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上一世裡,與他周旋的人不可一世的教皇,是高高在上的蜘蛛國王,是站在歐洲政治巔峰的一眾卓越人物。
如今再次入局,其實難度也不算大。
“大人……前兩天,有個學生和夫人表白了。”蕾娜託在傳達消息的時候,有幾分惶恐:“我當時替她取雜志去了,沒來得及擋開那個人。”
某位先生似乎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那藍眼睛少女笑起來的樣子,哪怕是見過許多次的他都會心跳漏一拍。
“她怎麼說?”
“她笑著給那個男孩看自己的結婚戒指,”蕾娜託都不敢看這位大人的眼神:“她禮貌拒絕了。”
洛倫佐沉默良久,又下達了一個命令。
海德薇第二天洗漱完畢去吃早餐的時候,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曼德爾?”她訝異道:“你不是凌晨三點才休息嗎?”
男人等她落座之後,才開始慢條斯理地切燻香腸。
“你似乎很關心我。”
“不是——”海德薇臉有些紅,又試圖關心他兩句:“你最近還好嗎?”
“今天要出去拜會德國來的奧古斯特將軍,”他不緊不慢道:“順路送你去大學。”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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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他們都沒什麼話。
如果是從前,那男人會滔滔不絕的吹噓他和那些名流去打獵釣魚的故事,偶爾也會說兩個老掉牙的蠢笑話。
可在間諜的這個身份揭開之後,他也不再對她偽裝太多,緘默又平靜,如同難以窺破的頑石。
海德薇在盯著窗外的風景半分鍾之後,開始講自己在醫學院裡經歷的新奇故事。
醫學院的女生並不多,但同學和教授們都很樂意幫她補課。
一切都比金絲雀般的貴婦生活要來的有趣。
雖然她的丈夫很忙,可自這一天起,他開始固定接送她回家。
每天一來一回,一共有十五分鍾的相處時間。
她開始講古怪又駭人的解剖課,講醫用化學課上的瓶瓶罐罐,以及那些籠子裡的小白兔們。
雖然這些故事也可以說給女僕們聽,可海德薇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狀態。
那個男人不再親吻和觸碰她,但也如同沉默又溫柔的情人一般。
至少她自己是這麼感受到的。
有時候講了一半,海德薇會悄悄去看那男人的神情。
他在聽,而且很專心。
哪怕每次一回家,他就有堆成小山的文件和電報需要處理,可在與她共處的早晚餐時間裡,他都會耐心地聽她講那些細碎事情,以及偶爾給出簡短的回應。
她更喜歡這樣真實的曼德爾。
沒有浮誇的表演痕跡,沒有聒噪不休的吹噓,而且很有品味。
他漸漸開始給她推薦自己喜歡的酒,或者在她下車時說一句日安。
這樣的接觸其實比從前幾年的婚姻要平淡許多,但也更真實。
海德薇一面在大學裡重新學習自己感興趣的學科,一面也在擔憂著與納粹有關的事情。
她原本不用做這些的。
在人生的最開始,她是猶太銀行家的女兒。
上流出身,無憂無慮,而且擁有驚人的美貌。
可一切都結束於幾年前父親的去世。
她舊有的靠山破碎消逝,納粹又傳來了針對猶太的種種言論,一切都在往更黑暗的方向走。
有那麼幾次,她甚至以為曼德爾的疏遠也與她的血統有關系。
海德薇在猶豫很久之後,還是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去敲了他書房的門。
男人正在接電話,用眼神示意她坐下來等一會兒。
等這個冗長的通話結束,他開口詢問道:“什麼事?”
