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妙那個隱忍的表情絕了，袁璐這邊五官都飛到天上去了。」

「救命！袁璐還說自己深入業界調研，什麼行業能這麼一驚一乍？？？」

「人品敗壞，演技還這麼辣雞。袁璐屬於有害辣雞吧？」

15.

三姨夫騷擾多名女下屬的事引發網絡熱議。

他的公司也因為包庇三姨夫的違法行為，陷入輿論漩渦。

在眾多網友的聲討下，這家公司終於發出聲明，解僱了三姨夫，並向公眾道歉。

我喜氣洋洋地把三姨夫被解僱的消息轉到家族群裡。

三姨夫一家沒人回復，估計是被警方帶走調查了。

但其他親戚紛紛跳腳。

二姨：「做人不要太過分。」

大舅：「得饒人處且饒人。」

……

他們想得美。

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

我不會再向欺負我的人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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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知他們：

「三姨夫猥褻女員工的案子，應該快出結果了。」

「你們誹謗我『自導自演』年夜飯的事情，也已經立案了。」

「搞不好會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哦！」

「大家關注群消息哦！我會及時幫你們跟進進度的！」

……

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現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爬十六層樓都不費勁。

16.

接下來的幾天，世界一片祥和，陽光都明媚了幾分。

我在家裡每天讀劇本、補原著小說，為《晨溪》的開機做準備。

直到劉姐又一次憂心忡忡地敲開我家的門：

「寶貝，你先穩住啊。」

「你微博小號被挖出來了。」

我愣在原地。

成為公眾人物之後，我努力將自己最積極、最陽光的一面展現在大家面前。

遇到惡言惡語都不掛心，受壞人欺負就全力出擊懟回去。

我想活得瀟瀟灑灑。

但這個賬號裡，記錄著我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那是我最消沉、最無助的日子。

我手指發抖著點開小號，發現袁璐點贊了我在 2013 年的一條動態。

「今天三姨夫來送年貨，隻有我一個人在家。他把我按到沙發上，一直親我的嘴，手還到處摸，我怎麼都躲不開。反復洗了澡，還是覺得好髒。」

發布時間是凌晨三點。

下面的一條是：

「今天，我鼓起勇氣和媽媽說了。但她說，都是親戚，也不好撕破臉。她讓我以後小心點。」

下一條是一周後：

「年夜飯上，三姨夫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拉著我的手不放，假裝關心我學習成績。我看向我媽求救，但她裝作沒看見。她為什麼不管我？？？」

「三姨偷偷對我媽說，前幾天有個女的來她家潑油漆，說三姨夫強暴了她。三姨夫說那女的精神有問題，想辦法把她關進精神病院了。我覺得那個女孩是無辜的，可我不知道怎樣幫到她。」

「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報警了，被媽媽領回來。她騙警察說：小孩和家裡鬧矛盾，亂講的。回到家後，她批評我太極端了，說我這樣衝動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她讓我學會用智慧解決問題。」

「我不在意是否被人利用，隻希望她能站出來保護我。」

「我一直以為，媽媽是毫無保留愛我的。現在才知道，在她心目中，和這些親戚們保持友好比我更重要。」

「我真的好失望好失望啊。」

……

這個賬號裡，記錄著我高中時代無數個不眠之夜。

敏銳的網友看到袁璐點贊含「三姨夫」的動態，立刻察覺這個賬號和我有關。

隨後，網友考古這個賬號，發現七八年前我發的毛絨小兔子照片，在我微博大號的書桌照裡也出現過。

我少女時代的隱秘心事，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公眾面前。

17.

