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媽的,究竟是哪個粉絲給我和秦青取名叫做“薄情CP”?一定是跟這個有關系!
蔣伯兮的思維已經亂了。他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把秦青留在身邊。
蔣廣元壓下嘴角的抽搐,然後才問:“當年你為什麼離家出走?你在我這兒待得好好的!”
這件事是梗在他心裡的一根刺,疼了十多年。
“秦青說起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以及最後一次見面,是我離家出走那天。”蔣伯兮苦笑著搖頭,然後問道:“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留在店裡?”
“你那天不知道在搞什麼鬼,一連做壞好幾個蛋糕,我就罰你留下補習。怎麼,你怨我啊?我家離餐廳走路隻要五分鍾,你晚上不敢一個人回去啊?”
蔣廣元兇巴巴地瞪眼。
他也覺得莫名其妙。他一覺睡起來,那麼大個孫子就消失了,隻回了一條“不想學廚”的短信。後來他前往大兒子家,極力勸說孫子回心轉意,卻逼得孫子發出了再也不碰鍋鏟的誓言。
“唉,我永遠搞不懂你們這些孩子心裡在想什麼。”蔣廣元撇開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的記憶,我都丟失了,是我媽後來告訴我的。她想我了,跑到店裡看我,卻發現我高燒41度,人已經昏死在廚房的地板上。她匆忙把我送去了醫院,也沒有通知你。”蔣伯兮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
蔣廣元張大嘴巴,露出駭然的表情。
他真的不知道!
他以為孫子牛高馬大的,不會有事。
“對不起,是爺爺疏忽了!”時隔多年,蔣廣元也對孫子說出了道歉的話語。
有些事真的很難分出對錯,隻能怪造化弄人。
“沒關系,我在醫院躺了一天就好了。”蔣伯兮苦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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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麼一次高燒,他便把秦青忘得一幹二淨。
“你怎麼會忽然發燒?”蔣廣元後怕不已地問。
“大概是因為我淋了一場雨,還打了一架吧。”說到這裡,蔣伯兮忽然止住話頭,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後又猛然睜大了。
他混亂不堪的心,以及滿腦子的惶急,都被一種劇烈的震蕩清掃得幹幹淨淨,換作了無比的清明。
他知道該如何挽回秦青了!
秦青那麼心軟,他肯定會為了自己死心塌地地留下!
哈哈哈!蔣伯兮,你是一個天才!
蔣伯兮快速抹了抹額前的頭發,頹廢的臉龐煥發出興奮的光彩。
“你笑什麼?”蔣廣元用擔心的目光看著孫子。
“沒,沒什麼。爺爺我還有事,我們待會兒再聊。”蔣伯兮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想要離開。
蔣廣元用拐杖攔住孫子的去路,固執地問:“你隻失去那天晚上的記憶吧?你給我好好說說,你為什麼不肯再跟我學廚?”
“有很多原因,我待會兒再告訴你行嗎?”蔣伯兮用手去抓拐杖。
“不行,你現在就告訴我!”蔣廣元很想解開這個心結。他想了十幾年,總是想不明白。
“一個原因是我不喜歡學廚,二個原因是——”
蔣伯兮隻好快速給出答案。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蔣廣元就兇巴巴地打斷了:“你說的什麼屁話?你不喜歡學廚?”
老人家用力抽回拐杖,氣勢洶洶地站起來,臉色鐵青地說道:“蔣伯兮,當年你的腦子燒壞了嗎?不對呀,如果燒壞了,你怎麼能考上清大?你竟然說你不喜歡學廚?你都三十多歲了,你還沒活明白呢!好好好,我找個明白人跟你說!”
蔣廣元狠狠推開蔣伯兮,走到沙龍外面高聲呼喊:“小甜豆,小甜豆,你來一下!”
剛才還急著離開的蔣伯兮馬上站住不動了。他要找的人正是秦青。
秦青很快就出現了,身上的廚師服已經換成了來時穿的休闲裝。如果再晚一點,他就真的離開了。
“蔣爺爺,你有什麼事?”秦青走得很快,臉上滿是擔憂,目光與蔣伯兮的視線輕輕一觸,馬上又挪開了。
蔣伯兮貪婪地盯著他,眼睛微微發紅。
“你進來說話。”蔣廣元把秦青拉進沙龍。
蔣伯兮馬上跟進去,乖巧得不可思議。
“混小子,”蔣廣元用拐杖指著蔣伯兮,語氣嚴厲:“你把剛才那些話對著秦青原原本本說一次!快說!”
老人家沒有讓孫子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因為他知道孫子沒有良心。當著鏡頭的面,孫子可以眼也不眨地撒謊,而且完全找不到破綻。
但秦青可以成為他的良心。
“什麼話?”秦青一面拍打蔣廣元的脊背,一面忐忑不安地看向蔣伯兮。
直直地望進秦青清澈見底的瞳仁,剛才還理直氣壯地說我不喜歡學廚的蔣伯兮,此刻竟完全張不開口。
他垂下眼眸,慢慢回憶著曾經,揮開偏見的霧霾,清晰地審視少年時的自己。
那時候的蔣伯兮也隻是個高中生,每天都有繁重的課業,卻會堅持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練習一個小時的刀功,每天晚上放學,再練兩個小時的廚藝。
他盡量擠出每一個空餘時間來學廚。做壞了一道菜或一個甜點,他會非常懊惱,也會堅持不懈地練習。
那樣的生活很苦,可他咬著牙從未說過放棄。後來成了演員,當壓力過大的時候,他用來緩解壓力的唯一方法就是看烹飪視頻。在煙火繚繞中,他總能獲得平靜。
真的不喜歡嗎?
