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導演話沒說完就被肖嘉樹打斷了,“不用,我可以想辦法。用特效做一隻貓效果逼不逼真還得另說,浪費錢卻是肯定的。”當了兩次制片人的他對預算這種東西特別敏感,總認為該省的錢還是要省。
導演對他的反應大為滿意,不禁用力拍了他一下,“好小子,我就喜歡你這股爽快勁兒。等會兒你去小張那裡看看貓,抓緊時間和它熟悉起來。”
“好的。”肖嘉樹乖乖點頭。
導演看向劉奕耒,繼續道,“看見一直很抗拒自己的貓轉眼就和李憲之親密起來,你妒火中燒,面上卻笑得非常溫和。注意了,我在這裡會給你的眼睛拍一個特寫,你眼裡的情緒要非常隱晦也非常冰冷,看那隻貓就像看死物一樣。你假裝要把貓送給李憲之,等李憲之拒絕並離開後,你立刻命人把貓勒死,在這裡,我們還要給你的眼睛拍一個特寫,你注意醞釀一下情緒,要非常陰毒的那種。”
“我明白。”劉奕耒微微一笑。
“那行,待會兒就這樣拍,你們好好表現。”導演對兩人的演技還是非常放心的。
劉奕耒坐在休息棚裡背臺詞,肖嘉樹則一直圍著那隻暹羅貓打轉,表情非常垂涎。當季冕朝他走過去的時候,劉奕耒默念臺詞的嘴唇忽然不動了,目光似有若無地掃向兩人。
他的助理假裝給他遞保溫杯,實則附在他耳邊說道,“劉哥,他倆真是那種關系啊?”
沒發現的時候隻覺得平常,一旦發現了,這兩個人簡直渾身上下都流淌著溫情和曖昧。肖嘉樹捏著一隻羽毛筆逗貓,季冕就蹲在一旁凝視他,眼裡滿是笑意和寵溺。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摸了摸肖嘉樹的腦袋,張口說了一句話。
助理聽不見他說些什麼,卻能看見他格外溫柔的表情。
“要不我們也養一隻貓?”劉奕耒曾經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配音演員,低聲將季冕的話還原出來。
助理驚訝道:“這是已經同居了?”要不然一起養貓幹嘛?
劉奕耒搖搖頭,眼波流轉。
十分鍾後,導演問肖嘉樹和劉奕耒準備好了沒有,見他們點頭才開始拍攝。兩人都是實力派,一上場就進入狀態。劉奕耒原本還打算暗中掐一掐那隻貓,讓它掙扎起來,卻沒料剛上手,貓就發怒了,喉頭呼哧呼哧地吐著氣,連毛都炸了。
劉奕耒心下一驚,立刻就丟開手,卻見貓徑直朝肖嘉樹跑去,繞著他轉了兩圈,呼哧的吐氣聲變成了討好的喵喵叫。肖嘉樹蹲下身撫摸它,它便把腦袋湊進肖嘉樹掌心,主動磨蹭兩下,還伸出舌頭舔對方的手指,模樣十分溫順。
劉奕耒丟開貓隻是下意識的反應,並沒有多餘的想法。但看見這一幕,他終於體會到了李憲辰的感覺。同樣是演員,一個是前輩,一個隻是新人,自己需要努力往上爬才有今日,肖嘉樹卻能輕而易舉得到很多頂級資源,甚至連貓都會區別對待他們。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何如此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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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在拍戲,劉奕耒可以不用壓抑自己的感情,把對肖嘉樹的嫉恨完全展露在面上。他溫和的眼神此時已變得晦暗不明,令人寒毛直豎的恨意在漆黑的瞳仁中凝聚。
導演盯著監控器頻頻點頭。沒錯,他要的就是這個眼神,劉奕耒今天的表演很有爆發力。
季冕不知何時已站在導演身後,目光微冷。
場中的兩人還在繼續演對手戲。劉奕耒主動提出把貓送給肖嘉樹,肖嘉樹想到嚴厲的母親,不得不忍痛拒絕。當他離開後,劉奕耒指著那隻貓對貼身太監說道,“勒死它。”語氣那般稀松平常,仿佛在與旁人聊天一般。
貼身太監猶豫了一瞬,這才去抓貓,鏡頭從他和貓的身上移開,轉去拍攝劉奕耒的臉部特寫。為了尋求逼真的效果,場外有人把事先錄好的貓的慘叫聲播放出來。
劉奕耒垂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左下方的位置,仿佛太監果真跪在那裡殺貓,眼神由嫉恨不平慢慢變成刻骨陰毒。這個時候,他扮演的李憲辰其實已經對李憲之起了殺心……
“卡!”拍到自己想要的鏡頭後,導演舉起大喇叭喊道,“這條拍得不錯,你倆過來看看回放。”
肖嘉樹和劉奕耒立刻跑過去,一個笑得傻乎乎的,一個不斷揉著眉心,仿佛在努力擺脫掉角色對自己的影響。有一位旁觀的演員低聲說道,“沒想到劉奕耒的演技也這麼好,他剛才那個陰毒的眼神太嚇人了,從監控器裡看,我的汗毛都豎了。”
季冕轉頭看了該演員一眼,表情莫測。真的隻是演戲嗎?他不這樣認為。
他雖然隻能讀取討厭或親近的人的想法,但關鍵時刻卻也可以自由支配這種能力。如果他迫切地想要看透一個不遠不近的人,他隻需做一件事,努力讓自己喜歡他,或努力讓自己討厭他。
喜歡一個人很難,討厭一個人卻很容易,尤其這個人剛才還對小樹露出那種陰毒的眼神,如何能叫季冕不在意?他閉上眼睛反復回憶剛才那場戲,再睜眼時表情已經徹底冰冷下來。
