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聞寂聞言,便停住腳步,垂眼去看她腳上的那一雙高跟鞋。
幾秒後,他扶住她的手臂,“脫鞋。”
姜照一依言脫了高跟鞋,站在平坦的石板上,卻聽他低聲詢問,“我抱你可以嗎?”
“啊?”
她抬頭撞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她的臉有點紅,反應了一下才遲鈍地點頭,“……好。”
李聞寂解開長衫的扣子,露出裡面白色的衣衫,他將冰涼的懷表塞入她的手裡,隨即將黑色長衫套在她的身上,俯身拿起她的一雙高跟鞋,然後將她抱起來。
此刻姜照一才意識到,原來是因為她今天穿著一件旗袍,並不適合他背著她走,所以他才會這樣詢問她。
小徑盡頭,他們的車就停在那兒。
四人回到酒店,已經是凌晨。
李聞寂取來了藥膏替她塗了腳後跟磨出的傷口,他垂著眼睛時,側臉清冷又動人,“既然不合適,你就該早告訴我。”
“我是怕耽誤時間……”
姜照一小聲說。
小江南是隻有在規定的時間內才能進去的。
“這並不耽誤。”他說。
第62節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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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照一點點頭。
房間裡的燈按滅,姜照一枕著柔軟的枕頭,她在暗淡的光線裡看著他不甚清晰的輪廓,“李聞寂,晚安。”
“晚安。”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和。
第49章 神秘苗村 二更合一
“夫人。”
年輕女人穿著繡了花的大襟右衽彝族上衣, 頭戴深色頭帕,雙耳上墜著兩隻銀質流蘇耳環,胸前還戴著一個紋樣繁復的銀項圈, 她站在木廊上的窗邊,低頭時,耳畔的耳畔碰撞出悅耳的輕響。
她靜默地等了半晌, 才聽見窗內傳來一道蒼老的女聲:
“這個李聞寂,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夫人,”
年輕女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起頭, 看向窗內那道纖瘦的身影,“彌羅和糜仲大人的門徒被李聞寂已經消殺殆盡,而我們如今又損失了在南州的小江南會館,夫人, 現今主動權已經不在我們手中了, 不是李聞寂躲著我們, 而是夫人您該躲著他。”
“蝴蝶花。”
屋內的女人站起身,高跟鞋聲響起, 她往窗前走了兩步,身影終於被窗外灑進去的光線照得分明。
“你是在說, 我是不自量力?”
女人生得一張鵝蛋臉,柳眉如黛, 美目流盼, 卻是滿頭白發,隻用一根珍珠簪子松松地挽著,一身黑色的旗袍更襯得她身形嫋娜,肌膚白皙。
她一開口, 卻是八十老妪的蒼老聲音:“你是要我,咽下這口氣?”
“夫人恕罪,但事實就是如此,如今殿主仍未有消息,非天殿已因此人而損失了兩位大人和在蜀中近半的勢力,他一月前去小江南會館,不就是為了找到夫人您嗎?連山衣大人也說,他是衝非天殿來的……”
蝴蝶花這話還沒說完,窗內的女人柳眉一擰,“你提山衣做什麼?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的人?你不知道我最恨山衣?”
“您最恨的,”
蝴蝶花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難道不該是糜仲大人?”
“蝴蝶花!”
葉蓇臉色變了。
“夫人,僅因為糜仲親手造了一支五色羽金鳳釵給您,您就要忘了,他當年的所作所為了嗎?”
若非見她日漸沉溺於那隻五色羽金鳳釵帶給她的紛亂情緒,蝴蝶花也不會在今日,在此刻揭破舊事,喚起她那些糟糕的回憶,“嫦娥山的那座冰宅裡的一切,都是他遲來的深情,夫人,可遲了就是遲了,您不該因為那隻鳳釵就一遍遍去想他曾經的好,那一點兒用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葉蓇快步走到窗邊,揚起一隻手來。
但即便是這樣,蝴蝶花也還是定定地看著她,一點兒退意也沒有,葉蓇看著她,那隻手卻遲遲未能落下。
“我是夫人養大的,夫人想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我承夫人的養育之恩,夫人在我心中便是比生母要重要千萬倍的存在,所以我不能看著您為了那個人犯險,他並不值得。”蝴蝶花說著,又看了一眼她的臉,“夫人若仍忍不住念他的舊情,那就不如多想想,他當年是怎麼弄死你和他的親生骨肉的。”
“你夠了!”果然,這話如尖刺一般,剎那刺激得葉蓇失了控,她指節收緊,那金鳳釵的稜角刺破她的手掌,頓時血液流了滿手。
而蝴蝶花站在長廊上,腰背直挺,“隻要記得恨,您也就不會再愛他了。”
“我是永遠不會害夫人的。”
蝴蝶花這樣的一句話,令葉蓇一雙淚眼久久停駐在她身上,她想伸手去觸摸窗外的年輕女人的面龐,卻被她側過臉躲開。
葉蓇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開口,聲音蒼涼:“可你還是不會叫我娘。”
“蝴蝶花,你還在怪我殺了你喜歡的男人。”
蝴蝶花瞥了一眼旁邊欄杆外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廓,高山草甸鬱鬱蒼翠,微寒的風吹過她頭布上垂下來的銀質流蘇,“夫人您好好休息。”
