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一早，身旁的被褥已經涼了。

東宮的下人說，葉琮進宮述職。

這個空當間，我收到了早該送來的東西。

母親的家書。

我就知道，林七七被打成這個模樣，母親斷然不會甘心，她一定會從我身上狠狠盤剝出好處，補償給林七七。

若是以前，我不會計較。

但現在。

我不會繼續容忍放縱。

我帶上貼身女官回到太傅府。

出乎我意料的，母親並沒有對我惡語相向，反而是笑臉相迎。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與她虛與委蛇，終於在飯後的一盞茶中，圖窮匕見。

茶水中加了些催情的東西。

這東西的味道，我隨身的女官在第一時間聞了出來。

茶水氤氲我的視線。

我似乎看不透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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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母親，為什麼要給我下藥？

難道就為了一個林七七，要壞了我的名聲嗎？

她見我不喝，一再勸我。

我心沉到谷底。

或許今天，就是我們母女緣盡之日。

我將計就計，讓東宮得力的女官悄悄換了茶水，假裝飲茶後昏迷。

女官配合我，假裝被支開，實則暗中上了房梁。

等她一走，母親和林七七終於露出獠牙。

「小賤人，連我都防，真是一肚子壞心眼！」母親對我滿是嫌惡。

林七七幫腔：「可不是，有她這麼做女兒的嗎，真是不孝。」

「還是你懂事。」

母親皺起眉，「不過你這東西管用嗎？」

「當然管用，而且我也聯系了瑞王殿下，有這東西催情，不愁生米煮不成熟飯。」

「到時候這個賤人必定坐不穩太子妃之位。」

「我也和皇後娘娘商量好了，隻要這個賤人被抬進瑞王殿下府中，我就能做太子側妃。」

「怎麼隻是個側妃？」

林七七聲音冷了下來，「還不是怪皇後那個老虔婆，嫌棄我出身低，哼，等我為太子殿下誕下龍子，必然吹枕頭風把我扶正，到時候等太子殿下繼位，我就是皇後，要那個老東西好看。」

「還是七七你有盤算。」

母親欣慰的笑，又對我惡言相向。

「就是還要讓這個賤人嫁給瑞王，讓她嫁那麼好，真是便宜她了！」

「娘，日後我會找機會弄死她，你放心，我絕不讓這個賤人礙你的眼。」

這就是我的母親。

不，她不是我的母親，是林七七的！

母親怎麼會害自己的親生骨肉？

我眼角落淚。

被她們搬去香氣曖昧淫靡的房間，我更是幾乎絕望。

我聽到葉璜的聲音，他說。

「你們怎麼這麼慢，等死本王了。」

18.

我的愛人，我的親人，都在不遺餘力地算計我。

我如同孤辰劫煞，無人相陪。

就在葉璜企圖觸碰我時，一道迷煙吹入房中。

東宮女官從房梁上跳下，用解藥喚醒我。

「娘娘，您打算怎麼做？」

我閉上眼。

「脫光了，放一張床上。」

說出這句話時，我聲音都在顫抖。

我是把我的母親，我的表姐都送上絕路。

但我要想活下去，別無選擇。

三人的衣衫一件件褪下。

女官拿了催情的茶水灌進她們腹中。

我蹲在門外，聽到房內一陣陣曖昧的喘息，步履蹣跚地往外走。

轉角處，我看到葉琮。

月光之下，他連發絲都似乎被紗籠罩，看得不真切。

我走近了些，腳下一軟，栽進他懷中。

他順勢摟緊我的腰。

「不要緊，我在，一切有我。」

我鼻頭一酸。

「葉琮，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蓋住我的眼，任由我嚎啕大哭。

「你還有我。」

19.

太傅府三人的淫亂之事意料之中的被發現。

太傅夫人、表小姐和瑞王滾在一張床上，這等醜聞倘若傳出，整個太傅府都再無顏面可言。

父親生性涼薄，為了太傅府，為了他前途無量的兒子，更為了阮氏一族滿門，絕不會讓這件事成為汙點。

母親和林七七，必死。

她們會『病逝』。

我穿上除了朝服外最隆重的服制，和葉琮一起去太傅府，看他們『病逝』。

葉琮說，我一定要去。

他說，我便信。

我們到太傅府時，大堂中傳來陣陣哀嚎。

林七七砸了毒藥，無論如何都不肯赴死。

母親更是狀如潑婦，手裡拿著簪子，倘若有人過去，她便拿著簪子胡亂扎。

太醜了。

兩個跳梁小醜。

母親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

我不再是她嘴裡的『小賤人』，而是能救她性命的『乖女兒』。

她撲倒我面前，手伸向我的裙擺。

「女兒！棠棠，快救救娘，你爹要殺了我！」

我正打算避開。

葉琮先我一步，讓東宮侍衛打斷了她的手。

母親發出一陣慘叫。

葉琮冷哼一聲，擋住我的眼狠狠一踹，宛如踹開一條死狗。

「棠棠，別看，髒。」

母親哀嚎慘叫：「太子，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的嶽母，我是阮棠的 母親，你要救我！」

「母親？我看是姨母才對。」

「十年前，棠棠的生母回娘家拜訪，你嫉妒棠棠的生母嫁得好，生的富貴，而你年紀輕輕成了寡婦，心生嫉妒，藥死了棠棠的生母，仗著自己是雙生子，和棠棠的母親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敢李代桃僵。」

