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子嬰聲音溫和:“那個人,就是葉天師吧?”
奚嘉曾經和子嬰說過自己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但是之後他沒再和子嬰多說關於葉鏡之的事。他沒想到子嬰會一下子就猜出來,但是他也不會否認,而是自豪地笑了笑:“是。”
子嬰看著他的笑容,道:“你很幸福。”
奚嘉笑著反問道:“子嬰,我覺得如今的你也很開心,很幸福。”
子嬰頷首:“是,這麼廣闊無垠的世界,這麼多新奇有趣的知識,我很高興,能碰到它們,看到這一切。”
兩人一起下了樓,奚嘉問道:“我記得我也給你燒了手機,你沒收到嗎?”
子嬰手掌一翻,一隻小巧的手機便出現在他的掌心:“這個東西用來查詢資料確實很方便。”
奚嘉頓時想到:“……等等,你不要告訴我,你用手機不去玩遊戲,不去看視頻小說,你居然用它來查資料?!”
子嬰一臉“不用來查資料那應該用來幹什麼”的表情。
奚嘉:“……”你至少像你始皇爸爸一樣,玩一玩遊戲啊!哪怕是一局遊戲也好,你就玩一局,說不定你就會上癮,不再整天這麼學霸讓學渣嘉哥情何以堪了啊!
子嬰不知道奚嘉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緒,他從小不受始皇重視,如果像很多兄弟一樣隨意放縱,早就會被始皇放逐到邊境,根本不可能成為秦三世。
蘇城沒有機場,奚嘉買好高鐵票準備坐車去海城。
走在景獨湖旁,奚嘉笑著和子嬰介紹蘇城最出名的秋褲樓,再給他說一說蘇城的各大地標建築。就在他剛剛說完蘇城現在的第一高樓後,子嬰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景獨湖中心的一座人工小島。
見他不走了,奚嘉也停住腳步,問道:“怎麼了?”
視線死死地凝視在這座小島上,良久,子嬰眯了雙眸,目光凝重:“奚嘉,那座島是什麼島?”
奚嘉還真不知道景獨湖中央的那座小島是做什麼用的,但是遠遠看過去,似乎像一個旅遊景點。他給子嬰解釋了一下什麼叫旅遊景點,子嬰卻搖搖頭,聲音嚴肅:“那座島給我感覺有點奇怪,它帶著一絲奇怪的氣息,一絲……和長生殿有些相像的氣息。”
Advertisement
與此同時,葉鏡之捧著手機和度量衡說話,請他幫忙好好安排行程,讓奚嘉和子嬰可以在海南島順利遊玩。在他的身旁,嶒秀真君面露困色,越來越疑惑。
“葉小友,難道說真的是貧道想多了?我等已經找了這麼久,還召集了許多道友一起尋找。整個蘇城都被我們找遍了,並沒有找到任何異常。是不是……貧道想多了?”
葉鏡之放下手機,道:“嶒秀前輩,我們可以再找一遍。您的想法並沒有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蘇城真有問題,到時候出了事,我們後悔也來不及。”
嶒秀真君心裡舒坦了許多,繼續找了起來。
還是葉小友穩重善心,知道尊老愛幼。這要換成岐山、不醒那幾個老家伙,恐怕早就笑他這次馬失前蹄,想太多,更不可能陪他一起找異常。
蘇城是江南水鄉,整個城市最多的就是水渠小河。蘇城的每條街旁都有河,可以說蘇城的城市街道規劃幾乎就是沿河而行,河流是怎麼走的,道路就怎麼規劃。
葉鏡之和嶒秀真君走到了蘇城的老城區,在這九曲回腸的小巷弄裡找了起來。不時有路人好奇地看向這兩人,對他們投來驚訝的目光,畢竟這一老一少,一個俊美清冷,一個白胡子長到腰部,但兩人都毫不在意,繼續尋找。
等走到蘇城著名的滄浪亭附近時,葉鏡之正觀察四周的陰氣,突然聽到一道悽厲的哭喊聲。他抬頭一看,隻見一個五十歲模樣的婦女頭發凌亂,滿身髒汙地在地上打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拿著繩子,用力地將她捆起來。
葉鏡之皺起眉,嶒秀真君也不解地看著這一幕。
一旁,有鄰居聚起來感慨道:“劉奶奶,你家姑娘又發瘋了?怎麼樣,今天沒砸壞什麼東西吧?”
