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子嬰低著頭,目光專注,死死盯著這張照片。突然,他抬頭問道:“這裡有問題?”
奚嘉一時沒反應過來:“有問題?”
子嬰知道今天上午奚嘉和葉鏡之去查看滄浪亭了,又問道:“你們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奚嘉皺眉:“沒有。”
良久,子嬰抬首看向奚嘉:“我覺得這裡不大對勁,奚嘉,我們現在可以去看看嗎?”
太陽落山,華燈初上,奚嘉陪著子嬰前往滄浪亭。到了晚上七點,園林早就關了,奚嘉就站在牆外,子嬰穿牆而過,堂而皇之地逃票走進了園林。奚嘉隻等了五分鍾,子嬰快速地飛出來,凝重道:“奚嘉,這裡……和長生殿的氣息也有一絲相似。”
奚嘉:“啊?!”
第二天上午,滄浪亭景點辦給所有提前網上買票的遊客發送短信,通知所有人閉園休整。玄學界的天師們還沒把桃花島的風水局研究出一個異常,就又碰到了一個同樣詭異的滄浪亭。
他們兵分兩路,燭照真人等人繼續留在桃花島,調查桃花島的風水局。嶒秀真君則帶著燭楓真人等天師來到了滄浪亭,還沒進園,嶒秀真君就走到不遠處一條巷子裡,敲開了一扇鐵門。
開門的老太太看到嶒秀真君,倏地愣住:“咦,是你?”
嶒秀真君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燭楓真人和車渠道人,道:“這是貧道……這是我的兩個醫生朋友,聽說了你女兒的病,想一起來看看。方便嗎?”
老太太沒有拒絕,她女兒已經瘋了三十多年,她家沒有任何好讓人惦記的東西。死馬當活馬醫,哪怕嶒秀真君是想騙她錢,她也沒錢可以給,這些人想看看女兒就讓他們看吧。
老太太哪裡知道,眼前站在她面前的可都是玄學界的前輩大師。
燭楓真人是天機門的掌門,卜筮之術高超莫測;嶒秀真君不用說了,當今玄學界第一人。更不得了的是車渠道人,車渠道人乃是四大門派之一的神農谷的掌門。
三人裝作很淡定的樣子,走進了這間小房子。
進門前車渠道人還很無所謂地嘀咕道:“不就是瘋了麼,有老夫在,她就是想瘋也瘋不了。”直到他走進門,還沒站穩,一塊大石頭直直地朝著臉就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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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趕緊往旁邊讓開的車渠道人:“!!!”這要是砸傷了老夫的臉,你負責麼!!!
老太太似乎沒想到自家女兒醒了,急得趕緊抱住女兒,不讓她發瘋。可那瘋女人哪裡肯罷休,她一口咬在老太太的手上,疼得老太太哀嚎一聲,鮮血直流,她趁機掙脫了母親的桎梏,瘋狂地衝向車渠道人。
“鬼!你是鬼!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剛剛走進門的嶒秀真君:“……”
在一旁看熱鬧的燭楓真人:“貧道居然不知,車渠道友你已然成了鬼。不方不方,貧道這就去找不醒,讓他給你念一念《往生經》。”
燭楓真人樂得合不攏嘴,看老朋友吃癟。誰料他話音剛落,那瘋女人舉著磚頭正要砸到車渠道人身上,突然看見他,又改變方向,惡狠狠地衝他跑來:“我要殺了你這隻鬼!!!”
