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暖急急開口，更大聲地蓋住我的話：「爸，您怎麼過來了？」
我後知後覺地回過頭，顧淮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後面。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眼中神色不明，沉沉地盯著我。
「……為什麼？」不等我回答，就聽到顧淮繼續補充，「我不同意離婚。」
14
腦子一熱說出口的話竟然剛好被顧淮全聽了個遍。
結婚二十來年，兩人都一把年紀了，頭一次陷入了冷戰……我單方面在戰。
我也窩火，怎麼了，我又沒說錯話！
他朝誰擺臭臉呢！
現在的我可不會再一廂情願地維持我的賢良淑德，
顧淮要敢惹我，我連他一起抽！
系統跑出來提醒我：【宿主，劇情狗血值已清零，您隨時可以回家啦。】
「……我知道。」
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回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近鄉情怯」的心理，我遲遲沒有召喚系統。
在現在的這個世界，我並不是成為了這裡的誰，而是原原本本地體驗了一次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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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同樣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還有許多與我而言難以割舍的存在，我在這裡生活的時間，甚至已經超出了原先的世界。
我拿不準自己是否要回去，因為這事已經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偏偏顧方年一慣沒有眼力見，我已經在氣頭上了，他還來火上澆油。
「媽，你知不知道，暖暖她要出國！」
彼時我正在吃早餐，長方形的餐桌上，往時我都會挨著顧淮身邊坐下，這次看見他也在餐桌上，我哼了一聲讓管家把我那份端到離顧淮最遠的位置上。
「她出國關你什麼事？」
「我……」顧方年憋了半天，垂下了眼，「我不想她走。」
我冷笑幾聲，這段時間顧方年官司纏身，我特意知會過顧淮這次別幫他，還讓顧淮把對他子公司的投資給撤了。
看來顧方年是還不夠焦頭爛額，還有闲心糾纏宋暖呢？
顧方年知道我和宋暖現在關系不錯。
一大早跑來老宅找我，就是想問我能不能幫他挽留她。
我氣笑了：「哪來的逼臉？你覺得我會幫你啊？」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周妍妍那邊我都已經處理幹淨了，您就幫我這一次吧。」
顧方年幾經哽咽，
「沒有宋暖，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顧淮有些於心不忍，他一副想說什麼的模樣，被我一個眼刀飛過去。
「活不下去那你死去吧，你葬禮那天她可能會來看你。」
我心情不好，說話也衝。
顧方年聽到我的話，微微瞪大了眼睛：「……媽，我還是您兒子嗎？」
「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子，是顧家唯一的繼承人！」
「您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啪」地一聲拍桌而起，顧方年條件反射退後半步並且捂住自己的臉。
「誰說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顧方年的嘴巴微微張開，迅速瞥了顧淮一眼：「您……您有私生子？」
顧淮也停下了所有動作，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趁顧方年不備我給了他一巴掌。
「滾！你這孽障！就這麼想你媽？！
「真是生你不如生塊叉燒，老娘改天就和你爹重生一個！」
顧淮這下整個面部都僵硬了，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對他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你不願意？？？」
看顧淮欲言又止，我的巴掌又抬了起來。
他嘴唇抖了抖，深深地低下了頭：
「……生，包生的。」
15
我真的受不了了！
顧淮就躺在我旁邊，一直窸窸窣窣翻來覆去，吵得我根本睡不著覺！
我拿枕頭丟他：「不睡給我滾出去！」
顧淮拿下枕頭：「阿雲，我想和你聊一下，關於孩子的事……」
我下意識覺得他想給顧方年求情。
「這事沒得聊，真的是男人最會共情男人，顧方年怎麼對宋暖的你不知道？怎麼敢啊還想讓他兩復合？你兒子的命是命，人宋暖欠你顧家了？」
被我劈頭蓋臉一頓批，顧淮默了默：「不是小年，是上午你說的，你還想……再要個孩子的事。」
「……」
那事本來就是我隨口跑火車的。
開玩笑，我差不多都要斷經了，生個 der。
「如果你實在想要，我們可以再去領養一個……你要是不喜歡小年，那就不認這個兒子了。」
顧淮嘴裡滿是抗拒，我怒道：「聽你語氣很嫌棄啊？怎麼？嫌我年老色衰不想和我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淮說：「首先，生孩子這件事你也經歷過，從懷孕到生產，到產後修復，每一關都十分艱難，更何況……我們也不年輕了，高齡產婦懷孕風險更大，所以，我們這個階段並不適合……」
顧淮念叨得我都困了。
我拉起被子捂住腦袋：「行了行了，知道你老了不行生不了，行了吧。」
顧淮比我大了兩歲，雖然已經四十多，但他向來自律得很，時常健身，至今保養得很好。
他行不行，我是知道的，隻是不想繼續聽他嘮叨，故意說這話堵他。
可隨著一陣詭異的沉默，顧淮居然沒再反駁我。
我從被子中探出頭，顧淮安靜地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過經年，看著這張陪著我度過了大半生的臉。
歲月垂憐他，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偶爾總給我徒生一種，隻有我在變老的錯覺。
他抬起手，摸了默我的頭發：「……是，我確實生不了了。」
「但是你有其他想要的，我會加倍補償給你的。」
「所以…你可以不要因為這個和我離婚嗎？」
我一愣：「生不了……是什麼意思？」
顧淮垂下眼：「……我已經結扎了，阿雲。」
?