那老太太轉過頭看向出聲的人,這時候葉鏡之才發現,這老太太竟然也是淚流滿面。“沒,沒砸壞什麼東西,今天還好,就是早上被狗嚇了一跳跑出來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鄰居一直用吳語方言說話,葉鏡之隻能聽懂一半。他看著這老太太用繩子捆住了婦女的雙手,費盡全力地將她往屋子裡拖。那婦女拼命地掙扎,還用腳踢老太太,老太太也隻能含著眼淚一聲聲地喊著“小芬”,然後把自己的女兒拖進大鐵門。
然而,當這個瘋子似的中年婦女快要被拖進門的時候,她突然抬頭,看到了不遠處的葉鏡之和嶒秀真君。這婦女倏地瞪大眼,像見了鬼似的,瘋狂地掙脫開了老太太。
老太太急得趕緊去拉她,婦女竟然一口咬在老太太的耳朵上,咬得鮮血直流。周圍的鄰居趕忙上來幫忙,婦女對他們拳打腳踢,將他們全部推到一邊,快速地衝向葉鏡之和嶒秀真君。
葉鏡之早已取出一張符箓,準備穩住這個瘋子婦女。但那婦女走到一半,操起路邊肉攤上的大菜刀,雙目血紅,衝嶒秀真君砍了過來。
“殺了你,殺了你!你是鬼,你是鬼!!!”
第六十三章
瘋女人舉起菜刀,砍向嶒秀真君。這若是換成另一個百歲老人, 恐怕真躲不過這一刀, 但嶒秀真君快速地往旁邊一讓,葉鏡之趁勢將一張黃色符紙貼在了這女人的眉間。他動作極快, 符紙剛剛貼上便消失在中年婦女的眉心。這瘋婦女的眼睛裡閃過一道金色的光芒,接著緩緩地癱倒在地, 再沒了力氣。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剛才瘋女人砍向嶒秀真君的時候, 已經有人嚇得尖叫起來了。看到嶒秀真君居然沒有出事,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震驚過後,幾個鄰居和婦女的母親立刻上前, 將這中年婦女捆起來。
老太太趕忙走上前,老淚縱橫:“沒事吧,沒受傷吧?我家姑娘瘋了快三十年了,以前也沒見她砍人,就是摔摔東西。真對不住,你們這沒受傷吧?”
葉鏡之搖搖頭,嶒秀真君卻是莫名其妙。
嶒秀真君的脾氣沒有葉鏡之這麼好,算不上道德標兵, 但人家嶒秀真君身為玄學界如今的領袖,活了一百零三歲, 殺過五百年道行的厲鬼,和國外巫師鬥過法,負責靠譜, 也是勞苦功高,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普通婦女拿把菜刀往頭上砍。
這老太太一直給嶒秀真君道歉,不斷擦眼淚,就差給嶒秀真君跪下了。
嶒秀真君對這種事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就是覺得十分奇怪,他建議道:“為什麼不送去醫院?”
老太太:“我們沒錢啊!”
嶒秀真君喉間一滯。
玄學界的天師各個不差錢,嶒秀真君是真沒想到,這老婦居然是因為缺錢,才沒有將自己的女兒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那婦女被眾人捆著送回了家裡,葉鏡之剛才貼的符箓也開始奏效,婦女很快昏睡過去。
突然出了這種事,葉鏡之和嶒秀真君都沒有離開。老婦以為他們是想要賠償,從懷裡掏出一個布手帕,一層層地拆開後,從裡面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塊錢。
葉鏡之二人當然不可能接受,但是他們也不可能現在就離開,因為剛才這瘋婦女有句話穩穩地傳入他們的耳中——
『你是鬼』
嶒秀真君是不是鬼,整個玄學界都清楚。他要是鬼,這世界上哪裡還有天師。
嶒秀真君正色道:“你這女兒是怎麼回事?”
老婦猶豫了一會兒,聲音沙啞地說道:“三十年前我女兒快要結婚,有天晚上她回家來,突然就瘋了。這一瘋,就是整整三十年。今天真的對不住你們爺孫倆,真對不住,要是不夠的話,我這……我這還有一點。”說著,老婦用從手帕裡掏出一張皺皺的綠色紙鈔。
葉鏡之神色平靜,將這兩張五十元紙幣全部塞回了老婦的手裡。老婦驚訝地看著他們,不明白他們這是什麼意思,隻聽葉鏡之輕聲說道:“請問一下,老人家,能具體說說三十年前的事嗎?”