燭楓真人:“……”
三隻“鬼”:“……”
瘋女人很快被人制服。
嶒秀真君也終於是看出來了,這瘋女人根本不是針對他,她是說在場的各位都是鬼。
“但也有一點很奇怪,為何她隻說燭楓道友、車渠道友以及貧道是鬼,卻不說其他人是鬼?前幾日貧道與葉小友一起來時,這姑娘並未針對葉小友,隻針對貧道。”
車渠道人很想說“那是因為你長得醜”,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是鬼,頓時就蔫了。
雖然被說成是鬼,但事情還是要做的。嶒秀真君將老太太引開,讓車渠道人和燭楓真人留在房間裡,一人為這瘋女人治病,令一人則開始掐算這瘋女人與滄浪亭的異常是否有關系。
不過多時,車渠道人先走出了房間。他看向嶒秀真君。
兩人對視一眼,嶒秀真君會意地走到一邊,隻聽車渠道人小聲道:“治得好,但沒必要。這女人的七魂被嚇得隻剩下兩魂六魄,若是早來二十年,老夫還能幫她把魂魄找回來,現在肯定找不到了。她瘋了三十年,神智失常,魂魄顛倒,而且肉身虛妄,不能吃靈丹藥草來治病,隻能用我神農谷的那本《素問》本經慢慢調養。要想恢復意識,需要五年。要想完全恢復,至少需要十年。但以她已經少了一魂一魄,最多能再活十五年。”
想要治病,很艱難。天底下的病人太多了,神農谷沒義務為一個普通凡人花費這麼多心血,還搭上鎮牌之寶《素問》。況且治好了也隻能再活五年,所以車渠道人說沒必要治。假設治好了,當她醒來時,會發現自己突然從二十歲的青春年華變成如今的耄耋老婦,她本人會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車渠道人走到那老太太面前,翻手取出一個白瓷小瓶,道:“裡面的丹藥每年元日吃上一顆,未來一整年不會再心悸焦躁。”安安穩穩地過最後十幾年吧。
老太太隻以為這是老中醫給自家女兒開的藥,感激地直道謝。
又過了半個小時,燭楓真人從屋子裡走出來。三位大師和這老太太道了別,往滄浪亭走去。
一走出門,燭楓真人道:“和玄學界有關。”
嶒秀真君腳步一頓:“真的和玄學界有關?貧道曾經看過,這瘋姑娘並不是邪祟上身,是單純地瘋了。”
車渠道人補充一句:“是被嚇瘋的,一魂一魄都被嚇沒了。”
燭楓真人翻手取出幾塊碎裂的龜甲,指著上面的三處花紋:“玄龍西起,陰氣南來。陰逐七魄,陽有三魂。邪炁既入,真炁無存。卦象顯示與玄學界有關,三十年前,這女人是被一樣與玄學界有關的東西嚇瘋的。”
嶒秀真君想了想:“被厲鬼嚇瘋的?”
這世界上確實有被鬼嚇瘋的人,每個人的膽子都不一樣,如果是膽子小一點的人,確實可能一嚇就瘋。
這一點燭楓真人就不知道了,他隻能說:“和滄浪亭有關,和玄學界有關。嶒秀道友,桃花島裡有座亭子,這滄浪亭本身就是個亭子。難道說……是這兩座亭子有問題,才導致那女人被嚇瘋,蘇城三十年內出現兩個極陰之體?”
“很有可能!”
事不宜遲,三位大師快速地趕到了滄浪亭。然而任憑他們用陰陽眼觀察,用羅盤龜甲卜筮,這滄浪亭也沒一點問題。到最後,車渠道人建議道:“拆了兩座亭子!老夫就不信了,直接把亭子拆了還查不出問題?”
嶒秀真君道:“那桃花島上的亭子自然無所謂,但這座滄浪亭有數百年歷史,就這般拆了……”
車渠道人無奈了:“那嶒秀道友你說說看,這該如何是好?”