16
生顧方年的時候，我難產了。
在醫院裡待的那十幾個小時，簡直生不如死。
可顧淮身為丈夫，卻一次都沒露過面。
他那會甚至都不在海城，還在外面出差。
那會我也顧不得演了，把所有髒話都罵了出來。
但最多的，是流著淚，嚎啕道：
「我恨你！顧淮，你太討厭了！」
「我再喜歡你我就不姓方！」
可是等我醒來後，看到顧淮睡在我的病床旁，眼下烏青，眉頭緊皺地握著我的手。
看到顧淮笨拙地抱著顧方年，露出和他完全不搭的迷茫神情。
看到電梯維修，顧淮小心翼翼地抱著我走下了 13 層的醫院步梯，額角布滿細汗，一言不發。
我又窩囊地愛上他了。
「那個時候我沒能回來……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偏偏遇到了百年難遇的雪災，飛機停航，高鐵停運，高速也封了多處路段。
根據顧淮所說，當時他是輾轉了大巴、貨車，還搭了一小段牛車才順利回到海城。
可等他回來，我都生完了。
我愣住了，這件事我從來沒聽顧淮說過。
因為他去出差的城市，是姐姐婚後定居的城市。
我一直以為那天他之所以不在，是不想回來。
「那也是你不好！」
我埋怨他，「那時分明我已經提醒過你，我的臨產期快到了。」
「你要是不出差，不就沒這事？」
「顧淮，那個時候，我差點就要死了！」
顧淮抿住唇：「我知道。」
「所以我發誓，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
「生孩子對你負擔太大了，我不想再讓你經歷一次那樣的風險。」
這個世界好像圍繞著某種法則運轉。
就像原書中的宋暖假死逃過一次，顧方年以為自己徹底失去了她，這才學會了愛她。
顧淮或許也是如此。
他也感覺到他要將要失去我，所以大概是從那天，他才開始愛我。
我撇撇嘴，對這個認知並沒有感到很開心。
但也有些許說不出的釋然。
「……方雲，可以不離婚嗎？」
我背過身去，不置可否：「看心情吧，不一定。」
於是顧淮又是一整晚輾轉反側，煩人的很。
明天絕對讓管家把客房收拾出來讓他滾一邊睡去。
離婚？我可不離。
現在這個身份正正好，顧淮要聽我的，顧方年也要聽我的。
離了婚我還怎麼折磨他倆，欠我的那些我可還沒和他好好清算。
我陰惻惻地笑著，對，才不能和他離婚便宜了他。
我就要這樣繼續耗著他, 至死方休。
17
【宿主, 您真的決定不回去了？】
「是暫時。」我糾正它, 「你不是說隻要我想，隨時可以喊你嘛。」
系統本來是不同意的。
它說自己還有其他世界的業務, 沒辦法一直在這裡停留。
我可不管它，是它莫名選中我把我丟到這個世界, 還這麼多年後才出現，推給我一地爛攤子。
現在的劇情已經和原書大不相同了。
宋暖去往國外追求自己的夢想，顧方年從霸總跌成破落戶, 周妍妍也鋃鐺入獄，再也無力回天。
「……哦, 那麼劇情繼續變得狗血, 也沒關系嗎？」
再怎麼嫌棄，顧方年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我看得真切, 他那條賊心可沒死過，一直暗搓搓籌備著要去國外找宋暖。
如果我真的這麼一走了之，沒有了約束他的人，才修正好的劇情指不定要有什麼變數。
系統無言以對，隻能答應給我開放一個權限, 在我想離開的時候, 可以聯系到它。
至於顧淮那邊, 我想到的最好方式, 是和他攤牌。
我告訴了他，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並且, 我隨時可以離開, 系統也破例出現為我作證。
於是，顧淮陷入了巨大的不安感。
我都想過了，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我。
如果我回到原來的世界, 固然可以給他沉重的打擊，但這就像是一種心理勝利法，何況他再怎麼痛苦我也看不到了。
與其如此, 倒不如讓我變得不可控。
那位虐身虐心的霸總男主的……媽。
「（「」看到顧淮總是將目光緊緊追隨著我, 仿佛怕一不留神就會失去我的蹤跡。
我面上沒有表情，心裡實則爽翻。
因為宋暖邀請我去國外參加她的畢業典禮。
顧淮和顧方年兩父子如影隨形跟了我整整一天。
一個問：「不去行不行？」
另一個問：「帶我去行不行？」
我說：「不行。」
顧淮又問：「那你這次走了……什麼時候回來？」
顧方年也問：「媽, 宋暖……她還回來嗎？」
曾幾何時, 角色調換，我，亦或是宋暖，也曾這樣熱烈又哀切, 問著對方：
「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你不走不行嗎？」
我輕笑起來，用同樣的話回答：「別總這麼纏著我行不行？」
「你們這麼做，隻會讓我越來越厭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