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氣質相比以前,冷峻了太多。
也隻有在我面前,會露出這樣倉皇無助的一面。
「今天是你生日。」
他拿出禮物。
是我曾經很喜歡的一枚戒指。
它一直存放在某位收藏家手裡。
不知道路今越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少口舌,才買下它。
「你喜歡的首飾,我買到了。妤妤,你曾說過,以後每個生日都要和我一起過,這個承諾,如今還算數嗎?」
「算啊。」
「真的嗎?那——」
「但這個承諾是給『李因』的,跟你路今越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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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早就放下路今越了。
治病兩年,沒什麼想不通的。
報復他,純粹是好玩、惡趣味。
我並非聖潔白蓮花,被人騙了,還要嚶嚶著說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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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騙我,那就別怪我騙回去。
我將路今越丟在路邊,轉身回屋。
我沒有辦生日宴會的習慣。
小時候沒擁有過,長大後,也覺得沒必要了。
但李因和小楊執意來我家,為我慶生。
他倆算是我恢復光明後,關系最好的兩個朋友了。
見我回來,李因說:「姐姐,快來嘗嘗我親手做的生日蛋糕。」
「你還會做蛋糕?」
「以前在蛋糕店打過工。」
「李因,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李因害羞地笑笑。
他做的蛋糕很好吃。
我們三人邊吃蛋糕,邊聯機打遊戲。
過了會兒,屋裡有些熱。
我起身去開窗戶。
「等一下,姐姐。」
李因忽然叫住我。
「你臉上沾了奶油。」
我正要伸手,李因忽然走過來,站在窗口。
他用指腹抹掉那點奶油。
隨後放在唇邊,輕輕吞掉。
這動作實在太曖昧了。
他眼裡含著羞怯的笑意,卻也掩飾不住洶湧的愛慕。
我垂下眼睛,沒有推開他。
因為我知道,路今越還沒走。
他就站在外面,仰頭,看著這扇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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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因的關系,越來越好。
李因是個很可愛的弟弟。
不光臉蛋身材出眾,性格也真誠。
他深知自己家境不好,所以比任何人都努力上進。
無論生活還是工作上,他都像一隻忠心的大狗狗。
意外是在初夏時發生的。
李因的母親病倒了。
他是單親家庭,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
前不久,他媽媽務工的時候,不慎受傷,半身癱瘓。
醫生說,基本喪失生活自理能力。
這對李因的打擊巨大。
他好不容易走出村鎮,好不容易留在大城市,好不容易在大公司裡站穩腳跟。
還遇到了喜歡的人。
可是命運,給了他當頭棒喝。
連續兩天,李因沒有回我的消息。
我直接去了他的出租屋。
李因早就告訴過我大門密碼。
推開門,屋裡沒開燈,有淡淡的酒氣。
李因坐在陽臺,頹廢地轉頭。
「姐姐。」
他慌忙起身,想要收拾地上的酒瓶。
「別收拾了,我就來確認你的安全。」
「放心,我沒那麼脆弱。」李因露出苦笑。
我問:「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嗯。我要回去照顧她。」
這個選擇,我並不意外。
李因很孝順,不可能把媽媽丟在老家不管。
「什麼時候走?」
「後天。」
「有沒有想過請一個護工?」
「想過,但是長期下來,我負擔不起。」
頓了頓,在我開口前,李因補充。
「我不想欠別人的錢,尤其是姐姐你的,所以,我決定自己回去。」
李因婉拒了我沒說出口的資助。
他有他的原則,我尊重他。
「你老家有我的一個合作伙伴,我給你寫了封推薦信,你如果找不到心儀的工作,可以去試試看。」
「謝謝姐姐。」
他收下了推薦信。
黑暗中,語氣略微哽咽。
「姐姐,很高興認識你。你尊重我,從來沒有瞧不起我,還教會我很多事……如果,我是說,如果,家裡的事都處理好了,我還能回來為你工作嗎?」
「當然可以。」我溫柔地說,「一年,兩年,五年,都沒關系,歡迎你回來。」
但我們都知道。
時間不饒人。
此去一別,就會將我們分割成兩個世界的人。
再難交集。
李因提起精神,跟我說些有趣的事。
他故作灑脫,說到最後,還笑了起來。
他以為,黑暗會遮掩他的哭泣。
他以為我聽不出來。
最後,李因問:「姐姐,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好。」
我摟住少年的腰。
聽到他胸腔裡蓬勃的心跳。
我踮起腳,親了親他。
李因青澀,卻也熱烈。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逐漸與我交融。
這一夜,少年的第一次,因我而熾熱。
22
李因走後大半年。
