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十幾臺攝像機從不同角度拍攝薛淼的一舉一動,從監控器裡看,她已然是那個生於盛唐死於盛唐的女皇,是那個開創了嶄新歷史的偉大帝王。
莫說圍觀的演員看呆了,就連導演都不斷搖頭吸氣。這演技,這臺詞功底,簡直絕了!如果當年薛淼沒隱退結婚,今天會取得多大的成就?肖啟傑這混蛋真會禍害人啊!
“卡!”當薛淼發表完演說,施施然在龍椅上坐定,導演激動地喊道,“卡卡卡,這條先拍到這兒,我來看看回放再說!”
薛淼立刻站起來去看回放。她入戲快,出戲也快,跟多愁善感的兒子完全不一樣。
“媽你太厲害了!你的演技超級棒!”肖嘉樹興奮不已地朝母親跑去,在她身邊左繞繞右繞繞,像一隻瘋狂搖尾巴的小狗。他對演技好的演員總會特別崇拜,更何況這位演員還是他的母親,心裡的驕傲就更別提了。
薛淼揉揉兒子腦袋,眉眼間已是一片闊朗。女皇一次次地被打壓,又一次次地鳳凰涅槃最終登頂,她為什麼不可以?
季冕推了修長鬱一把,“修叔,回魂了。”
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修長鬱立刻拿著一瓶礦泉水走過去,討好道,“淼淼,你剛才說了那麼一大段臺詞,口肯定幹了,來,喝水。”
“還真有點渴。”薛淼接過礦泉水隔空往嘴裡倒。她不想弄花唇妝,因為待會兒很有可能要補拍。
果然,看過她精彩萬分的表演後,導演竟也吹毛求疵起來,很多原本可以過的鏡頭都被他否掉了,要求重拍一次。薛淼立刻走向拍攝區域,這回修長鬱學精了,把她長長的裙擺撿起來抱在懷裡,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肖嘉樹湊到季冕耳邊低語,“季哥,你看修叔像不像我媽的貼身太監?”
季冕彈了彈他額頭,又看了看“修公公”,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劉奕耒不敢往人堆裡湊,隻能站在不遠處的休息棚裡,遙遙看著薛淼的表演。從周圍人的贊嘆和抽氣聲中他知道,薛淼一定演得非常好,她一直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演員。如果當年她沒在最紅的時候退出娛樂圈,論起聲望和地位,定然不會比母親差。
想起母親,劉奕耒就一陣心煩,打開手機翻了翻微博,又臉色蒼白地關上。他的助理飛快跑過來,湊在他耳邊說道:“公司那邊不肯幫你公關,說是上頭有人發話了,要封殺你。”
“上頭,哪個上頭?”劉奕耒呼吸微窒。
“洪家和肖家。還有一件事……”助理停頓片刻,表情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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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說。”劉奕耒不自覺地握拳。
“你媽媽已經被警察帶走了,說是要她協助調查當年肖嘉樹被綁架那起案件,她的助理剛剛打電話過來,讓你想辦法去保釋她,她還有十五場演奏會要開,如果這個時候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毀約金他們賠不起,也得你來賠。”
“我有什麼辦法?憑什麼他們毀約卻要我來賠錢!”劉奕耒胸膛不斷起伏,像是快炸了。
“當年那起案子到底與你母親有沒有關系?如果真的有關系,對你的影響也是很大的,罪犯的兒子可不好聽啊。”助理愁得頭發都白了。
“我怎麼知道?我當年也才十四歲!”如果陳曼妮就在眼前,劉奕耒恨不得撲上去掐死她。
“警察可能會來找你協助調查,畢竟十四歲也不小了,應該懂很多事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我當初怎麼說的來著,讓你別去招惹肖嘉樹和季冕,他們都是硬點子,咱們惹不起,你偏不聽,現在鬧成這樣誰來幫咱們收場?”
