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呀!”少女連連點頭,眼神熱切,“我感覺你人挺好的,而且又是同鄉,不如我們兩個住一間吧?”
“啊?這……”唐清歡聽了,不由又向唐峭投去視線。
其實她心裡是願意的。
經過那件事後,現在她隻要一看見唐峭,就渾身別扭。隻是這般走在一起,她都感到不自在了,更別說還要住在一起,隻是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她都覺得無比煎熬。
但她已經答應了爹娘,要和唐峭互相照顧,若她現在丟下唐峭和別人同住……
唐清歡咬住下唇,猶豫不決。
唐峭一眼便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戳破,隻說了一句:“那我也去找舍友了。”
話音剛落,唐清歡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那我就和這位師妹一起走了……”
唐峭點了下頭,沒有多言,轉身繼續上石階。
身後傳來輕松的交談聲,沒過多久,便淹沒在了茫茫霧靄中。
漫無邊際的石階上,越來越多的新進弟子因為體力不支停下腳步。看著他們東倒西歪的身影,唐峭不由有些慶幸。
還好她緊急修煉了兩天,不然現在倒在這裡的人就是她了……
爬石階其實是天樞的入門考驗。
修真界宗派眾多,星羅棋布,但能被稱為仙門之首的,數千年來,一直都隻有天樞。
說是仙門其實也不太準確,因為天樞和其他門派勢力並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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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意為“天下中樞”,是整個修真界的中心。原則上,天樞不偏向任何勢力與陣營,隻負責傳道授業,是完全中立的存在。任何覺醒了靈脈的修士都能進入天樞,學習這裡的功法與道術。
這也是所有新進弟子不能使用法器,隻能步行登階進天樞的原因。
天樞從不考察弟子心性,因為心性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且隨時都會改變,因此他們更看重毅力。
修道最需要毅力,若是連這第一道石階都沒有毅力爬完,那也就不必浪費時間修道了。
唐峭對這個考驗沒有意見。
她隻是有點後悔——
下船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起來帶點吃的呢?
她明明都爬第二次了啊!
重巒疊嶂,薄霧繚繞,開闊平整的廣場上,一行年輕弟子正在穿行而過。
為首的是名黑衣少年,身形舒展,步伐輕慢,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路過臺階的時候,他不經意往廣場下方看了一眼。像是發現了什麼,他忽然停下步伐,專注地垂眸往下看。
跟在他身後的弟子面面相覷。
見他也不走了,就這麼定定俯瞰下方,眾人還以為下面有什麼稀奇玩意兒,於是也紛紛伸長脖子,一個個好奇地向下望去。
隔著白茫茫的雲霧,除了綿延青山,就隻有望不到頭的石階。偶爾有幾道人影在石階上爬動,也顯得無比渺小,隱在一片山嵐裡,幾不可見。
這在天樞早已是稀松平常的風景了,別說是他們這樣的內門弟子,就連外門負責灑掃的雜役,都不會多看一眼。
然而沈師兄卻看得這般入神……
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好奇,開口問道:“沈師兄,你在看什麼?”