年輕的妻子有些猶豫,還是詢問了這個有些逾越的問題。
她知道他先前那次讓她遠離政治的告誡,可還是會有隱約的擔憂。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和她說了。
從建立奧地利與英法兩國的鏈接,到布局整個反德意同盟的計劃,再到現在事情的進程。
他把隱秘的構局和最近的風聲全都告訴她了。
這些話語裡的每一個字,都是會影響到上千萬人性命的絕密信息。
海德薇在聽到最後的時候,已經有些想下意識地逃離這些消息了。
一切比她想的復雜百倍。
她隻有二十歲,還來不及消化和理解太多。
可至少,這種奇異的信任與交託,在給她注入越來越多的安全感。
在父親去世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觸碰到這種感覺了。
“我們可能爆發戰爭嗎?”
“可能。”男人沒有隱瞞。
“維也納是安全的嗎?”
“是。”男人注視著她:“有我在,就不會有事。”
海德薇怔了許久,輕聲道:“好,我相信你。”
“對了,阿萊維斯·曼德爾這個名字,我總覺得像個假名。”
“他本來就是假的。”
“那——那我應該稱呼你什麼?”
男人深呼吸了一刻,聲音不自覺地透露出幾分溫柔。
“洛倫佐。”
“叫我洛倫佐。”
第94章 【洛倫佐X海德薇番外·3】
事情的發展與很多人想象的都不太一樣。
納粹在發動戰爭之際,還沒來得及打到維也納,先被英國在後方狠將了一軍。
所謂的綏靖政策全都成了一紙空文,而且附近的眾多小國也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聯合起來,織就一張看似微小卻極其堅韌的網。
這其中有太多的暗算明謀,但至少,戰火被擋在了維也納之外。
洛倫佐已經習慣了德意法英四種語言交替通信的日子。
在他開口說出頗為流利的意大利語時,身旁的書記官直接睜大了眼睛,下巴都差點收不回來。
由於戰事和混亂的來臨,他不得不在市內的多個地區輾轉,有時候還要坐車去更遠的地方開會。
這一出去,就是三四個月。
不管怎麼說,現代的生活很輕松——電報可以和千裡之外的人交流往來,而且代步工具也不再那麼顛簸。
他有時候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的睡醒,看著車窗外晦暗的街燈,忽然會有些想回家。
那莊園並不算親切和熟悉,其實他更想看到莊園裡的那個人。
等大部分的瑣碎事務都解決幹淨了,他在開會之餘抽空回去了一趟。
今天是禮拜六,大學也沒有課,她應該在家。
洛倫佐跟衛官說自己是回來取東西的——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太要緊的文件,隻是想見她一眼。
當然他自己絕不會承認這種念頭。
海德薇在有些笨拙的學小提琴。
她先前鋼琴彈得極好,但在這種弦樂上顯然少些天分,跟鋸木頭也差不了多少。
少女試圖拉出幾個絲滑又悅耳的音符,然而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隻想捂住耳朵。
她嘆了口氣,扭頭時忽然看見了門口的丈夫。
“洛倫佐——”少女眼睛都亮了起來,琴都來不及放下就快步迎了過去,伸手抱住了他:“你走了好久,我還以為你已經出國了!”
三個月沒有見,她都有些想念他。
男人顯然沒預料到這姑娘會這麼直接,身體僵硬的如同一塊石板。
他試圖往後退一步,然而還是沒有動。
女孩踮起腳尖笑著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如同從前新婚時一樣的自然,但臉還是有些微紅。
“一起吃晚飯嗎?”
洛倫佐因為這個吻直接忘了之前想的說辭,低頭看了她一眼,試探著俯身又回應了一個吻。
他做了她半年的丈夫,在跳舞時也僅僅隻是禮貌地牽她的手。
可這種感覺確實很好……
沒有任何負擔,也不用有任何顧慮和負罪感。
他已經完全放下了前世的許多東西,如今種種阻礙也不成問題。
再愛一個人也很簡單。
動心,然後去吻她。
海德薇沒想到他會俯身親吻自己,雖然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卻和從前那些飽含情欲的吻完全不一樣。
她發出輕淺的鼻音,不自覺地又抱住了他。
“洛倫佐……”少女陷在他的懷裡,聲音又輕又軟:“我這幾天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