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為了處理這些死者，帝國特地成立了專門部門，處理這方面的事物。
這個咒怨也許就是這方面的故事。
一開始，蘭克修利是這麼想的。
很快，他就為自己的膚淺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在櫥櫃裡看到了變成鬼的俊雄時，蘭克修利把自己往後縮了縮，貼緊了身後的椅背，
他已經忘記了，剛才的自己還在嫌棄這裡的衛生不夠好，甚至不願意用手摸扶手，坐都不願意貼近椅背。
現在，隻有他身後的椅背能帶給他最後的安全感了。
等到伽椰子出場的時候，蘭克修利腦中隻能循環播放八個字。
體！面！矜！持！
王！族！尊！嚴！
這隻是最簡單的幽靈而已，沒有力量的普通人類變成的幽靈，大多數都很弱……啊啊啊啊！！！
蘭克修利被爬過來的伽椰子嚇的直接切斷了腦內動畫。
現在，他看不到畫面了，隻能聽到陰森恐怖的音樂聲。
蘭克修利松了一口氣，側頭看莉娜。
莉娜臉上是蘭克修利熟悉的呆滯表情，她雖然長著一張漂亮的臉，但是那雙綠色的大眼睛卻無神而冷淡，隻是面無表情的凝視著虛空。
這是多麼讓人羨慕的從容啊，蘭克修利心想，沒想到，莉娜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普普通通，竟然能夠看到這樣的恐怖場景也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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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復了一下心情，蘭克修利聽著那音樂，又忍不住再次開始看起電影來。
這次，他做足了心理準備，一定不會再被嚇到了。
……
…………
………………
莉娜正看到伽椰子大臉撲過來，就聽到旁邊發出一聲巨響，扭頭一看，發現是蘭克修利站了起來。
莉娜：“？？？”
“……”蘭克修利過了一會才察覺到莉娜的視線，他扭過頭，微微笑了一下，“抱歉，我失態了。”
莉娜扭頭看了一下舞臺上的表演，發現男高音正在唱‘對孩子的母愛到底從哪裡來，沒有孕育孩子的父親有沒有愛’，於是善解人意的說：“沒什麼，我理解的。”
【畢竟是審美很奇怪的太子，喜歡這種東西也沒什麼奇怪的。】
蘭克修利聽到了莉娜的心聲，內心連連否認：不是這樣子的，絕對不是這樣的，他根本不喜歡這種奇怪的歌劇！
可是蘭克修利根本沒法反駁什麼，隻能微笑頷首，維持自己身為王族的尊嚴。
等到莉娜看完了《咒怨》，這場歌劇也差不多到了尾聲，莉娜堪堪聽了個尾巴，總體感覺就是神神道道，充滿哲學氣息。
歌劇結束之後，整個劇院寥寥無幾的觀眾獻上了掌聲。
蘭克修利也附和的拍了幾下手，正準備讓馬修去給首席送一束鮮花時，聽到了莉娜的話：“殿下，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您。”
“什麼問題？”蘭克修利立刻將注意力轉回了莉娜這裡，溫柔體貼關懷備至，“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真的覺得這個歌劇很好看嗎？”莉娜直率的問。
蘭克修利發現，當莉娜不看電影時，她那雙綠眼睛坦率又認真，看向他的時候既不卑躬屈膝，也不諂媚討好，就像是對一個普通的同齡人一樣。
原本準備敷衍一番的話在嘴邊打了一個轉，變成了蘭克修利的心裡話：“老實說，這些歌劇看起來並不怎麼令人愉快。”
“那為什麼歌劇院都在放這些呢？”莉娜問，“這種東西真的會有人喜歡嗎？”
“這也是有原因的。”蘭克修利含糊的回答，告誡莉娜，“這種話在我面前講可以，不要告訴其他人。”
【就一個歌劇，還有什麼深層次原因嗎？】
莉娜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些歌劇裡面藏著什麼預言？還是這些歌劇是什麼封印惡魔的必備條件？還是要用歌劇宣傳什麼？】
蘭克修利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出了心裡話，他本該直接承認自己就喜歡這種歌劇的，這樣就會不需要解釋這麼多。
聽著莉娜的一肚子問題，蘭克修利轉移話題：“你想幫助你的朋友嗎？”
“當然想啊。”莉娜不假思索的回答，“有什麼辦法嗎？”
“想要幫她非常簡單，隻需要我出現在這裡聽一場歌劇就可以。”
“聽一場歌劇？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聽嗎？”莉娜沒理解。
“是我以王儲的身份來這裡聽。”蘭克修利解釋，“大多數劇院的運作手段都是如此，產出新的劇本，邀請有地位的觀眾，以此形成宣傳。”
【哦，這個我明白，就是‘乾隆吃了都誇好’的一盤菜，沒想到異世界都有營銷的。】
這是個很簡單的方法，莉娜想。
她看向了蘭克修利。
雖然貴為王儲，但是蘭克修利的表情永遠是不緊不慢，做事條理分明，無可挑剔。
所有的問題，在他那裡似乎都能輕輕松松得到解決一樣。
這的確是最簡單的方法。
“可這樣，大家也隻是因為做功課來這裡聽，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哪一天你不來了，這裡就又要倒閉了。”莉娜認真的說，“我想應該還有其他辦法的。”
