區保安全都有。至於陸江寒和楊毅,則是分別獲贈了一座黑檀木雕。
“你也是真實在。”楊毅拍拍他的肩膀,“千裡迢迢帶回來不嫌沉啊?也不知道挑個小的。”
“但這個最好看。”顧揚笑著說,“那我去接著工作了。”
“順便去趟後勤部,告訴徐姐一聲。”楊毅說,“陸總隻有這兩天在店裡,她那裁縫到底什麼時候來,想量尺寸就抓緊時間。”
“量……衣服尺寸嗎?”顧揚立刻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