我想來想去，應該是幾年前在化妝間翻微博小號，被路過的袁璐看到的。

她當時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沒想到默默記了這麼久。

我拍拍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和劉姐商量怎樣回應。

還沒商量好，就刷到好多黑我的通稿，措辭還特別 low：

「徐妙看似清純，實則高中就被玷汙。」

「徐妙母親默許三姨夫對女兒上下其手。」

「流量小花徐妙 15 歲失貞？」

最離譜的是，袁璐還轉發了「玷汙」那篇Ṱûₔ通稿，配文：

「雖然徐妙的經歷值得同情，但她過早接觸男女之事，對青少年來說，不是一個好榜樣。而且她的微博內容過於消極，沒有正能量，不適合出演影視劇女主。」

？？？？？

我氣得都笑了。

我直接把微博切到大號，轉發了袁璐的評論開始一陣輸出：

「你是明朝穿越過來的嗎？是不是腦子裡長的瘤都是貞節牌坊的形狀？？？」

「還過早接觸『男女之事』？說個『性騷擾』那麼難嗎？」

「被騷擾過的女孩多了！要是被騷擾過就不能演女主，那誰來演女主？男演員嗎？？？」

「被騷擾不是我的錯啊！你也是女性，為什麼要譴責受害者呢？」

「我的確有過消沉的時刻，但我挺過來了。我為現在的自己感到驕傲！」

我的評論下面，網友回復的紅點點閃個不停：

「啊啊啊啊姐妹說得好好啊！！！」

「我也被騷擾過！被騷擾不是我們的錯！」

「無視那些通稿吧！寫出這種垃圾的人早該入土了。」

「姐妹好勇敢！你是我願意充會員的女主角！」

……

導演林尚轉發了我的評論：「你是《晨溪》最好的女主角，期待開機！」

沒想到，影後蘇韻也轉發了我的動態：

「小時候，我一直被繼父騷擾，但我不敢反抗，怕激怒她，他又會暴打媽媽。」

「但童年這段陰暗經歷，沒有影響我做任何一部戲的女主角，也沒影響我成為影後。」

「我們最終都會走出陰霾，成為自己人生的女主。」

曾經多少個不眠之夜，我覺得自己不被愛，覺得最親近信任的人都不站在我這一邊。

原來有這麼多人，都和我站在一起。

18.

袁璐因為口出暴言，被無數網友舉報到有關部門，被行業封殺了。

沒多久，我的新戲《晨溪》開機了，很多粉絲țúⁱ來到現場為我祝賀。

開機儀式後的採訪環節，有記者問起我微博小號提到的，被三姨夫送進精神病院的女孩。

我如實作答：

「我不清楚她的近況。」

「高中那年我自顧不暇，沒有問到她的名字。」

「很遺憾我沒能幫到她……」

採訪過後，我蹲在馬路邊想了好久。

那個女孩子的人生，應該是徹底被三姨夫毀掉了吧？

19.

開機第二天警方發布公告：劉 X 進因猥褻多名女性，被處以 7 天拘留。

憑著春節期間的騷操作，三姨夫已然成為半個公眾人物。

他入獄的消息被網友爭相轉發。

網友們評論：他做過那麼多壞事，這也判得太輕了吧？有個女孩不是被他強暴了嗎？

但警方是依法量刑，也許他做過更多的壞事，但目前都沒有證據。

怒意之下，又有網友曝出，我家的好幾位親戚，都在三姨夫之前的公司任職。

大舅的女兒，二姨的小兒子，還有二姑的表弟，都靠著三姨夫的關系進入公司。

這些子弟們每天遊手好闲，每月的獎金卻比踏實幹活的員工高一倍。

這幾個關系戶還態度狂傲，愛佔小便宜，指使同事給他們買早點、買咖啡。

他們動不動就把「劉主管」掛在嘴邊，其他同事都不敢得罪。

三姨夫被辭退之後，親戚家幾個孩子依然不知收斂，同事對他們忍無可忍，趁著三姨夫被捕的熱度把這事發在網上。

網友們急了：

「怪不得親戚們看到劉必進騷擾徐妙都不吭聲，原來是自己得了好處。」

「最煩這些關系戶了，一個個都是廢物，還狂得不得了。」

「公司長點心吧，好好查查這幾位是不是正規流程招進來的！」

……

公司主頁被網友衝到卡頓。

網友們紛紛號召，抵制這家袒護人渣的無良公司。

好幾家合作方發聲明撇清關系。

公司終於扛不住壓力Ţú⁽，把我家的關系戶們都辭退了。然後誠懇道歉，並表示會認真改正，願意接受公眾監督。

我高興得不得了，請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喝了下午茶。

沒想到第二天，三姨、二姨、大舅、二姑和他們的孩子集體來到劇組，把我圍攻了。

他們大聲叫罵：

「徐妙，你不善良！」

「你毀了我們全家。」

我白了他們一眼：「哦，我覺得你們活該。」

二姨歇斯底裡：「我兒子工作都沒有了，你讓我們怎麼活？」

我：「這邊建議他再找個工作呢！」

工作人員笑著圍觀了一會，嫌他們太吵，把他們轟走了。

燈光老師念叨著：「霸佔了本該屬於別人的機會，還不知羞恥，真是社會蛀蟲。」

我覺得他說得對。

20.

其他親戚都被我罵走了。

但三姨真的很有恆心，在三姨夫被拘留這幾天，每天帶著她老來得子的兒子來劇組罵我。

我想無視她，但她罵得太髒了。

我隻好和她對線：

「我就不明白，他這種有八種性病的人渣，值得你為愛奔走嗎？」

「你自己也不是沒有工作，你就不能直立行走嗎？」

「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什麼腦子不能跟著長呢？」

「你要是非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我尊重祝福，至少讓你兒子回學校上課吧？」

「你家已經有個流氓了，還想再多個文盲？」

這段被粉絲拍下來，傳到網上。

於是，我又上熱搜了。

我可太紅了。

網友：

「會說多說點，我愛聽！」

「真解氣啊哈哈哈哈哈。」

……

21.

