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湛禎自打成親之後,就沒在軍營用餐了,每天中午都騎馬趕回來,路過城裡的鋪子,再給他買點其他吃的,所以鹹笙屋裡的小零嘴兒幾乎都沒少過。
雪停,空氣裡卻依然洶湧著冷氣,鹹笙推開窗戶吸了幾口雪的味道,月華就趕緊過來關了窗戶:“今日太陽也是冷的,咱們就不開窗了。”
鹹笙收回視線,嗯了一聲。
自己擺了盤棋局,懶洋洋的下,直到聽到下人的聲音:“殿下回來了。”
湛禎在外頭脫了帽子,摘了大氅,攜著冷氣走入,沒有直接靠近他,而是遠遠在一處火爐前坐下,烤著手,道:“本來看今天天氣好想帶你出去玩玩,不過你身子弱,今日還是有些冷了,孤命人去便爐店叫了份二合鍋,晚上就在府裡吃便爐吧。”
鹹笙道:“可是清湯辣湯同在一鍋的二合鍋?”
“南方應該很少見。”
“我在書上看過。”鹹笙又在炫耀他看的書多,眼珠轉了轉,問他道:“阿瑾阿茵會來一起嗎?”
湛禎暖熱身子,這才朝他走過來,鹹笙挪了挪位置,還是給他一把抱住了:“公主若想,孤命人去喊她們。”
“那就喊來吧。”鹹笙一高興,隨手又吃了兩塊酥點。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
湛茵小跑進來,跺了跺腳上的雪,道:“是不是來早了?你們還沒開始。”
她一來眼睛就黏在了鹹笙臉上,眼裡的光亮晶晶的,如果說湛禎是大老虎,她妥妥是小老虎,都給鹹笙一種要吃了他的感覺,真不愧是兄妹倆。
他剛要開口,湛禎就已經上前兩步,直接擋住妹妹的視線,帶著點排斥的道:“既然來了,就先去暖亭準備一下。”
湛茵左右歪頭都看不到小嫂子,氣的蹦了一下:“那不是有下人嘛,幹嘛要我去!”
“阿瑾。”湛禎看向她後方,湛瑾剛走進來,當即愣了一下,然後道:“今日在座的有皇室嫡長子與嫡長女,還有一個梁國公主,我們還是親自去準備吧,免得有人投毒陷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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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笙:“……”
這到底是什麼荒謬的理由?太子府若是那麼容易被人投毒,湛禎不是早死了無數次。
湛茵也瞪圓了眼睛,湛瑾轉身出去,湛茵總不好讓她一個人去,隻得小跑跟上:“你幹嘛每次都為他說話?他根本就是存心欺負我!”
湛瑾十分無奈:“你看嫂嫂的眼神太過分了,惹他不喜,也很正常。”
湛茵後知後覺,下意識摸自己的臉,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弱弱道:“很過分嗎?我也不知怎麼了……看到嫂嫂就走不動,她怎麼能那般好看。”
她眼神短暫渙散了一下,又陡然反應過來:“不是,我是妹妹欸!他醋勁兒也太大了吧!!”
湛瑾輕笑了一聲,湛茵又盯住了她:“阿瑾也好看,我妹妹真好看!我真是太幸福了!……如果沒有討厭的哥哥就好了!”
“不像話。”湛禎帶著鹹笙出門,對妹妹的大嗓門給了評價,鹹笙卻若有所思的跟在他身側,道:“阿瑾好像有什麼心事。”
“你怎麼這般關注她?”
“她走在湛茵身邊,就給我很不一樣的感覺。”
湛禎側目,道:“你覺得會是什麼事?”
“我不知道。”鹹笙道:“但她好像很有壓力。”
“她身世有些復雜,為父皇當年最寵愛的梅妃所出,梅妃出身貧寒,被人賤賣,幸被父皇所救,從此被視為掌上明珠,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湛禎回憶了一下,接著道:“隻是命不好,生了三個兒子,最大的也未到一歲便死了,她因此瘋瘋癲癲,後來被查出與侍衛苟合,父皇顏面無光,當場將她杖斃,母後極力證明了阿瑾是他的親女兒,才得以活命。”
湛禎區區數言道出一個女人的一生,鹹笙有些唏噓,轉而道:“三個兒子都死了,隻活下了一個女兒,你不覺得奇怪嗎?”