「但你自幼不學無術，又嫌貧愛富，原本的富商便是你搶了棠棠生母的親事，等阮太傅發家了，你又眼紅，隻可惜你沒有棠棠生母的才學能力和氣度。」

「所以這麼多年，偌大的太傅府，都是下人管家。」

「我說得對嗎，太傅大人？」

「為了太傅府的聲譽，發妻死了，親生女兒被折辱也能心安理得地裝沒看見？」

我驚疑，看向父親。

父親目光躲閃，不敢看我。

我又不可置信地望向葉琮，他沒有回答，隻是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而我母親……不，姨母心虛的表現，無疑證明了葉琮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難怪，難怪母親在我八歲時明明知書達理，通曉詩書，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難怪母親回了娘家帶回了林七七後，一切都變了。

原來，母親早就死了。

我認賊作母多年，父親也知曉了多年，從頭到尾就隻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裡。

難怪父親讓我忍讓，卻又不讓林七七碰御賜的東西。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我一陣心悸，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暈了過去。

意識模糊之前，我看到姨母和林七七被東宮的人摁著，灌下鶴頂紅。

而半空中似乎有個溫柔的婦人，她正擺了擺手飄然離去，對我笑得慈祥。

20.

再次睜開眼，是東宮熟悉的天頂。

外間傳來一陣爭吵。

「葉琮，你趁人之危，你有什麼資格心安理得地說棠棠是你的妻子？」

「棠棠的整個童年時光，少女年華，都是我的。」

「你又在哪裡？」

「葉琮，棠棠喜歡的隻有我葉璜，你不過是一個用來消遣的替代品。」

「可現在是棠棠夫君的，正是我這個『替代品』。」

「葉璜，棠棠的整個童年時光是跟著你跑，可她被你甩在身後，摔得一身傷時，是孤為她清洗包扎。」

「棠棠的少女年華，被你傷透心時，是孤為她拭淚療傷。」

「你又在哪兒？」

「逃婚那天，你就輸了。」

拳頭打在肉上, 打出一聲悶哼。

「葉琮，你當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算計？」

「是你幫著林七七送信, 我才被調走。」

「是你扯去了一半的侍衛，不然我根本不會走得那麼順利！」

「是你一開始就動機不純, 是你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我忍不住衝到外間，正好看到葉璜把葉琮打翻在地。

葉琮沒有抵抗, 他嘴角被打出鮮血。

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憤怒, 一巴掌抽在葉璜的臉上。

「葉璜, 你有什麼資格怪琮哥哥？」

「倘若你無心逃婚，宮中就是沒有侍衛, 你也不會拋棄我！」

「倘若你心中真的有我，你就不該和林七七不幹不淨！」

「你沒有資格說喜歡我！」

「你站在東宮，讓我無比惡心。」

葉璜想解釋, 我又給了他一巴掌。

「葉璜, 我不想聽你的任何解釋。」

「你算計我, 不在乎我的名聲, 甚至為了得到我, 不惜讓我擔上通奸的惡名。」

「你這樣的人, 怎麼有資格對我說喜歡？」

「追逐你的那些年，我權當喂了狗。」

「和你待在同一屋檐下, 比死都難受！」

葉璜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

他鐵青著臉指向葉琮：「你以為你的琮哥哥就是什麼好東西嗎？」

「別忘了，你當太子妃, 也是他的算計。」

我冷笑打斷他。

「可琮哥哥從不會讓我擔上惡名, 我的性命安危、名聲品行, 他都放在第一位。」

「葉璜，潑琮哥哥髒水，你配嗎？」

「別讓我惡心。」

我叫來東宮侍衛把他趕了出去。

葉琮看著我，咧嘴一笑, 但扯到傷口，又忍不住倒吸涼氣。

「疼嗎？」

我心疼得不行，拿了白藥替他擦拭傷口。

他一邊疼的皺眉，一邊告訴我不疼。

「傻子。」

我撲進他懷裡。

就算有算計又怎麼樣，他在乎我。

這就夠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他。

21.

葉璜的判決終於昭告天下。

皇室要臉，不好意思說他和臣子的妻子侄女鬧出醜聞, 隻以他成年為由，把他的封地換成了苦寒的北境，和流放也沒有區別。

雖說我姨母和林七七都『病逝』了。

但他做出來的醜聞在京城權貴圈子中不是什麼秘密。

皇家要臉, 皇後再不忍心, 也不得不按照皇帝陛下的吩咐, 把他送到北境。

是林七七腰間，被我摔碎的那塊。

「那他」送葉璜上路那天, 她更是恨不得把我當場捅死。

但我不怕。

我與身旁的葉琮十指相扣。

有他在，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會為我遮擋風雨, 尤其是皇後明槍暗箭地算計。

如今的皇後已經跟沒有管理六宮的大權, 她的偏心造成皇室醜聞, 皇帝隻是看在年少夫妻的份兒上沒廢了她。

她不再是我的威脅。

我站在城牆上，親眼看曾經年少輕狂時最愛之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京城。

身旁的葉琮收緊了手指。

「舍不得？」他同我開玩笑。

我嗔怪他, 拉著他的手蓋在我小腹上。

「沒有舍不得。」

「餘生，我隻會有你。」

他輕撫我的小腹。

那裡有餘生我們會永久相伴，扶持前行最有力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