沈漆燈聞聲側眸。
他膚色白皙,面容昳麗,眼尾上挑的樣子格外漂亮,卻不顯得陰柔,反倒透著似有若無的邪氣。
那名弟子頓時一滯,下意識便想收回剛才那句話。
卻見沈漆燈收斂視線,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睫。
“沒什麼。”他說。
語調裡竟有一絲隱隱的愉快。
第6章
爬完了幾千級石階,唐峭餓得前胸貼後背。
和上輩子一樣,在終點等候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長老。見這些新進弟子爬得差不多了,這位長老帶著他們穿過廣場和一片竹海,來到一排白牆黑瓦的屋舍前。
“這裡就是你們以後的住所。”長老道,“現在開始分配,兩個兩個過來。”
這些都是靈脈剛開不久的少年人,陡然爬完那麼多級石階,早已累得筋疲力盡,此時也沒了探究的欲望,一個個拖著軟爛如泥的身子,便有氣無力地走了過去。
唐峭在人群中看到了唐清歡,她和那名襄州少女互相扶持,看上去比其他人的情況要好一點。
唐峭默數剩下的人數,確定是單數後,便不急不慌地等到了最後。
果不其然,最後隻有她被剩了下來。
長老遺憾道:“看來你隻能一個人住了。”
唐峭求之不得。
她對長老道了聲謝,狀似失落,慢慢走向最後一間房舍。
進入房間後,她先關上門,接著轉身環視一周,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哈,兩張床都是她的,她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唐峭將兩張床拼到一起,然後躺上去,狠狠滾了幾遍。等滾累了,飢餓感也再度襲來,她摸摸癟下去的肚子,依依不舍地從床上坐起來。
雖然很想再躺一會兒,但果然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先去吃飯吧。
膳堂離宿舍很近,唐峭隻走了幾分鍾就到了。可能是因為爬石階太費人,唐峭一眼望過去,發現這裡竟然沒有想象得那般擁擠。
但還是要排隊。
她拿著碗,排在兩個男弟子的後面,一邊觀察別人碗裡的菜,一邊聽他們聊天。
“聽說七天後就是收徒大典?”
“這麼快?我還什麼都沒準備呢!”
“不用準備,長老們看的都是天賦,你有沒有天賦,往那兒一站,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
“真的嗎?其實我在劍術上倒是有點天賦,你說玄鏡真人會不會看上我啊?”
“還玄鏡真人,我看你在做夢上有點天賦……”
他們聊的話題並不新鮮,但唐峭重來一次,聽得倒是津津有味。甚至那兩人都端著打好的飯菜坐下了,唐峭依然跟著他們,也挑了個鄰近的座位坐了下來,邊吃邊聽。
這一頓飯吃得格外滿足。或許是因為今天確實太累了,她總覺得這些粗茶淡飯比唐家的山珍海味還要好吃。
吃飽喝足後,唐峭端起碗筷,準備離開。一抬眼,發現唐清歡和那位新室友正站在人群裡,遠遠望著她,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憐憫。
“……”
好像被誤會什麼了?
唐峭回憶了下,發現自己除了吃得比較多,好像也沒什麼出格的行為。
她一心想著回去睡覺,也懶得去和她們細究,幹脆裝沒看見,一個轉身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新進弟子們開始跟著授課長老學習基礎的道法。
唐峭一次也沒去過。
對她來說,那些都是最淺顯的知識,就和呼吸吐納一樣簡單,完全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再學一遍。
好在天樞並沒有上課點名的傳統,即便少一兩個人也不會被發現。
唐峭一個人在宿舍裡靜心修煉,效率倒是比他們高出一大截。
轉眼,收徒大典已至。
一大早,太陽初升,群山與雲霧相互掩映,晨光中的天樞一派悠遠浩渺。
莊嚴大殿上,天樞掌教、各峰峰主、副峰主、長老盡數出席,就連鮮少露面的玄鏡真人也到場了,負責清點人數的時晴峰主卻輕蹙眉頭,頻頻望向殿門之外。
“怎麼了?”坐在她左側的回雁峰主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哎……”時晴峰主輕輕嘆氣,“有一個人又沒來。”
“誰?司空缙?”
“除了他還能有誰?”
回雁峰主聳了聳肩,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八成又喝多了,派人再去通報一遍?”