劉奕耒臉色鐵青地道,“我怎麼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當初隻是想把肖嘉樹趕出劇組而已。”看見肖嘉樹他就渾身難受,嫉妒像毒蟲一般啃噬著他的心。他常常會想,如果當年肖啟傑和他母親結婚了,他會不會也像肖嘉樹這樣,隨手就能拿到最頂級的資源,隨口就能要來大筆的投資,無論做什麼總有一堆人在後面幫襯,一出道就大紅大紫,比別人少奮鬥三十年。
幼時他曾滿懷希冀地問母親我是不是肖叔叔的兒子,母親說不是,他便會很難過,還曾央求母親驗一驗DNA,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那個命怎麼強求也求不來。後來肖叔叔把肖嘉樹送走了,卻常常被母親叫到家裡來陪他,他又想,做不成親兒子做繼子也行啊,那樣他就可以過上隨心所欲的生活……
憑借肖叔叔和肖定邦的人脈,他一度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曾經那麼迫切想要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如今都有了。可肖嘉樹忽然回國了,出道了,並且一舉成名、大紅大紫。他辛苦打拼五六年才取得的成就,肖嘉樹卻隻花了幾個月就已將他超越,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但事實證明,人跟人生來便是不同的,這口氣你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沒什麼道理可講。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就不應該讓我媽去辦這件事。”劉奕耒懊悔不已。如果陳曼妮隻是跟肖啟傑和肖定邦通個氣,不做多餘的事,肖嘉樹這會兒早就被他們帶回肖家關起來,日後肯定沒法再入娛樂圈,劉奕耒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拍戲,哪裡會身敗名裂?
但如今說再多也沒用,他這會兒哪裡還有辦法力挽狂瀾?他倒是想把肖嘉樹和季冕的醜聞說出來轉移大眾的視線,可他不敢啊!季冕手裡那些黑料足夠置他於死地。
正當他焦頭爛額之際,制片人走過來了,笑眯眯地說道,“小耒,李憲辰這個角色不太適合你,你別演了,我另外給你找機會。這是違約金,你拿著。”
劉奕耒呆了呆,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制片人湊近他低語:“你現在肯定很缺錢吧?如果你乖乖離開,違約金我們照付,你要是不願意,我們隻好帶劇組去醫院體個檢,驗個尿什麼的。你也知道現在上頭查得嚴,劣跡藝人一律不準錄用,鬧出醜聞還會封殺作品,為了防止虧損,我們也是沒辦法。”
進組先體檢驗尿的事情在圈內已經開始出現,這也是片方無奈之下的舉動。
劉奕耒自然是不敢驗尿的,斟酌半晌終是拿走支票,悄悄離開了劇組。所謂的另外找機會,不過是制片人的敷衍之辭,他哪裡敢信?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鬧成現在這樣,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薛淼的表演還在繼續,拍完女皇登基,她換了老年妝,又來拍女皇賓天。
肖嘉樹搖頭道,“一會兒登基,一會兒賓天,導演可真會折騰人啊!一天之內既讓我媽表現女皇最為風光的一刻,又來演繹她最為落寞的一刻,他就不擔心我媽情緒不到位,拍不好嗎?”
季冕耐心解釋:“導演這樣安排當然是有理由的。未曾體會過極致的成功,又怎麼能理解瀕死的寂寥?所謂高處不勝寒,要先讓她站在高處,才能體會到即將隕落的悽寒,兩者之間的感情基調是延續的,拍好了第一幕,第二幕的感悟隻會更深刻。”
“我明白了,導演在利用兩幕戲之間的巨大反差激發演員的情緒。”肖嘉樹恍然大悟。
“沒錯,所以好的導演都要懂一定的心理學。有一門學科叫‘戲劇心理學’,有空你可以看看這方面的書,對你的表演很有幫助。”
肖嘉樹頻頻點頭,看向季冕的目光充滿熱切,“季哥,你真的好厲害啊!你既懂演戲,又懂導戲,還懂編劇,你簡直是十項全能!”他太崇拜季哥了,恨不得跳起來給他一個麼麼噠!
想象小樹跳起來給自己一個小雞啄米的吻的場景,季冕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倆安靜點,要開拍了!”導演忽然回過頭怒瞪兩人。
兩人齊齊做了一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默契得簡直像一個人。導演頓時笑開了,衝他們無奈地擺擺手。
場上,薛淼已脫掉華麗的袍服,隻穿著一件雪白單衣,倚窗而坐,臉上刻滿風霜的痕跡,曾經灼灼閃耀的雙眼如今已渾濁不堪,任誰見了也不會懷疑她的年齡。
好的演員能把演技運用到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這話正是薛淼的寫照。
一名女官散開她雪白的長發,輕輕梳理。
這又是一段獨白戲,女皇深知自己時日無多,忽有一日陽光正好,便開始追憶往事。她從自己出生講到入宮,又從入宮講到為皇,用漫不經心地語調談論著生命中的過客。對她來說,所有人都是可以舍棄的,譬如她的母親、兄弟、姊妹、丈夫等等。
談到丈夫與妹妹在宮中私會被她拿住時,她甚至輕笑了兩聲,顯得那般不以為然。她從來沒把他們放在眼裡,更別提心上,從那時候起,她所思所想就隻有權勢。
女官躊躇半晌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還記得殿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