她低頭,轉身往木廊盡頭的樓梯走去。
葉蓇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轉角樓梯,她又發了會兒呆,大約是手上的傷口痛得強烈,她才遲鈍地低眼,去看自己手裡那支被血液沾染的金鳳釵。
——
敘州映霞林景區的酒店後面有一個碧藍的湖泊,背靠的山崖之上瀑布飛流,垂直而下,便是身在酒店裡,也偶爾能聽到清泠淅瀝的水聲。
映霞林景區內有苗族村落,生活在這裡的大多都是苗族人,連酒店迎賓的工作人員都穿著傳統的苗族服飾,頭上和身上都戴了極為漂亮的苗族銀飾,她們一動,就會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姜照一來到這兒才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打開門就見趙三春給她買了一身淺色的苗族衣裝,連銀項圈和耳環都買好了。
“青蛙叔叔,你幹嘛要花這個錢啊?”姜照一將那大襟短衫展開,衣袖處的繡花精細漂亮,有點令人移不開眼。
“衣服挺好看的嘛,你看我們也換了一身。”趙三春轉了個圈,向她展示自己的新衣裳。
賀予星也穿了一身青布衣裳,“三春叔非要買,要不是我攔著,他可能還想給你整一頂銀冠。”
“那個有點重,就算了嘛。”趙三春嘿嘿地笑。
“謝謝你啊青蛙叔叔。”
看他熱情洋溢,姜照一也沒再推脫。
她換上那身衣服,戴上趙三春給買的銀項圈還有銀耳墜,前兩天她在敘州城裡重新燙了個卷發,比從前看著要更蓬松些,隻用梳子梳了幾下,也沒怎麼整理頭發,就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趙三春給她買的銀項圈有小小的鈴鐺,她走路時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鈴響,她關上房間的門,忍不住捏起一顆小銀鈴晃了晃。
隔壁房間的門忽然打開,她聞聲抬頭,正好撞見李聞寂走出來。
他抬眼,便正好看見她那一身有別於尋常的衣服,卷發烏黑,而她耳畔或頸間的苗銀很亮,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眉眼明淨。
姜照一往他面前走了兩步,望著他問,“這是青蛙叔叔給我買的,好看嗎?”
“好看。”
他點頭,如實陳述。
隻是聽見他這兩個字,姜照一就開心得彎起眼睛,她牽住他的手,說,“我們下去吃早餐吧。”
“檀棋叔叔。”
姜照一和李聞寂去到餐廳時,便見檀棋獨自一人坐在那兒,她在桌前坐下來,便喚了一聲坐在對面的檀棋。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的,賀予星和趙三春已經忙著去取餐了。
“先生,照一小姐。”
檀棋忙道。
這一個多月以來,因為有趙三春和賀予星兩個人合伙用一些奇花異草來鑽研出的藥物,檀棋雖然斷了尾巴不可再生,但這段時間身體狀況卻已經有所好轉,甚至連臉上因為早年蛻皮化形受阻而隱藏不了的鱗痕也已經淡了許多,若不在強烈的光線底下,是看不太清晰的。
但他仍然習慣戴一頂帽檐很寬的帽子。
姜照一將背包放下,就去取餐了,桌前隻剩李聞寂和檀棋二人。
“先生,我們……不再找葉蓇了嗎?”
檀棋憋了許久,還是沒有忍住開了口。
“檀棋先生還是太過執拗,”
李聞寂雙腿交疊,握著玻璃杯,眉眼總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你以為現在找葉蓇,還有用嗎?”
“可是先生,百蘭是朝雁的養母,可他卻在彌羅手底下做事,您滅糜仲,殺彌羅,這都是串成了一條線的!分明是有人想借你的手去殺了他們兩個,這個朝雁,就是解開這一環的關鍵!”
檀棋隱隱有些激動,他臉上的鱗痕便又顯出了些痕跡。
應天霜死的那日,檀棋綴夜而逃,可從那之後的日日夜夜,他幾乎滿心滿眼,隻有報仇二字。
是彌羅指使朝雁殺應天霜的,彌羅不良於行,深居簡出,他也是耗費了好些時間,才查清楚他原來身在鬱城。
可單憑他個人的力量,是沒有辦法與彌羅抗衡的,他並不懼怕死亡,隻是怕自己死得莽撞,不能替夫人報仇。
但他還沒來得及想出一個周密的計劃,彌羅卻已經死在了李聞寂的手裡。
可是死了一個彌羅,怎麼夠?
那個朝雁,也得死。
“我手裡有朝雁的心髒,先生,我們何愁不能找到他?”
檀棋所說的心髒,就是那夜阿曼口中所說的,百蘭那樣重要的東西。
朝雁原本是個凡人,所以檀棋費盡心力,也找到了一些他曾經在人類社會的蛛絲馬跡,譬如,他六歲時,被一個精神變態的連環殺人犯挖了心髒。
可是被挖了心髒的小孩兒沒有死,是百蘭做了顆寒冰心髒放進了他的胸腔裡,用了特殊的手段,延續了他的生命。
“百蘭留著這東西,不就是為了控制他嗎?”檀棋說道。
“凡人終歸血肉為本,百蘭留著它也許是為了控制朝雁,”李聞寂擱下杯子,唇角微揚,“可你手裡的那顆,早就被換過了。”
檀棋一怔,隨即瞪大雙眼,滿臉驚詫,“這怎麼可能?先生,您確定嗎?”
“所以檀棋先生,”
李聞寂並未答他,隻是面無表情地抬起一雙清冷的眼看向他,“朝雁背後的人絕不可能是葉蓇,你即便掘地三尺將葉蓇找了出來,也無濟於事,”
“更何況,她現今怕是連頭都不敢露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帶著些許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