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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光拋 4274 2024-12-04 16:5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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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被送去和親的公主。


    回朝時,卻發現自己多了個替身。


    她住進我的宮殿,霸佔我的小貓。


    打扮成我昔日的模樣,替我享受所有人愛和愧疚。


    甚至,和我有過婚約的竹馬小將軍也將她護在身後。


    「一身粗鄙的北人習性,別嚇著嬌嬌!」


    我笑了笑,倒也沒說錯。


    隻是,我如今是北朝的皇後。


    絕不可任人欺辱。


    1


    北朝和親的第三年,我回朝了。


    送我回去的快馬和北朝新皇尉遲璟的書信一同抵京。


    御書房裡,父皇捏著那封親筆信,驚得不敢與我相認。


    「......凌兒?」


    我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倒像是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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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一瞥間,我突然發現父皇案上,我親手捏的泥坯小兔不見了。


    那個小兔子是我年幼時送給父皇的生辰禮。


    他珍愛非常,一直放在眼前看著。


    但現在,它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匹陌生的草編小馬。


    來不及細想,母後揩著眼角的淚,把我揉進懷ŧùₕ裡。


    「凌兒回來了,這是我南朝列祖保佑啊。」


    這話說得奇怪。


    我能回來,不是因為祖宗保佑。


    而是因為我和北朝如今的新皇勾結。


    合力謀權篡位,然後各取所需。


    誰知道這個新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前腳剛聯手殺完他皇兄,我第一任夫君。


    後腳他登基,又給我送了一紙封後詔書。


    男人眉目深邃又英俊。


    他湊近我,語調蠱惑,笑得危險。


    「皇嫂沒有聽說過......兄終弟及嗎?」


    於是我連夜跑了。


    卻想不到他還寫信給我父皇,幫我打圓場。


    小叔子,你人還挺好的。


    思緒被拉回。


    懷中空蕩,我突然有點想念我的小貓。


    「母後,阿白呢?」


    阿白是鄰國曾經進貢的一隻貓兒,眼瞳碧藍,通體純白。


    父皇見我喜歡得緊,大笑著將貓兒賜給了我。


    後來我臨危受命,遠赴北朝和親。


    一路風沙,我不想阿白和我一起受苦,便把它留在了宮中。


    現下,倒有些想它了。


    母後țü³怔了怔,旋即笑道。


    「說起來,雪......阿白也想你得緊呢。」


    一刻鍾後,母妃身邊的宮女抱來了阿白。


    阿白本愜意睡著,到了我懷裡,卻撲騰著要逃。


    「嘶。」


    手臂被抓了一道,鮮血直流。


    阿白躲在宮女腿後,戒備地弓著背,朝我哈氣。


    它不認識我了。


    「它——」


    對上母後擔憂的眼神,我勉強笑了笑。


    「沒關系,隻是太久未見了。」


    「阿白膽小,或許被我嚇到了。」


    母後聽我這樣說,明顯松了一口氣。


    吩咐宮女把貓抱下去。


    我皺了皺眉,心下有些奇怪。


    從前阿白抓我,母後心疼得直掉眼淚。


    二話不說就要打殺阿白,每次都被我攔下。


    我離宮的三年裡,母後和阿白的關系看起來好了不少。


    2


    我回來得突然,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母後以我的寢宮還未打掃為由,讓我先宿在她宮中。


    闊別三年,我有好多事想要和母後說。


    北朝的風雪大,我很想念她。


    可是她的貼身宮女卻告訴我,皇後娘娘睡下了。


    「娘娘近些日子在操辦陛下的生辰宴,多有勞累。」


    宮女低眉斂目。我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悶。


    月上中天。


    我甩開宮女,在宮裡漫無目的地遊蕩。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我曾經居住的梧桐宮。


    遠遠看去,燈火通明,明顯還住著人。


    可是,母後不是說梧桐宮還未清掃嗎?


    我的眉心跳了跳。


    母後為什麼騙我?


    誰住在我的寢宮裡?


    我很快知道了答案。


    秋千架下,坐著個宮裝的小姑娘。


    懷裡,還抱著隻白貓兒。


    是阿白。


    「雪兒,雪兒。」


    她甜膩膩喚著。


    不久前對我呲牙哈氣的阿白,正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


    宮中隻有我一個公主。


    她是誰?


    我愣愣望著其樂融融的一人一貓,忽然有些眼酸。


    ......她是誰?