“真兇早已俯首。”
鹹笙皺了皺眉,跟他一起走向後廊,暖閣內,湛茵正邊抱怨邊將碳扔進桌爐,鹹笙見狀,把如意喊過來吩咐了幾句,後者很快端著一些糕點果脯上來,湛茵湛瑾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某盤酥點上,紛紛神色古怪的看向鹹笙。
這種秘制酥點……如何能用來待客?
湛禎也是臉色變了變,鹹笙隨口道:“這是我這兩日最為心儀的一些零嘴兒,咱們邊吃邊等鍋開。”
湛茵心直口快:“原來嫂嫂竟是平……”
湛禎捏起一物塞進了她嘴裡,陰沉沉道:“你最喜歡的梅花糕,多吃點。”
湛茵眨了眨眼,鹹笙側目,提醒道:“那是豌豆糕。”
湛禎縮回手坐下來,鹹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頭微微皺起。
湛禎神色淡淡,心裡卻有點忐忑。
若是鹹笙誤會自己被丈夫嫌棄,豈不是更不會給他碰了。
他冷冷看了妹妹一眼。
湛茵:“……?”
作者有話要說: 笙笙:我掐指一算,此事不對。
略略(搶答):一馬平川孤也喜歡!隻要是你孤都喜歡!
第22章
湛茵喜歡梅花糕, 卻並不喜歡豌豆糕,但被塞了一嘴,在兄長冷冰冰的目光下, 也沒敢說什麼。
鹹笙企圖從湛禎臉上看出什麼,但在他盯著湛禎的時候, 後者一瞬不瞬的盯著湛茵,他隻好收回了視線,湛禎便也把視線收了回來。
被放過的湛茵弱弱的把嘴裡的豌豆糕丟在一旁,換成了梅花糕,順便又偷偷看了一眼那份別樣的酥點。
鹹笙皺了皺眉,也察覺出是這酥點的原因,他試圖拼湊出湛茵口中完整的話——
平……?平什麼?
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個‘平’和酥點能扯上什麼幹系。
他站了起來, 在湛茵的目光下,端起了那碟與眾不同的酥點,先是遞給了湛茵,溫和道:“不知母後有沒有給你留。”
都遞到跟前了, 湛茵臉紅了紅, 默默伸手捏了一塊,一側的湛瑾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緊,然後慢慢離開了桌子, 但那盤酥點還是不可避免的遞到了她面前:“阿瑾?”
他神色尷尬, 慢慢道:“母後也給我留了一份, 我就不吃了。”
一側的湛茵捂住嘴掩飾吃驚與止不住的笑意, 鹹笙則平靜的將酥點重新放了回去, 他撫了撫袖口,在椅子上坐下來,道:“原來阿瑾也有,殿下說此物是用來補身子的,我還以為是我這個病秧子獨一份兒呢。”
湛瑾:“……”
他表情露出幾分心虛,鹹笙把一切收入眼中,心裡確定了酥點的問題,但他原本就是男子,哪怕再扮女子,也不可能有人跟他講女子的生理,一時半會兒仍然沒有確切答案。
桌子上的二合鍋湯漸漸發出咕嘟嘟的聲音,鹹笙先朝裡頭放了菜,主動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很快,湛茵便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起了宮裡的事情。
湛華已經清醒,但因為離的太近,受到的衝擊力過大,身上多處骨折,至少要養上小半年才能完全好轉,這也就代表著他春季狩獵不可能去了,榮貴妃為此愁出了幾條皺紋,她兩個兒子戰死一個,如今隻剩下湛華,還指望著他出人頭地,萬一真傷到了哪裡,這輩子都不可能受晉帝重用了,如何能不發愁。
清容的手是徹底好不了了,她原本就是左撇子,這次秦易卻直接廢了她的左手,這兩日一直在以淚洗面,還跑去晉帝那裡哭訴,請求務必盡快把秦易捉拿歸案,為她報仇。
說到清容,湛茵的臉上還是有些糾結,顯然是把對方那日的話放在心裡了,湛禎沒有理她的情緒,隻淡淡提醒:“小心做了她手裡的刀。”
湛瑾全程安靜進食,神色平靜,很少搭話,隻偶爾被問到才回一句。
便爐吃的鹹笙身上暖融融的,微微發汗,他甚至沒忍住吃了幾口辣鍋,臉頰嘴唇都紅了起來,那張素來帶著病態的臉上,浮出幾分芙蓉般的顏色,湛禎看的差點兒沒忍住,眼角瞥到妹妹又沒控制住表情,於是給她嘴裡塞了一大口辣椒。
吃到一半,江欽忽然過來了,說有事跟湛禎匯報。
北國沒有男女避嫌的風俗,湛禎便直接讓人把他喊了進來一起吃飯,江欽掀簾而入,一眼看到湛茵湛瑾,便告罪了一聲。
湛禎道:“先吃了飯,暖暖身子,晚點再談別的。”
江欽在外面跑了一天,倒也真沒用膳,丫鬟添上了碗筷,他又道了聲謝,湛禎忽然側目,調侃道:“今日這是怎麼了?突然拘謹了起來?”