他走到小樹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柔軟了一瞬。他說過一定會好好保護這個人,所以哪怕動用那堪比魔鬼的力量,也不會產生任何心理負擔。
這段戲拍得很好,導演對小貓的表現尤其滿意,調侃道:“你看看,你倆的演技加起來還比不上一隻貓呢!人家說炸毛就炸毛,說順毛就順毛,像按了開關一樣。”
造型師小張笑嘻嘻地解釋,“導演你這就不知道了吧?肖嘉樹拍戲之前把我帶來的貓糧碾碎一粒塗在掌心,我家胖胖一聞見味兒就衝他去了。”
導演恍然大悟,拍掌道,“難怪呢……對,好演員就該像肖嘉樹這樣,既要有演技,還要懂得動腦子。你們這些人都給我好好學學,別總是拿著劇本傻背,把臺詞背得再熟,對你們的演技有提高嗎?你們得多看,多練,多想!”
圍在監控器四周的年輕演員紛紛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們和肖嘉樹的出道時間都差不多,有些人甚至比肖嘉樹出道早,算得上是他的前輩。在開拍之前,他們大多對肖嘉樹有些不以為然,認為他隻是一個靠家世背景才混出頭的富二代,但觀摩過昨天那幾場重頭戲後,他們卻徹底心服口服了。
肖嘉樹和薛淼的演技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炸裂!所有的愛恨情仇在他們的演繹之下都炸開了,把悲涼、哀傷、絕望等不堪重負的情緒盡數甩給周圍的人。導演一直強調演員的演技要具有渲染力,他們一直不明白這個抽象的詞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那時卻忽然弄懂了,把自己的感情通過精湛的演技傳遞給別人,這就叫做渲染力。說起來似乎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卻太難太難!
如今導演拿肖嘉樹來教育他們,他們非但沒覺得不對,還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
劉奕耒拍拍肖嘉樹的肩膀,笑道,“還是你有辦法。我剛才還擔心小貓不配合,咱們今天要吃很多NG呢。”
肖嘉樹擺擺手,表情有些腼腆。不就是逗一逗貓嗎,這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兩人說話時,季冕全程繃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臨到午休竟把小樹支走,把劉奕耒叫到僻靜的角落聊天。
“季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劉奕耒從褲兜裡摸出一包香煙,語氣溫和有禮,“季老師您抽煙。”為了模仿得更加到位,他曾認真研究過季冕,自然知道對方煙癮很大。
“我已經戒煙了,”季冕擺手道,“劉奕耒,你似乎很討厭小樹,你倆有什麼過節嗎?”有了讀心能力,他可以通過一句引領式的問話把劉奕耒的所有隱秘挖出來,而不再需要他的回答。嘴巴能騙人,思想卻不會。
一瞬間,劉奕耒想到很多往事,卻張口道,“怎麼會?我很欣賞肖嘉樹,與他合作得也非常愉快,季老師您為什麼會這樣問?”
“是嗎,”季冕點點頭,又問,“你這輩子曾做過什麼特別虧心的事嗎?”
劉奕耒不自覺地想到很多事,溫和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好在他非常善於偽裝自己,懵懂道,“季老師,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季冕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顧走開了,語氣十分散漫,“不明白就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等他走遠,劉奕耒才徹底冷下臉,低不可聞地道:“媽的,沒想到季冕竟然是一個神經病!”
季冕回到休息室後修長鬱已經帶著豐盛的午餐來探班了,胡子沒刮,頭發沒梳,再加上一夜宿醉,看上去竟十分憔悴。肖嘉樹擰了一條湿帕子給他擦臉,還當他昨天喝酒喝多了,並未多想,季冕卻明白他在痛苦些什麼。
二十多年的時光裡,一次又一次被深愛的人拒絕,一次又一次被她狠狠推開,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如果換做季冕來追逐這份感情,他都沒有把握能堅持到現在。
“修叔,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談。”他沉聲道。
修長鬱把飯菜一一端到桌上,又給薛淼和肖嘉樹掰開一次性筷子,這才走出去,“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