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算是慶祝你奪魁的一點小心意?”沈漆燈笑了笑,將手镯放進唐峭的手心,“我該走了,明天來接你。”
說完,他轉身離去。
唐峭看著這隻細細的手镯,心底湧起一點微妙的情緒。
沈漆燈知道她奪魁了。
這麼說,他並沒有提前離開,而是看到了最後?
第37章
唐峭將手镯舉至半空細細端詳, 又試著掰了掰相連的蛇首和蛇尾。
掰不開。
所以這個東西要怎麼吸取毒液?用意念嗎?
就在她認真研究的時候,司空缙提著酒壇過來了。
“沈漣和那小子已經走了,你……”他話未說完,目光突然定到唐峭的手镯上, “你那東西哪兒來的?”
“這個?”唐峭晃了晃手镯, “沈漆燈給的。”
“沈漆燈?”司空缙蹙眉, 很快又舒展開來,“噢, 就是宋皎那徒弟……”
唐峭點點頭, 將手镯套到腕上。
手镯看著細細窄窄,沒有一點彈性, 穿過手骨的瞬間卻像活物般擴張了一下, 接著又縮小到和唐峭手腕適宜的大小。
镯子與腕骨大概留有半指的寬度, 不會滑落下去,也不會太緊, 冰冷的黑色映著瑩白的肌膚,對比鮮明, 一眼望去,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Advertisement
但這隻手镯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冷硬。相反, 它的表面光滑,觸感溫涼, 帶在腕上非但沒有硌人的感覺, 反而還有種微妙的細潤。
難道是活的?
唐峭忍不住又摸了摸镯子。司空缙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二話不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舉到自己眼前, 仔細審視。
唐峭不解道:“怎麼了?”
“居然是真貨。”一番審視後, 司空缙松開她的手,目光探究,“好端端的,那小子送你這玩意兒幹嘛?”
唐峭默了默:“說是慶祝我奪魁。”
司空缙挑了下眉,一臉不太相信的表情:“就隻是為了慶祝你奪魁?”
唐峭:“那不然呢?”
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麼好慶祝的了吧?
司空缙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他將酒壇放到一邊,盯著唐峭左右打量,一邊打量一邊摸下巴,突然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你和那小子是什麼關系?”
唐峭:“……”
沈漣也就算了,連他也問這種問題?他們這些做前輩的都這麼八卦嗎?
唐峭已經懶得掙扎了,幹脆破罐破摔:“我們是朋友。”
“就隻是朋友這麼簡單?”司空缙顯然不信。
唐峭沒好氣道:“廢話!”
她這一句回得不假思索、斬釘截鐵,還充滿了濃濃的不耐煩,終於打消了司空缙的懷疑。
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接著提起一旁的酒壇,邊喝邊小聲嘀咕。
“是朋友就好,可別再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關系了……”
唐峭立即道:“你說什麼?”
司空缙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道:“沒說什麼啊。”
唐峭微微眯眼,她抓住酒壇底部,目光逐漸危險:“我都聽到了。”
別人家的徒弟若是敢威脅師父,那就是妥妥的大逆不道,但在他們浮萍峰可沒有這樣的規定。
看著唐峭用力的五指,司空缙的眼睛瞬間睜大,嚇得當即投降:“我說,我現在就說!姑奶奶,你快放手,這酒壇子嬌貴得很,可經不住你這麼抓……”
唐峭這才放手。
司空缙見狀,第一時間檢查酒壇底部,確認沒有出現損壞後,才放松了神色。
唐峭依然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雙手蓄勢待發,一副“你再磨蹭我就再來一次”的架勢。
司空缙嘆了口氣,先將酒壇小心翼翼地收進儲物袋,接著一臉無奈地開口。
“你對沈漣的印象如何?”
唐峭認真想了想:“性情隨和,很好相處。”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司空缙盤腿坐下,順手拍拍草地,示意唐峭也坐下來,“但跟他接觸了幾次後,我發現……”
唐峭在他面前坐下:“你發現什麼?”
“我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得那麼簡單。”
司空缙頓了頓,表情比剛才認真了一些。
唐峭蹙眉:“他很有心機?”
“不。”司空缙搖頭道,“是難以看透。”
司空缙雖然生性散漫,整天喝酒睡覺不問事,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從幼年起,他便極擅洞悉人心。別人心裡在想什麼,盤算什麼,他一眼便能看出,也正因此,他天生便對那些心思深沉的人沒有好感。
之後他闖蕩在外,意氣風發,率性而為,更是將這點作為自己結交朋友的準則。八面玲瓏的不要,陰奉陽違的不要,九曲心腸的也不要……
因為率真灑脫的性格和天下無雙的刀法,他在修真界逐漸闖出了名氣。就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同樣小有名氣的沈漣。
不同於他的放浪不羈,沈漣溫文爾雅,氣度謙和,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為人處世,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且他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凡是與他打過交道的,無不對他贊不絕口。
但司空缙卻看不透他。
不是心機太重,也不是城府太深,隻是單純地讓人看不透。看不出他想要什麼,也看不出他的抱負和野心,如同一眼深潭,雖然清澈,但卻深不見底,令人無從辨別。
在司空缙看來,這樣的人才是最麻煩的。所以在僅有的幾次接觸過後,他便離開了沈漣所在的圈子,從此斷了與其深交的機會。
“這樣啊……”聽完司空缙的回憶,唐峭隨即反應過來,“那你剛才還跟他稱兄道弟,原來都是裝的啊!”