    她為什麼要叫我的阿白「雪兒」


    身後,卻響起小宮女驚恐的聲音。


    「殿下,您怎麼在這裡?可教奴婢好找!」


    3


    再次醒來,已是傍晚。


    夕陽透過菱窗,落在我臉上。


    沒有流血,沒有紛爭,沒有廝殺。


    一切靜謐而安寧,像個幻覺。


    來不及穿鞋,我赤著腳奔出去找母後。


    我迫不及待想要驗證,這一切並不是夢。


    遙遙地,我在中庭看見了母後的影子。


    她坐在花架下,膝上趴著個鵝黃輕羅衫的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真是膽大,笑鬧著往她懷裡鑽。


    母後眼中含笑,沒有責怪。


    我無端確定,這就是昨晚看見的那個人。


    我默不作聲地走近。


    這一次,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額間描著花鈿,清凌凌一雙杏眼。


    和曾經的我像了個十成十。


    她笑著仰頭。


    抱著母後的脖頸,聲音清甜。


    「娘親!」


    與此同時,我冷不丁開口。


    「母後。」


    我瞧見,母後的身形一僵。


    「凌兒來了。」


    又責怪我身後沒攔住我,跑得喘不過氣的看門宮女。


    「叫你們伺候好公主,伺候到哪裡去了?怎麼讓她光著腳跑來跑去?都去領罰!」


    我知道,她在怪宮女們沒有及時通傳。


    讓我就這麼進來了。


    母後大概忘記了。


    以前我來找她,從來不用通傳的。


    「母後,她是誰?」


    盡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我還是盯著她懷裡的小姑娘,固執地問。


    母後蹙眉,有些不悅。


    「凌兒,你如今怎變得這般咄咄逼人?你從前——」


    「母後,我問她是誰。」


    我打斷她的話,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眼睛。


    母後面容寒冷,抿著唇。


    身邊的大宮女適時開口:


    「殿下去北朝和親後,娘娘膝下無人,甚是思念殿下......」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空氣中,忽然響起低低的啜泣聲。


    母後頓時慌亂起來。


    哄小孩似的,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


    「嬌嬌,嬌嬌不哭。」


    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


    「都是我的錯,我惹殿下生氣了......」


    「什麼殿下!你是雲嬌嬌!」


    「既喚我一聲娘親,便同她是姐妹!」


    我怔愣一瞬。


    雲是南朝皇族的姓氏。


    南朝的宗室女一隻手數得過來,她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可是——」


    雲嬌嬌抽抽噎噎,含淚望我。


    「姐姐,不喜歡我......」


    真不知道哪裡來的戲子。


    我氣笑了,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凌厲的劍光。


    來人紅衣銀甲,意氣風發。


    正是我有過婚約的竹馬小Ŧū́⁾將軍。


    出發和親那日,他紅著眼,攔住我的馬車。


    「阿凌,是我無能。」


    「終有一日,我會殺到北朝皇宮,接你回家。」


    臨別盟誓,猶在耳邊。


    「謝煊!」


    額前被斬落一縷青絲。


    我脫口而出:「你——」


    卻見他皺著眉,把雲嬌嬌護在身後。


    看向我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譏諷之色。


    「許久未見,還是這樣刁蠻任性。」


    「這三年,還是改不掉你的壞脾氣?看來你還是沒吃夠苦。」


    一言既出,空氣中陷入死寂。


    宮女們瑟瑟發抖,跪了一地。


    母後隻瞧著我,沒有替我說一句話。


    「謝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不可置信地抬眼。


    三年未見,我的竹馬小將軍變得陌生極了。


    和親不是對我的羞辱,而是整個南朝的恥辱。


    「你以為和親是為了誰?我——」


    「夠了。」


    全程冷眼旁觀的母後,終於開口了。


    隻不過打斷的是我。


    「煊兒性子耿直,到底是口無遮攔了些。」


    我笑了。


    「可是母後,他妄議公主,冒犯的是皇家臉面。」


    我頓了頓:「罪不可赦。」


    如願以償,我看見謝煊煞白的臉。


    4


    謝煊被打了二十杖,在府中禁足半月。


    他的骨頭是真的硬。


    皮肉和裡衣粘連成一片。


    被打得血肉模糊,愣是沒哼一聲。


    結束時,雲嬌嬌受不住刺激,哭昏過去了。


    他倒還有力氣,踉跄著撲過去扶人。


    「嬌嬌,嬌嬌?」


    「太醫!快傳太醫——」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來人,把謝小將軍拖下去。」


    他失控地朝我吼:「雲凌,你什麼意思?」


    我靜靜地回望著他。


    「小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挨了頓打,就想逃禁閉的罰?」


    「你!」


    「你剛剛喚我『雲凌』,直呼公主名諱,罪加一等。」


    謝煊的唇顫了顫。


    半晌,唇齒間擠出一句——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母後帶著哭昏過去的雲嬌嬌急急回宮了。