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已經恢復正軌。
除了,路今越。
他好像還沉湎在過去,總希望我能回頭看他一眼。
哪怕隻有一眼。
冬雪降臨那天,我去和客戶吃飯。
免不了喝酒。
從飯店出來時,雪還沒有停。
路今越站在路燈下,身影被拉得好長。
肩膀和頭發上都是雪,他卻渾然不覺。
「沒事吧?」見了我,他問。
「吃個飯而已,能有什麼事?」
「這幾個客戶口碑不太好,聽說喜歡佔人便宜。」
「放心,他們不敢。」
我早就不是當初被丟在別墅裡的桑妤了。
我努力學習、工作。
就是為了讓自己羽翼足夠豐滿。
我狐疑地打量路今越:「你就是為了這個而來?」
「嗯。」
「不是來搶客戶?」
「方案我提交過了,沒放水,隻是他們沒選我。」路今越坦然地說,「你確實比我更優秀。」
這段時間,我和路今越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微妙。
他挽回我,單方面地付出很多。
工作上,卻維持著良性的合作與競爭。
我讓司機先送小楊回去,她一個女孩子,雪夜獨自回家我不放心。
路今越自告奮勇,要送我。
酒精讓我不太舒服,我便沒有拒絕。
一上車,我就看見了。
中控臺上擺著我給他捏的黏土小人。
不怎麼好看,但被他擺在了最中間,一塵不染。
「這個小人不太像你。」我忍不住說。
「沒我好看。」
「少自戀了。」
「那能給我重新捏一個嗎?」
路今越問得小心翼翼。
怕我生氣似的,趕忙補充:「不能也沒關系,我就問問。」
我看向窗外,說:「等我有空的吧。」
路今越一愣,立刻彎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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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時不時揉一下眼角。
路今越注意到了:「怎麼了?」
「有點不舒服。」
「要去醫院嗎?」
「不用。醫生說過,我眼睛雖然好了,但比起正常人還是很脆弱,不能用眼過度,最近太忙了,一不小心忘記了,加上喝了太多酒……」
確實有點疏忽了。
視線都變得模糊。
一到家,我趕緊找藥,卻因為看不清,絆了一跤。
還好路今越眼疾手快,扶住我。
我被他按在沙發上。
「坐在這兒,閉眼休息會兒,我去弄。」
眼睛一閉,耳邊傳來路今越忙碌的聲音。
找藥,燒水,打湿毛巾,替我擦手。
好像又回到了失明的那段時間。
「路今越。」
「嗯?」
「幫我揉揉眼周吧。」
「好。」
我躺在他腿上,他指尖輕柔地在我眼周按著。
「手法還在呀。」我舒服地嘆了聲。
「以前為你專門學的,不會忘。」
我嘲笑他:「沒見過你這樣的,騙著騙著自己入戲了。」
他也自嘲一笑。
放在一年前,我們都想不到,那些有好有壞的過往,會被這樣心平氣和地調侃。
滴了眼藥水,吃了藥。
外加他的按摩。
眼睛舒服了不少。
路今越看著我喝下解酒茶,就準備離開。
剛走到玄關邊上,屋內突然陷入黑暗。
停電了。
久違的黑暗讓我心頭一慌,下意識伸出手。
「我看不見了,你先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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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隻能辨認出物體模糊的輪廓。
路今越像當年那樣,攙著我坐下。
但這並不能消除我的恐懼。
好不容易恢復光明,我比任何人都懼怕重回黑暗。
路今越看出我的焦慮。
「你隻是最近太累了,不會有事,明天我帶你去醫院復查,你不要擔心。」
他放輕了聲音。
就跟當年偽裝成「李因」時一模一樣。
黑暗格外難熬。
因為下著雪,大家也都不外出了,整個世界出奇的安靜。
我抱著他,汲取一些溫暖。
最後,不知道是誰先主動。
挑起一個潮湿的細吻。
這大半年,我清心寡欲,連異性的指甲蓋都沒碰過。
難免在這個雪夜裡,產生一些躁動。
察覺我的主動,路今越備受鼓舞,熟悉地攻城掠地。
他小心翼翼,以討好我為主。
情到濃時,我呼喚出聲:
「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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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今越有些愣怔。
也有些挫敗。
他以為,我在叫那個已經離開的李因。
路今越問:「你就這麼放不下他?」
「嗯。」
「他都走了半年了。」
我笑了笑,沒跟他解釋。
他誤會了。
我喊的就是他。
是那個真正跟我相愛過的「李因」。
誤會就誤會吧,小小折磨他一下。
「他到底有什麼好,讓你念念不忘?」
「帥,溫柔,年輕,身體好——唔。」
路今越受了刺激,下意識使勁。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過我。
我翻了個身,準備睡一會兒。
卻見路今越再度蓄勢待發。
我愣了:「還來?」
「來。」
雖然看不清,但我感覺到了他的勝負欲。
春水漲了一波又一波。
路今越不知足似的,始終不肯放我去睡覺。
一直到清晨,晨光熹微。
視線變清晰一些,我看到他面色泛著些微蒼白。
「真的夠了,路今越,我要死了。」
他下床喝水,努力穩住虛浮的腳步。
過了會兒,他回來了,發狠似的說:「不夠。」
我:「……」
「怎麼了,不喜歡嗎?你說對我不滿意,現在呢?現在滿意了嗎?」
好家伙。
原來是為了一雪前恥啊!