蔣伯兮看著秦青星河般明亮的眼睛,終於學會了正視自己的心。
他喜歡!最初的自己,像喜歡秦青一般喜歡著烹飪!
蔣伯兮頹然扶額,狼狽搖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聲說道:“爺爺,你說得對,我喜歡學廚。”
“你看,你看!我的感覺沒錯吧!你自己明明很喜歡!你非要發那種毒誓!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你今天不跟我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蔣廣元氣得臉紅脖子粗,然後推了秦青一把,吩咐道:“小甜豆,你去後廚等一會兒,教訓完蔣伯兮,我倆一起走。”
“好。”秦青乖乖點頭,離開沙龍的時候擔憂不已地回頭看了看。
蔣伯兮連忙放下扶額的手臂,衝秦青露出最為英俊瀟灑的一抹笑容。
秦青呆了呆,耳尖微微一紅,然後才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蔣伯兮改變最大的地方就是容貌。他變得越來越帥了,這張冷峻又野性的臉放到屏幕上,對觀眾的眼球會造成巨大的衝擊。在生活中看見,自然是更為震撼。
蔣伯兮目送著秦青同手同腳的背影,紊亂的心緒裡浮出一絲愉悅。
“你笑個屁!”蔣廣元舉起拐杖敲打混賬孫子的頭。
這一下並不重,隻是聲音有些響亮。
蔣伯兮連忙收回目光,苦笑著看向爺爺。
“說吧,你既然喜歡跟我學烹飪,為什麼還要發那種毒誓?”蔣廣元從鼻頭噴出一股怒氣。
要不是他後繼無人,黑加侖何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被米其林摘掉一顆星時,他臊得老臉通紅,隻差找個地縫把自己埋起來。
蔣伯兮揉了揉額頭,慢慢組織著語言。
“那天晚上我差點燒成傻子,我媽媽很生氣。她堅決不準我再跟你學廚了。”
“她生氣怎麼不給我打電話罵我?”蔣廣元冷哼。
“因為我爸爸抑鬱症發作,自殺了。她在醫院裡兩頭跑,沒有時間找你麻煩。”蔣伯兮苦笑。
“什麼,你爸爸自殺?”蔣廣元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臉上一片茫然。
“是啊。他小的時候你也逼他學廚,但他天賦不好,經常被你罵。你自己是什麼脾氣,你應該最清楚吧?你罵起人來真的很難聽。”
蔣伯兮搖搖頭,慢慢說道:“爸爸是很敏感的人,那時候就得了抑鬱症。他學廚沒學好,大學也沒考好,工作更是找不到,整個人生一塌糊塗。看見我也被你逼著學廚,他的抑鬱症忽然變得很嚴重,後來我發燒的事進一步刺激了他,他就……”
蔣伯兮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我看見爸爸手腕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他昏睡著,嘴裡還一個勁地給你道歉,說爸爸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他說了很多遍,我真怕他陷在當年的噩夢裡出不來。你那時候找上門,勸我回去學廚,卻沒發現爸爸不在家,也沒問爸爸去哪兒了,過得好不好,我對你的怨氣一下子就爆發了。”
蔣伯兮捂著臉,痛苦地嘆息了一聲。
那時候他也才十幾歲。一面是即將崩潰的媽媽和已經崩潰的爸爸,一面是咄咄逼人的爺爺,他沒有辦法,隻能選擇爸媽。
蔣廣元張著嘴,一臉恍然。
“你爸爸有抑鬱症?他還因為抑鬱症自殺了?”他再三追問。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你那時候還帶他去看過很多醫生,知道他病情很重,才大發善心不再逼他學廚了。”蔣伯兮不耐煩地說道。
想起父親被毀掉的一生,他還是會覺得不平。若不是被爺爺逼成那樣,父親後來怎麼會過得如此慘淡?他都快六十歲了,卻始終找不到工作,隻能待在家裡彈彈琴,寫寫詩。
爺爺的教育方式真的很有問題。
蔣伯兮心裡的怨氣又湧了上來,忍不住瞪了蔣廣元一眼。
蔣廣元卻忽然冷笑起來:“你爸爸有抑鬱症?我他媽——”
許多髒話被老爺子克制地吞咽回去。
他磨了磨牙,面上發狠,語氣也狠:“你爸就是個廢物!小的時候啃老,兒子長大了就啃小!他的人生不是被我毀掉的,是被他自己毀掉的。他有個屁的抑鬱症!我帶他看了很多心理醫生,心理醫生都說他是裝的!老子當時沒有拆穿他,但是也覺得他廢物,就不再管他了!他有個屁的抑鬱症!”
老爺子越想越生氣,站起身,用拐杖用力跺著地面,臉色變得鐵青。
蔣伯兮下意識地反駁:“爸爸病得很重,你沒看見——”
“老子不用看也知道他跟他媳婦在玩什麼把戲!媽的!老子要被氣死了!”蔣廣元拿出手機,扔給孫子,氣哼哼地說道:“你測一測就知道你爸有沒有抑鬱症了。”
蔣伯兮接住手機,抗拒搖頭,“不用測了。爺爺你別糾結那些事了。都已經過去很久了。”
“你喜歡小甜豆,想跟他談戀愛是不是?”蔣廣元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蔣伯兮愣了一愣,然後馬上點頭:“是。”
“隻要小甜豆願意跟你在一起,我不反對。”蔣廣元揚了揚下颌,冷聲道:“現在你馬上給你媽打電話,說你要出櫃。”
蔣伯兮搖搖頭,放下手機。
蔣廣元氣笑了:“你不敢啊?你小子果然是你爸的種。你爸最大的特點就是沒種!你像他!”
蔣伯兮搖搖頭,平靜地說道:“用你的手機給我媽打電話,她不會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