    原地,隻剩下幾個宮人。


    我索性告訴他。


    「不。這麼多年了,你該知道我就是這樣的性子。」


    「今次我還念了舊日情分,饒你一命。」


    「別來惹我,謝煊。」


    這日發生的事,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傳遍了宮裡宮外。


    說我嫉妒雲嬌嬌,便遷怒謝小將軍。


    小將軍為人耿直爽快,被我找了個由頭任意發落。


    「街頭巷尾都在傳......殿下跋扈善妒,雲嬌嬌被殿下折磨得臥床不起。」


    當年隨我出嫁的丫鬟春枝正一件件把事情說給我聽。


    「雲嬌嬌本名阿嬌,本是民間孤女。」


    「殿下和親的第三個月,帝後微服私訪。見她容貌肖似殿下,便帶她回宮,賜了皇族姓氏。」


    我撥弄著手上的蔻丹,沒說話。


    第三個月後,我便再也收不到宮中的書信。


    原來是因為找了個替身。


    我撥弄著手上的蔻丹,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春枝打量著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補充。


    「她性子嬌俏天真,和從前的殿下,很是相像。」


    「陛下龍顏大悅,把梧桐宮也賜給了她,殿下——」


    我打斷她的話:「母後最近在做什麼?」


    春枝一僵,倉促地低下頭。


    「娘娘將雲嬌嬌帶回宮中照顧,已經閉門不出三日了。」


    5


    來到母後的坤寧宮時,正值傍晚。


    倒也沒有閉門謝客的樣子,宮女一通傳,就把我領進去了。


    母後摟著雲嬌嬌,坐在殿內的主位上。


    「凌兒來了。」


    母後從未用過這樣冰冷的語調和我說話。


    她說:「跪下。」


    我怔怔地望著她。


    這是在給雲嬌嬌找場子嗎?


    「這樣看著本宮做什麼?」


    「本宮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隨侍的宮女聞言,一左一右走到我身邊。


    按著我的肩,就要強迫我跪下來。


    「母後在生我的氣嗎?」


    母後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一片死寂裡。


    她懷裡的雲嬌嬌怯怯露出兩隻眼睛,細聲細氣。


    「謝小將軍堂堂男兒,怎能平白受女人欺辱。」


    「他在軍中又該如何立足?」


    我被氣笑了。


    「你當日沒長耳朵嗎?是他先出言不遜。」


    雲嬌嬌認真地看著我,面上一派天真無辜。


    「可是,謝小將軍說得不對嗎?」


    「姐姐,和親為國為民,你身為公主,不該嗎?」


    「若是我,我也會去的。」


    我瞧著她義正詞嚴的樣子,笑了笑。


    「好。希望你記住你說過的話。」


    雲嬌嬌一哽,母後連忙維護她。


    「你這個性子,是該改改了。」


    「是本宮昔日太過嬌縱你。」


    「即日起,你搬出梧桐宮主殿,去偏殿反省!」


    她們一唱一和,我氣得渾身發抖。


    「母後。」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嘶啞得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北朝都是一群野蠻未開化之人,你根本不知道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北朝的三年裡,經歷了什麼。


    母後不耐煩地打斷我。


    「行了,你矯情什麼。」


    「你現下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我腦中。


    我笑容慘然:「母後,你原是這樣想的嗎?」


    「本宮這樣說,已經寬宥你了。你想聽聽本宮心中怎麼想的嗎?」


    母後冷笑著續道:


    「——和親公主,擅自回朝。若是他日北朝發兵,本宮第一個問你的罪!」


    「屆時,你就是南朝的千古罪人!」


    6


    那天,父皇身邊的大太監帶來了他的口諭。


    說我刁蠻任性,衝撞母後,妒恨幼妹。


    禁足半月,罰去偏殿反省。


    宮女太監最擅長的,就是審時度勢。


    見我一朝失勢,蝸居偏殿,便紛紛敬而遠之。


    沒人打擾,我樂得清靜。


    沒幾日,我收到了尉遲璟快馬送來的信。


    「殿下,北朝使團半月後抵京。」


    「這是陛下寫給您的信。」


    我捏著信箋的邊角,臉上終於有了點笑。


    「他近來可好?」


    那暗衛一板一眼答:「陛下說他知道錯了,求娘娘早日回宮。」


    我展開信紙,哼笑了聲。


    紙上Ṱùₓ,既無題頭,也無落款。


    隻別別扭扭地寫了幾個字。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仿佛能看見他伏在案前,委委屈屈咬筆杆的樣子。


    我笑著搖了搖頭。


    世人都說北朝新皇陰鸷狠厲,性情殘暴。


    為了登上皇位,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殺。


    確實如此。


    隻是在我面前,他還是當初那個小狼崽子。


    眼眸和鼻頭都是湿漉漉的,卻還是故作兇悍地虛張聲勢。


    那年,我遠赴北朝和親。


    名義上是上一任的北朝皇帝尉遲宇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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