“這不是,有女眷麼?”江欽目光禁不住朝湛瑾額頭的傷口飄,隨口道:“六公主的傷可好了一些?”
湛瑾一愣,低聲道:“多謝小將軍掛懷,我好多了。”
江家世代出名將,江欽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武安大將軍,隻是如今年紀大了,江山便託付給了年輕一輩,江欽是他的老來子,自幼十分受寵,雖然在湛禎身邊隻是副將,但人人都習慣稱他一聲小將軍。
江欽點了點頭,湛茵忽然皺了皺眉,奇怪道:“你什麼時候跟阿瑾熟悉起來了?”
江欽剛要說什麼,湛瑾便率先解釋道:“我前兩日受傷暈厥,是小將軍帶我去看的大夫。”
“啊,是……”
“我敬小將軍一杯。”湛瑾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舉杯含笑遞了過來,江欽愣了一下,隻好飲了。
江欽也是個風流浪子,說話風趣幽默,逗得湛茵咯咯直笑,鹹笙身子不好,不便飲酒,便多喝了幾杯茶。
等到飯局散去,湛禎帶著江欽去書房談話,鹹笙則送湛茵和湛瑾出了府,他察覺湛瑾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什麼都沒說,鑽入馬車與湛茵一起離開了。
這廂,湛禎在談完公事之後,忽然問了江欽一句:“阿瑾那日沒隨你去看大夫?”
“這……”江欽神情猶豫,似乎在糾結什麼。
湛禎一眼看破,道:“阿瑾素來不喜大夫,他會些醫術,小病小痛,自己就醫好了,若是未隨你去看,也是情理之中。”
“是這樣。”江欽沒有繼續隱瞞,道:“當時你走沒多久,她便醒了,知道我要帶她去看大夫,便說不必,我隻好將她送回了宮裡,進去前還告知我不要告訴別人。”
“他這個習慣,挺奇怪的。”
江欽也不太懂,不過事情已經匯報完畢,他便拱手:“屬下退了。”
“雪天路滑,小心一些。”
湛禎目送他離開,起身走回房間,剛進內室,便一眼看到鹹笙正冷冷的坐在桌前,桌面上赫然擺著那盤‘玉女豐乳酥’。
“人都走了,殿下應該可以跟我說一下,這酥點的真正作用了。”
湛禎慢條斯理的走進來,在他面前坐下,抬手託腮,贊美道:“公主這兩日越發貌美了。”
鹹笙完全不上他的當,他涼涼道:“聽說北國權貴素有新婚之後宴請諸位夫人的習俗,我身子不好,這個宴隻能暫時推後,但該辦還是要辦的,到時把這糕點放上去,自然會有人跟我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那樣,會被嘲笑的。”
“你到底說不說?”湛禎簡直是火折子,一開口就總能讓他心火乍起。
湛禎隻好收起玩笑態度,手指捻著杯子,慢吞吞小聲聲的道:“月呂扶乳書。”
“?”鹹笙道:“你牙齒漏風嗎?”
湛禎看了他的胸前一眼,總覺得說出來會讓他難堪,但鹹笙如果真的跑去宴請上京貴夫人,隻怕會更加難堪,他權衡片刻,隻好不情不願的告訴他:“玉女豐乳酥。”
鹹笙聽清了,但一時沒明白效用,反應了片刻,才陡然回過神,他的臉色瞬間青白不定,好看至極。
原來不是起了疑心,竟是……
他有些羞,有些惱,還有些不知所措。
湛禎觀察著他的表情,試探的討好道:“孤知道公主自幼病弱,又被禁止食葷,故而身材幹癟,這是北晉皇宮秘制,母後說了,七天就能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