“什麼叫裝,這叫基本的禮節懂不懂!”司空缙沒好氣道,“反正此人深不可測,你小心點總沒錯。”
唐峭奇怪道:“跟我有什麼關系?”
司空缙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是讓你不要和他深交,你太幼稚,玩不過他的。”
居然說她幼稚……
唐峭一把拍開司空缙的手:“我隻是去蹭飯而已,怎麼可能和他深交?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是不可能和他深交,但你要是和他的兒子深交呢?”司空缙眼神詭異。
唐峭:“……”
這人真是酒喝太多,腦子都喝糊塗了。
唐峭懶得聽他胡言亂語,索性站起來,拍拍衣擺上的草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本來我是打算把另外兩壇談風月也一並給你的,但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少喝點酒比較好。”
“還有談風月?”司空缙一聽,頓時來精神了,“是不是姓沈那小子給你的?快快,快拿出來,反正你又不喝……”
唐峭雙手環胸:“你不是說不能和他們深交嗎?那你還喝他們給的酒幹嘛?”
“一碼歸一碼,喝酒不算深交。”司空缙理直氣壯,“再說這酒又不是他們釀的,我喝點怎麼了?”
果然一扯到酒,這人就沒有原則了。
唐峭暗暗唾棄,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眸光微動,眼神變得狡黠起來。
司空缙當即察覺不妙。
“要我把談風月給你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唐峭微微一笑,就差沒把算計寫在臉上了,“我想聽你講狂刀客的故事……”
司空缙一僵,面色尷尬道:“那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無聊得很,沒什麼好講的。”
唐峭:“是嗎?那這兩壇談風月就繼續放在我這裡咯?”
司空缙陷入兩難,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最終還是咬咬牙:“那就先放你那兒吧,反正我暫時也不急。”
他說完就遁走了,看那個驚人的速度,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誰幼稚。
唐峭搖了搖頭,轉身走向臨水小榭。
到了晚上,一隻造型潦草的紙鶴搖搖晃晃地停在她的窗邊。
“有人找你。”
唐峭正在閉目打坐:“誰?”
“玄鏡的小徒弟。”紙鶴發出司空缙的聲音,“還有一男一女,說是唐家來的……”
唐峭睜開眼睛:“他們去哪兒了?”
“我讓他們去正殿了。”紙鶴張大歪歪扭扭的尖喙,似乎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你自己應付一下吧。”
什麼人吶。
唐峭無奈,隻得起身離開小榭,向正殿走去。
等她走進殿門的時候,唐行舟三人已經站在裡面了。
浮萍峰的正殿常年無人打掃,桌椅上都鋪著一層浮灰,唐行舟眉頭微皺,四下打量,幾乎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嫌棄。
唐峭清了下嗓子。
唐清歡聽到聲音,立即抬眸:“……唐峭!”
她雙手絞在一起,目光有些緊張,還有些不自然。
唐行舟見到唐峭,立即恢復沉靜端肅的樣子:“你來了。浮萍峰主呢?”
唐峭:“他去睡覺了。有什麼事嗎?”
唐行舟一見她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火氣就噌噌往上冒。徐竹萱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輕輕握上他的手,無聲地搖了搖頭。
唐行舟勉強壓住火氣:“我們明日下午就要回去了。清歡想吃松子桂魚,這裡沒有,所以我們打算出去吃。”
唐峭神色淡淡:“所以?”
唐行舟大怒:“你這——”
“爹!”唐清歡連忙打斷他,扭頭看向唐峭,“我們是想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畢竟天樞沒有這道菜……”
看得出來,唐清歡是真的想邀請她一同吃飯,而不是像之前那般走個過場,或是做樣子給別人看。
但唐峭還是拒絕了他們。
“不去。”她直接地說,“我明天有事。”
唐行舟厲聲道:“有什麼事比和家人一起吃飯還重要!”
這個時候又變成家人了……
唐峭神色不變:“我要去參加沈漣前輩的生辰宴。”
唐行舟一愣,隨即怒斥:“胡說什麼!沈尊主的生辰,豈是你這等小輩能去的?”
唐峭聳了聳肩:“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唐行舟見她這般淡定,仿佛確有此事,又想起沈漣白日裡的態度,心中不免驚疑。
沈家與唐家素無交集,他壓根不知道沈漣的生辰是何時,自然也沒有收到沈家的邀請。倘若唐峭所言屬實,那她又是如何與沈家攀上關系的……
難道是因為浮萍峰主的緣故?
唐行舟看著這座無人問津的主殿,心裡也不太確定了。
“那你明天……真的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唐清歡又問了一遍。
唐峭:“嗯。”
沈漆燈沒說具體什麼時候來接她,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晚上,以防萬一,她還是哪兒也不去,老老實實在浮萍峰等著比較好。
況且她也不想和唐行舟坐在一起吃飯,倒胃口。
“那好吧……”唐清歡垂下腦袋,似乎有些失望。
徐竹萱摸摸她的頭發,柔聲安慰道:“以後再吃也是一樣的。”
唐峭看了他們一眼:“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就回去了,我今天很累。”
嘴上說著很累,但她臉色紅潤,眼眸明澈,倒是沒有一點疲憊的樣子。
唐行舟擰起眉頭,似乎又要訓斥她,還好徐竹萱反應夠快,及時制止了他的行為。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幾句話跟唐峭說。”
她低聲叮囑自己的夫君與女兒,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得體。
“……交給你了。”唐行舟斂下怒意,看都不看唐峭一眼,拉著唐清歡便走出了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