三姨夫放出來那天，幾百名熱心市民到現場圍觀。

可惜我在劇組，無法親自前往。

記者採訪他：

「劉必進先生，網友都傳您有多種男科疾病，請問是真的嗎？」

三姨夫：「……」

「您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嗎，會為自己感到惡心嗎？」

三姨夫：「……」

「十年前，您是否強暴過一位女孩，還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院？」

三姨夫立刻否認：「徐妙誣陷我，沒有的事。」

……

上午沒有我的戲，我看著前方群眾發來的直播，又一次想到十年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孩。

我正走神，直播裡忽然傳來三姨夫悽厲的慘叫。

帶著「猿鳴三聲淚沾裳」的那種絕望悲慟。

隻見一個長發女人從人群中鑽出，以風一樣的速度靠近三姨夫。

她袖口寒光一閃，對準三姨夫的馬賽克部位，狠絕地割下去。

大量鮮血湧出，順著三姨夫的褲子流下來。

我看得幻肢一疼。

人群一陣騷動，三姨夫慘叫著彎腰。

隻見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還彈了起來。長發女人用腳狠狠跺了幾下，直到碾爛。

我驚得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

那女人做完計劃的事，淡定地回頭，看向圍觀人群。

「別緊張，我是來報仇的，不傷害無辜。」

她長發久未打理，遮住半張臉，但依然看得出容貌美豔。

隻是她的眼神，時而亢奮，時而兇狠，時而哀傷。

她對躲在遠處的記者說：「現在，你們知道我的下場了。」

……

十年之後，三姨夫劉必進蜷著身體半跪在女人面前，不知他有沒有想起家裡被潑油漆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22.

三姨夫弓著腰哭嚎：「都是徐妙，是徐妙派你來害我。」

長發女人對著鏡頭否認：

「我不認識她。」

「我隻覺得你該死。或者說，生不如死。」

坐在劇組休息室裡，我大口吸著氣，半天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

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知會親戚一下，就把直播的回放轉到家庭群裡。

「大家都聽說了嗎？」

「三姨以後可怎麼辦呀？這種問題能治嗎？」

……

「滴」一聲。

我還以為自己被踢出群聊，結果三姨把整個群解散了。

三姨夫第一時間被送到醫院接受治療。

不過以我粗淺的醫學知識，應該已經於事無補了。

警方的調查結果很快出來：

長發女人確屬精神失常。

在本市安定醫院住院期間，她意外在我家年夜飯偷拍視頻中看到三姨夫。

憤怒之下，她找機會從醫院跑了出來，開展她的復仇計劃。

網友：

「她確診有精神問題，是不是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直播看得我都驚了。三姨夫真的是，惡人自有天收。」

「她好慘啊，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淪落成這個樣子。」

「我好想知道，她出現精神問題，是被三姨夫侵害之前，還是之後？是在進精神病院之前，還是之後？」

……

絕望之下，三姨夫對警方承認了他十年前強暴女孩，並偽造醫療證明，把女孩送進精神病院的全部罪行。

但具體的細節，還要等他初步康復後，接受更全面的調查。

三姨夫忙得很，他誹謗我「自導自演年夜飯」，敗壞我名譽的案子也快開庭了，不知他能不能及時康復，準時參加庭審？

經過這一劫，三姨夫的身體殘缺了，不知他的人格有沒有變得更完整些？

想起親戚們曾經勸我忍讓的話，我給三姨發了條私信：

「多大點事」「吃虧是福」「想開一點」「都能過去」。

不過我猜她已經不在乎了。

我聽說，在三姨夫住院期間，她已經提出了離婚申請……

23.

半年後，我主演的電視劇《晨溪》熱播，我晉升一線女星。

親戚們聽說我有錢了，主動找我緩和關系。

二姨發來微信：「妙妙啊，最近在做什麼？」

我回她：「做自己。」

我媽也發來微信：「妙妙，以前的事對不起。媽媽是很愛你的，你知道嗎？」

也許吧，可和她最親近的那個我，已經死在了 15 歲那一年。

道歉來得太遲，我已經不需要了。

……

電視劇《晨溪》獲得年度大獎，我榮獲最佳女主角。

頒獎晚宴上，記者問我：徐小姐，這半年來有什麼改變？

我想了想。

「自從不和這些親戚來往了，我的精神好多了。」

「也許快樂的真諦，就是疏遠對你不好的人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