時晴峰主無奈道:“我都派了三撥人了……”
雖然掌教並未強制要求所有人都出席,但浮萍峰本就人丁單薄,他這個峰主再不來,浮萍峰可就真沒人了。
回雁峰沉吟片刻:“這樣吧,就說這裡備了好酒。”
時晴峰主:“……”
無奈之下,她隻好又叫來一名弟子,低聲叮囑後,便讓其離開了。
與此同時,正殿廣場上也站滿了年輕的新進弟子,烏泱泱一片,道袍形制一致,看著很是整齊。
唐峭也在其中。
她和其他弟子一同仰著頭,隻不過別人是在仰望正殿上的諸位大能,而她是在看天發呆。
很快,廣場上響起一聲渾厚鍾鳴,眾人心神震蕩,齊齊望向廣場上方。
正殿之上,一位清癯矍鑠的老人站了起來,開始主持大典儀式。
“是陽真掌教!”
“哇,胡子好長……”
“聽說他還是臨淵峰的峰主呢,不知道今年收不收徒,真想做他的徒弟啊……”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不少人已經開始心生憧憬。
唐峭對此興趣不大。
天樞共有七大主峰,臨淵、滄溟、時晴、清光、夕照、回雁、浮萍,外人都以為由掌教兼任峰主的臨淵峰實力最強,其實並非如此。
無論從總體戰力還是從個人戰力的角度來看,真正位居第一的從來都是滄溟峰,因為滄溟峰主是號稱天下第一劍的玄鏡真人,而滄溟峰的兩位副峰主,也都在劍術上有著不俗的造詣。
除了滄溟峰,臨淵、時晴、清光、夕照、回雁五峰相差無幾,隻有浮萍峰實力最低,是名副其實的“第七峰”。
在原劇情裡,唐峭會和唐清歡一起拜入玄鏡真人座下,隻不過唐清歡才是玄鏡真人真正想要的徒弟,而唐峭隻是那個捆綁贈送的次品。
其實這也不怪玄鏡真人,在劍術天賦這方面,唐峭的確不如唐清歡。如果不是唐峭極力請求,加上唐清歡推波助瀾,玄鏡真人根本不會收下唐峭這個徒弟。
當然,這些都是原劇情裡的設定了。
上輩子的唐峭知道自己在劍道上天賦平平,但礙於劇情安排,她隻能修劍。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沒有放棄使用其他武器,並在一次次嘗試中意外發現,原來自己真正擅長的,是刀。
可惜,那時她已將太多時間浪費在劍術上,且一直沒尋到一把趁手的好刀,所以在刀法上的境界並不算高。
有了前車之鑑,唐峭決定這次直接專精刀法。如此一來,玄鏡真人對她而言就沒有價值了,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拜玄鏡為師。
但究竟拜誰為師,她琢磨了幾天也沒有頭緒。
天樞似乎沒有在使刀上尤為出眾的長老……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掌教這時已經主持完儀式,眾位峰主先走出來,挑選合心意的弟子。
除去掌教,一共兩男三女,皆是姿容不凡,其中一人尤其出塵,遠遠望去,如謫仙超然。
眾人頓時一陣騷動。
“那、那是玄鏡真人嗎?”
“肯定是他了吧,除了玄鏡真人,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氣質?”
“聽說玄鏡真人鮮少露面,難道……”
“爹、娘,我見到活的玄鏡真人了!”
天下第一劍果然不同凡響,一出場便引來全場沸騰。可惜,玄鏡真人似乎早有目標,看都不看周遭一眼,直直走向人群中央。
眾人連忙開道,紛紛避至兩側,這樣,一名面容純真的少女便現了出來。
玄鏡真人在她面前停下,淡聲問道:“我名玄鏡,是滄溟峰峰主。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
唐清歡神色茫然:“……我?”
玄鏡真人淡淡頷首。
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唐清歡這才如夢初醒,她看著面前的絕塵仙人,緊張地連連點頭:“我、我願意!”
玄鏡真人仍然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轉身:“那便跟我走吧。”
唐清歡深吸一口氣,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踏出步伐,正要跟上玄鏡真人,忽然向東南方向看了一眼。
她看的是唐峭。
唐峭正盯著那幾位峰主蹙眉,她確信這裡少了一個人沒來,但少了誰,她愣是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