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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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坤發現季冕一直皺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不由問道,“是不是頭疼了?我叫醫生來看看?”
“不,不是。”季冕擺手否認。
又過十分鍾,季冕開始頻頻按揉太陽穴,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去樓梯間看看,我好像聽見……”但他話隻說了一半就打住,然後靠倒在枕頭上,並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你聽見什麼了?”方坤環顧四周,莫名道,“病房裡很安靜啊,你該不會耳鳴吧?”
“應該是耳鳴,不過現在好了。”季冕疲憊地擺手,也不知想到什麼,表情變得很難看。
與此同時,稍後趕來的修長鬱推開樓梯間的門,愕然道,“還真是小樹啊。你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修、修叔,嗝……”肖嘉樹不想再哭了,卻控制不住自己,一邊說話一邊打嗝,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修長鬱嚇了一跳,連忙掏出紙巾給人擦臉,沉聲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說出來修叔叔幫你解決。”
“沒、沒事,我就是聽歌聽哭了。”肖嘉樹連忙把耳機拿掉,胡亂擦了一通臉。他現在既狼狽又羞臊,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什麼歌那麼催淚?”修長鬱原本還有些不信,拿起耳機一聽,不由笑了,“原來是這首歌,難怪。”身為“也曾哭過的聽眾”之一,修長鬱實在不好說什麼,隻能把慘兮兮的小子帶進公共洗手間打理儀容。
“都這麼大了還躲在樓梯間裡哭,幸虧是讓我看見了,不然別人非得笑死。小樹啊,你跟你媽年輕的時候真像,你媽遇見難事表面看上去很堅強很鎮定,背地裡卻常常躲起來哭,有時候是天臺,有時候是車裡,被我發現了還死不肯承認……”想起往事,修長鬱低低笑起來,眼裡卻滿是酸澀。
“我媽也愛哭啊?”肖嘉樹頓了頓,然後飛快改口,“不對,我幹嘛要用也字,我才不愛哭。我今天是特殊情況。”
“好,你不愛哭。你跟你媽真像,都比較嘴硬。”修長鬱忍俊不禁。
肖嘉樹,“……”
洗完臉,眼睛卻還有些紅腫,肖嘉樹不得不掏出一副墨鏡戴上,這才跟隨修長鬱去探望季冕。病房裡來了幾位訪客,都是影帝、影後級別的大咖,正氣氛和樂地說著什麼。看見修長鬱,他們連忙站起來打招呼,態度十分熱情。肖嘉樹嗓子都哭啞了,情緒也很低落,於是不想說話,更不想應酬,走到床邊,默默衝季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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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坐。”季冕定定看他一眼。
“嗯。”肖嘉樹挨著病床坐下,打開酷狗,循環播放剛才那首歌。這種行為近乎於自虐,讓他又痛又悔,卻沒辦法停下。如果不是他做事不謹慎,私自把視頻發給何母,也不會害得她情緒崩潰。他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內心卻哭得像個孩子。有些事真的忘不了,也不能忘……
季冕輕輕按揉太陽穴,用前所未有的溫和嗓音說道,“想吃蘋果嗎?我幫你削一個?”
肖嘉樹隔著墨鏡看他,然後擺手,像石頭一樣僵硬的下半張臉令他看上去又酷又拽,欠扁極了。方坤心裡暗暗罵了一句死小子。
季冕仿佛聽不懂拒絕,依然削了一個蘋果遞過去。肖嘉樹不得不接下,在一口一口認真啃蘋果的過程中,心底的悲傷竟然不知不覺被衝淡了。他關掉酷狗,摘掉耳機,把光禿禿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然後坐回原位,繼續隔著墨鏡看季冕。這人好像沒受什麼重傷,隻是腦震蕩,這便好。
“最近有什麼打算?要是沒事幹就回公司?上次辭退你是我欠考慮,我向你道歉。”季冕沉默片刻後說道。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是我幹涉了工作室的正常運作,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你眼瞎識人不清,那是智商問題,與對錯無關。這樣想著,肖嘉樹便搖頭拒絕了。
季冕,“……”
第十二章 人心難測
未免打擾病人休息,修長鬱很快就帶著肖嘉樹離開,各位大咖也陸續告辭。方坤把人送到電梯口,回來後開始吐槽,“你說肖嘉樹究竟是什麼來頭?遇見嵐姐、郭哥他們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還一直戴著墨鏡,架子擺得比修總都大。剛才他坐在你床邊,慰問的話一句也不說,臉還那麼臭,我真想抽他。不想來就別來,做什麼膈應人?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
季冕拿出手機看了看,嘆息道,“有些人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人家之所以戴著墨鏡,或許是因為眼睛哭腫了;不打招呼、不說話,或許是因為情緒低落。不要用自己的猜測去胡亂評定一個人,那不公平,也不準確。”
方坤很是詫異,“喲,你怎麼會替他說話?你不是很討厭這死小子嗎?”