蘭克修利不認為莉娜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但他也並未說什麼，而是贊同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來找我就好。”
第10章
新的一周裡，莉娜一邊暗中觀察馬麗娜的情況，一邊思考該怎麼幫助她。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莉娜還是很喜歡馬麗娜的，這個小姑娘明明也隻是十五歲，卻總是以大姐姐自居，提醒她吃飯學習，給自己帶小點心。
如果能幫到她就好了。
偷摸跟蹤了馬麗娜好幾天，莉娜發現，馬麗娜雖然在宿舍裡依舊是體貼人的模樣，但獨自一人時總是默默發呆，有時候甚至會哭出來。
難道說情況又發生了什麼改變了嗎？
莉娜忍了兩天，最後還是沒忍住，在馬麗娜一個人偷偷哭泣的時候從她身後的樹叢裡冒了出來。
“馬麗娜！”
原本暗自垂淚的馬麗娜被身後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扭頭就看到從樹叢裡冒出來的莉娜：“莉娜？你怎麼在這裡？”
“我要向你道歉，”莉娜從修剪整齊的樹叢裡跳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葉子，“我周日去看你們劇團的歌劇了。”
馬麗娜一怔，苦笑一下：“你去了嗎……唉，我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
莉娜一屁股坐在馬麗娜旁邊，握住了馬麗娜的手。
即使平時多麼成熟溫柔，馬麗娜也隻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她斷斷續續的講出了自己的家庭的故事。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費爾南達大劇場也是克羅尼有名的劇場，每場表演都座無虛席。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過去的劇本已經過時，而新寫的劇本卻並不受歡迎。
營收越來越低，臺柱的離開，新的花腔女高音無法撐住大局，營收越來越差，如此循環之下，費爾南達劇場已經到了破產的邊緣。
“就在周日那場表演之後，我們最後的女高音也要走了……爸爸說，最近就要把劇場賣掉。”馬麗娜啜泣了一聲，“我從小就在劇場裡長大，劇場就是我的家，我真的不想離開那裡。”
“一定要賣掉嗎？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比如說創新一下劇本之類的？”
“事實上，困難的不是這個。”馬麗娜苦笑一聲，“好的劇本真的是太難得了。”
莉娜：“呃……”
有些話，她實在沒法對著朋友說出來——她覺得就算是小孩子，也不會寫出比《母愛》更垃圾的劇本了。
“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很糟糕，對吧？”馬麗娜自嘲的笑了笑，“破音的部分也有不少。”
莉娜：重點是這個嗎？
“你認真的嗎？”莉娜沒控制住自己的嘴，震驚極了，“你真的覺得劇本沒問題嗎？”
“劇本？這有什麼問題嗎？”馬麗娜不解。
“你們是真的喜歡這種類型的歌劇嗎？”莉娜簡直摸不著頭腦。
來到王都之前，她是被忽略的長女，活動空間幾乎隻在臥室與學校之間，別說看歌劇了，連家裡舉辦的宴會都沒怎麼露面過。
但不論怎麼說，人類喜歡的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差別吧？真的會有人真情實感的喜歡這種歌劇嗎？
“這種類型？”馬麗娜愣了一下，急忙神色緊張的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人之後，這才壓低了聲音，“莉娜，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這種話不要給別人說了。”
“哪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莉娜也配合的壓低了聲音，做出聆聽秘密的姿勢。
馬麗娜猶豫了一會，才小心翼翼的低聲回答：“陛下喜歡哲學，因為陛下喜歡哲學，所有劇場都想演出能夠打動陛下的歌劇，因此才創作了這些劇本。”
莉娜：“……”
就這就這就這就這？
那天蘭克修利神神秘秘的，她還在想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原因呢，原來就是因為皇帝喜歡嗎？
“可是，”莉娜還是沒能理解，“所有歌劇都要創作和哲學有關的題材嗎？不能有其他題材嗎？”
“你不明白，莉娜。”馬麗娜苦澀的回答，“一場歌劇的入場費是五個銀幣，能夠看得起的人，也隻有貴族和富商，貴族以陛下的愛好為愛好，富商以貴族的愛好為愛好，假如演出哲學之外的劇本，是沒有人會來聽的。”
原來如此，莉娜想，這就是現實版的‘楚王好細腰,宮女多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