事情一籌莫展,嶒秀真君給不出好的建議,玄學界的大師們也找不出桃花島和滄浪亭的異常。如果真的沒辦法,那就隻能拆亭子了。
正當嶒秀真君下定決心準備和政府說一說,把滄浪亭直接拆了的時候,燭楓真人摸了摸長長的白胡須,說道:“既然咱們無法直接找出原因。那不如想一想,三十年前,蘇城……咱們玄學界,三十年前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車渠道人脫口而出:“三十年前?老夫記得那是一個丙寅年。那一年風調雨順,老夫在長白山挖出了一根六百年的雪參。那雪參還躲在雪裡給老夫裝人參,以為能蒙混過關。老夫是何許人也,一眼就把它認了出來,逮回去煉藥……”
燭楓真人:“咳咳,車渠道友,我等沒興趣知道你與雪參大戰三百回合的事。”你那根雪參又沒給我們,誰要聽你的風光史。
車渠道人輕哼一聲:“那你要聽什麼?燭楓道友,丙寅年可沒出現什麼兇殘的厲鬼,也沒出現什麼大惡邪祟。那一年連酆都鬼門都沒出來幾隻厲鬼,除了老夫那根雪參十分奇特,還有什麼特殊的東西?還有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
車渠道人快速地轉過頭,看向嶒秀真君。
燭楓道人看著他這番模樣,突然也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看向嶒秀真君。
嶒秀真君淡淡道:“三十年前,貧道與易凌子一起,將走火入魔的九遺君……處置了。”
另一邊,桃花島。
岐山道人說道:“你問三十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葉鏡之點點頭:“是,岐山前輩,那女人在三十年前瘋的,如果真有什麼事,應當是三十年前。”
岐山道人百無聊賴地坐在亭子裡,無聊地看著滿池的荷葉。
岐山道人不擅長風水陣,隻能在這發發呆,葉鏡之也不會這種東西,兩人便做了個伴,闲著沒事坐在亭子裡看風景。聽葉鏡之說起昨天去看滄浪亭的事情後,岐山道人摸著自己長長的胡子,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還真有!你師父那一年不是大義滅親了麼,把他那什麼好朋友……叫什麼來著,就是前山派的那個……”
葉鏡之雙目一凜:“九遺君前輩。”
岐山道人連連道:“不錯不錯,就是前山派的掌門九遺君。那九遺君當年也是個不錯的天師,老夫和他不怎麼熟,但他和你師父、嶒秀道友是好友。九遺君是連晨道友的師兄,他死以後,連晨道友傷心不已,老夫還特意去了滇省,陪連晨道友一醉解千愁。”
連晨真君十九年前與易凌子三人一起死在了旱魃墓中,三個月前葉鏡之還和奚嘉一起前往滇省,見過這位前輩的遺骸。
葉鏡之想知道一件事:“岐山前輩,我出生的時候九遺君前輩已經去世五年了,師父隻提過他幾次。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能仔細說說嗎?”
三十年前的事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十分遙遠,但對於岐山道人來說,隻不過是他漫長人生的三分之一。
天師向來記性好,九遺君走火入魔的事情岐山道人並沒有參與,但他是連晨真君的好友,喝酒的時候曾經聽連晨真君訴過苦。
“九遺君是前山派建派四百多年來,天賦最強的天師。他們前山派鎮守滇省數百年,最擅長蠱毒和風水局。三十年前,你師父易凌子、嶒秀道友、不苦道友,還有九遺君,這四個人是玄學界的中流砥柱。可惜,三十年前,九遺君死了;十九年前,你師父死了;六年前,不苦道友圓寂了。到頭來,隻剩下嶒秀道友一人。”
說起以前的事,岐山道人還是比較正經的,他仔細回憶著:“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也不是大事,隻是九遺君誤入歧途。他深入越南、泰國,學習他們的降頭術、巫術,將這些與華夏蠱毒結合在一起,養起了小鬼。”
葉鏡之道:“養小鬼並非都是壞事。”
岐山道人點頭:“葉小友說得沒錯,有一些天師專門養野鬼,與它們籤訂連山之契,用來捉厲鬼。但九遺君所做的事不一樣。那些養鬼的天師,是去找孤魂野鬼,直接籤訂契約,起初九遺君也是如此,直到那一年的十月,黔省有一處村莊,一夜之間全部被屠殺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