季冕抹了把臉,語氣無奈,“阿坤,我老了,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老什麼老,你才三十二歲,還有大把的光陰可以揮霍。你走得又不是偶像小鮮肉路線,得靠臉和年齡來撐,你是正宗的實力派,年紀越大越有味道。我說你那麼早息影幹嘛?就憑你的演技,再拍十年、二十年電影都不成問題。”方坤惋惜道。
“我想安定下來,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說到這裡,季冕表情一變,“你沒把我出車禍的事告訴樂洋吧?”
嘁,誰會告訴他?他來了頂個屁用,隻會問東問西六神無主,惹得我更心煩。要是一不小心被記者拍到,那樂子可就大了。方坤內心很不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淡淡道,“我沒通知他,他目前還在四川採風。”
季冕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頷首道,“那就好。別把這件事告訴他,免得他擔心。阿坤,你為什麼不喜歡樂洋?”
“我哪有不喜歡他,你想多了。”方坤矢口否認,心裡卻想起一件往事。當初林樂洋還在工作室上班的時候曾把財務印章隨意放在桌上忘了鎖回去,致使印章被人盜用,方坤審了一圈人,大家礙於季冕的關系不敢舉報,最後隻能辭退了當時的財務總監。後來一名女員工離職時才偷偷將此事告訴方坤,雖然沒有證據,也不知道真假,但方坤從此便對林樂洋有了芥蒂,總認為這人沒有擔當和責任心,不是個好的伴侶人選。
他生怕林樂洋哪一天把季冕給拖累了,總會下意識地阻止兩人在一起。但能不能長久畢竟是情侶之間的私事,容不得旁人置喙,他也就按捺不提,免得日後被季冕埋怨,說他挑撥離間。
季冕偏過頭,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他好一會兒,最終嘆息道,“阿坤,我們多年的朋友,有些話你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別悶在心裡。樂洋年紀還小,做事不成熟,以後總會長大的。我會好好教他。”
“瞧你說的,我們倆誰跟誰,有什麼話不能敞開談?”方坤口裡打哈哈,心中卻不以為然。朋友之間的確需要坦誠,但事關對方的戀人,那就另當別論。他可以不喜歡林樂洋,卻絕不會當著好友的面非議對方一句。想到這裡,他對肖少爺的惡感反而減去不少。林樂洋都二十四歲了還在讀大學,肖少爺才二十出頭便已經碩士畢業了,讀的還是國際名校,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
季冕眉頭微微一皺,狀似不經意地道,“樂洋家裡環境不好,高中沒畢業就輟學打工,後來又憑自己的努力回到大學讀書。他其實並不比別人差,隻是沒有那個條件而已。我跟他有很多相同的人生經歷,所以能達到靈魂的共鳴,跟他在一起,我是最輕松最快樂的。阿坤,人這一輩子,能找到這樣一個讓自己放松的伴侶非常不容易,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們。”
方坤尷尬地笑了笑,勉強打趣道,“我一直都挺支持你們的啊。季哥,你腦子果然撞壞了,都開始傷春悲秋了。”話落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情緒太外露,讓季哥看出點兒什麼。
季冕適時結束這個話題,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阿坤,這首歌叫什麼名字?”隨即開始哼唱。
“你沒聽過這首歌嗎?《安河橋》啊,有故事的人都愛聽。”方坤喟嘆道,“我跟你說,當初我頭一次聽見這首歌的時候就想起了我的初戀女友,眼淚哗哗得,簡直哭成了狗,停都停不下來。”
“是嘛?”季冕一邊打開手機下載歌曲,一邊調侃道,“沒想到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候,我還以為隻有肖嘉樹會哭成那樣。”
“肖嘉樹怎麼了?”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方坤沒聽清楚。
“沒怎麼。”季冕擺手,不欲多談。
恰在此時,房門被敲響了,方坤走去一看,驚訝道,“佳兒,你怎麼來了?”
去而復返的李佳兒小聲解釋,“我聽小陶姐姐說季哥出了車禍,便來看看。坤哥你放心,我偽裝得很好,記者沒發現。”
“快進來。”方坤連忙把人讓進屋,笑道,“你有心了。季哥傷得不重,隻是有一點腦震蕩,住院觀察幾天就能回去。”
李佳兒把新買的百合插在靠窗的花瓶裡,狀似擔憂,“聽小陶姐姐說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季哥,都晚上一兩點鍾了,您做什麼還趕回來?真要出了什麼事,您的粉絲該多傷心啊。下回別再這樣了,休息夠了再上路,不差那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