見這兩個人似乎不是什麼壞人,老太太放下了疑心,說起往事來。這些往事其實她和周圍鄰居說過很多遍,鄰居們聽得很膩,卻也不會打斷她。人總是要傾訴的,如果老太太不經常說說自己心裡的苦,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十年前,老太太的女兒才二十歲,正是青春年華。當時這姑娘長得不算多麼好看,卻也很清秀,在鎮上的供應社工作。十九歲時被人介紹了一個對象,兩人開始談戀愛,一切都很順利,也定好了年底結婚,直到某天晚上姑娘下班回家,家裡人等了一整晚,沒等到自家女兒。
那個時候的人還很淳樸,晚上也沒太多的娛樂活動。
“我家小芬很老實,從來不會晚回家。凌晨的時候我們全家人就出去找了,找到第二天早上,才在亭子那邊找到她。找到的時候……找到的時候……”老太太抹了抹眼淚,“找到的時候,小芬就成這樣了。”
葉鏡之轉首看了看後方,那似乎是蘇城一個很出名的園林,有不少遊客從大門裡進進出出。
“就是亭子那邊。我們在荷花池底下找到了小芬,找到以後她就再也沒好過。”老太太難受得哽咽,“我們小芬苦啊,還差幾個月就結婚了,就差幾個月!婚也結不成了,工作也去不了,我們老兩口一直把她關在家裡。頭兩年她自己也不肯出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說到處都有鬼。前幾年她其實已經好多了,不怎麼摔東西了。就是今年……今年病又犯了,摔了好幾次了。我家老頭子已經去了,這要再過幾年我也走了,我家小芬該怎麼辦啊!”
老太太說完,旁邊的鄰居們也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鄰居們紛紛感慨,小芬這姑娘當年老實又勤快,是個好姑娘,怎麼就碰到這檔子事,突然瘋了,好好的一個大姑娘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嶒秀真君問道:“她是怎麼瘋的,你們知道嗎?”
有個鄰居道:“還能怎麼樣,肯定是半夜撞邪碰到鬼了。”
葉鏡之轉首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在他的眼中,這個園林附近十分幹淨,陰氣波動很正常,並沒有任何孤魂野鬼。他轉首與嶒秀真君對視,兩人點點頭,嶒秀真君道:“那隻鬼和貧道……咳,那隻和我長得很像嗎?”否則那中年婦女為什麼看到他,就拿把刀上來砍人。
這個問題誰都解答不了,葉鏡之和嶒秀真君私底下商量了一會兒,由葉鏡之走上前,對老婦說道:“我……我爺爺是精神科方面的專家,首都醫院的中醫。如果可以,我們想私底下與您的女兒見上一面,說不定可以看看她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既然老婦將葉鏡之和嶒秀真君認成爺孫,兩人也沒反駁,順水推舟,進了房子,看到了那個昏睡的婦女。
按理說老婦不該將兩個陌生人放入家中,但葉鏡之進入房子後,終於明白老婦為什麼想都沒想多久帶他們進來了。這個房子實在太破了,家裡隻有三樣家具,兩把椅子,一張餐桌。在蘇城老城區,這種窮苦人家非常少見,葉鏡之抬頭看到桌子上放了幾個藥盒,大概明白這家人把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這麼窮的人家,誰還會算計他們?
嶒秀真君摸著長長的白胡子,他走到瘋婦女的床邊,抬起手指,按住了這婦女的人中穴。老婦隻當這真的是位老中醫,卻沒發現一道微弱的光芒從嶒秀真君的指尖竄入婦女的身體裡,不過多時,婦女就醒了,瞪著那雙疲憊的眼睛死死盯著嶒秀真君,卻怎麼也動不了。
老婦沒想太多,嶒秀真君按住了婦女的脈搏,看似在把脈,實則溫潤的法力從他的手指間緩緩輸入到婦女的身體裡。婦女的表情越來越柔和,臉上不再那麼猙獰瘋狂,這法力幫她驅散了一些戾氣,也在尋找可能藏在她身體裡的邪祟。
三分鍾後,嶒秀真君抬頭看向葉鏡之,搖搖頭,葉鏡之立刻明白。
兩人向老婦表明自己也無能為力,便離開了這房子。臨走前,老婦將他們送出了家門口,還是從手帕裡掏出二十塊錢塞到了葉鏡之手中。葉鏡之茫然地看著老太太,她道:“醫生看了要給錢的,我們懂,謝謝你們了,真的謝謝。”
女兒的情況老太太自己清楚,要是真那麼好解決,又怎麼可能瘋了三十年。老太太塞錢的態度很堅定,葉鏡之回絕不了,但葉大師想了想,手指一彈,這二十塊錢從他的手中消失,壓在了瘋婦女的枕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