可我那句話隻是故意逗他的……
最後一次。
我陷入溫柔的旖旎。
摟著他,下意識叫出「路今越」。
他終於滿足了。
他低頭親了親我,說:「桑妤,我真的好愛你。」
26
一覺睡到傍晚。
起來收拾滿地的小雨傘時, 我在垃圾桶裡發現了一小塊鋁箔板。
裝藥的那種。
不是我的藥。
我撿起來看了看,問路今越:「你吃藥作弊?」
他神情一僵,心虛地挪開視線。
「那隻是普通的保健品。」
「你當我不識字?」
「……」
怪不得清晨那次,他出去喝了杯水。
才又興衝衝地回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
路今越潰敗地低頭:「自從你說對我不滿意後,我就一直去看醫生, 可醫生說我很正常,沒問題,甚至還比一般人好一些。我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就隻好、隻好……
「但我發誓,我隻吃過這一片!其他都是正常發揮!」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那是騙你的。」
「……嗯?」
「沒有不滿意。」
「真的?」
「真的。下次不許亂吃藥, 對身體不好。」
路今越眼睛瞬間雪亮。
「你是說, 我們還有下次?」
「看你表現啦。」
路今越很開心。
「對了。」我接著說, 「我和李因其實沒談過。」
他更開心了。
雖然……
沒在一起,但我享受過年輕的肉體了。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在那段時間裡,我對李因是有些喜歡的。
如果他媽媽沒出事,我們或許已經在一起了。
我不可能在和路今越分手的幾年裡, 還為他守身如玉。
但這事, 還是不要讓路今越知道啦。
27
又是一年春。
我和路今越復合的第二個年頭。
婚事終於提上議程。
天知道這個婚事是怎麼敲定的。
要先說服大路總,再說服我爸媽。
過程之艱辛, 實在難以表述……
但好在, 我和路今越都為自己爭取到了話語權。
尤其是我爸媽那邊。
他們以前對我疏於照顧,心懷愧疚。
再加上姐姐的助攻,他們很快就點了頭。
大路總那邊,在見過我幾次後, 也不得不同意。
他說:「桑妤能力很強,犬子運氣好。」
讓他改觀的, 並不是路今越的堅持。
而是我的能力。
這樣很好, 以能力服人,比感情更靠譜。
訂婚那日,兩邊長輩都喝醉了。
一笑泯恩仇。
大路總搭著我父親的肩,說:「想不到啊, 我當初那個爛計謀,把自己兒子賠進去了。」
我爸也說:「實不相瞞, 你們家以前有個輿論危機, 是我弄的。」
「好啊,原來是你。」
「彼此彼此。」
我和路今越商量後,決定合並公司,開展更多的業務。
我分出一點資源來,全力支持姐姐的音樂夢想。
他沒找到我,就問路過的保安:
「(慢」李因和我聯系得不太多。
逢年過節時, 我們才會互相發發祝福。
他媽媽身體逐漸好轉, 他在老家找到一份很高薪的工作, 沒兩年,就升任中層。
進步速度之快,甚至超出我的預期。
估計再過幾年, 我真有可能把他挖回我的團隊來。
路今越還是會吃李因的醋。
但我始終沒告訴他。
我念念不忘的「李因」, 並非他人,而是他自己。
是那個曾在黑暗中,牽著我的手, 徹夜陪伴過我的人。
看他吃自己的醋,也挺有意思的。
歲月漫長。
這個小「謊言」,就待以後。
慢慢解開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