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我說沒有呢。」姜江思考了一下說道。
我非常克制地沒有翻他一個白眼。
姜江突然把手機遞給我。
屏幕上是搜索聯系人的界面。
我抬眼看他。
「不可以嗎？」姜江嘆了口氣。
「你加宿管阿姨的聯系方式？」
姜江肯定地點頭：「加啊。」
就在我想要開口的時候，隔壁宿舍的門突然打開了。
男生本一邊踏出門一邊笑嘻嘻地在說些什麼，誰知門一打開，與我和姜江對視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我，又看向姜江。
「姜江……你和宿管阿姨，哦不宿管姐姐，在這裡幹什麼呢？」
還沒說完，他又噌地一下想往門後面蹿。
短袖長褲，穿得比電梯裡的那兩位男同學保守多了，這麼害怕做什麼。
「同學你別躲。」我一手拉住直想往門後蹿的這個男生。
姜江冷飕飕地往男生身上瞥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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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管姐姐，有什麼事嗎？」男生打了個哆嗦。
「冷嗎？」我收回手，微微側過頭，正看見姜江面無表情的臉。
不愧是長得好看的人，板著臉也挺賞心悅目的。我如此想到。
「你和姜江是同學吧？他們宿舍今天沒人，他又忘帶鑰匙了，可以住你們宿舍去嗎？」
男生下意識地答應：「當然可以啊。」
說完，他看向姜江。
姜江還沒開口，此時他無奈地半垂了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男生：「……？？？」
我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行。姜江同學，你有地方住了，那宿管阿姨我就先下去了。」
?
「等等。」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掌心有些熱。
我有些吃驚，隨即轉過頭去。
姜江抿著唇，視線停在握住我手腕的手上。
他好像緊了緊手指。
「姜江……同學？」我緩緩眨了眨眼，看向他。
站在旁邊走也不是扭頭也不是的男生目光呆滯地看著姜江和我。
姜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睫掀了掀，而後垂下。
「沒什麼。」
他慢慢松開了手指。
?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身去打算下樓。
但是走到半路，我突然又轉過頭去——
旁邊的男生已經回了宿舍，但是姜江卻還站在那裡。
他在看著我的方向。
我不由愣了愣。
發現我停下了腳步，姜江還來不及收回視線。
光線下，姜江的白衣暈著如同黃昏的色調。
他本來顯得慵懶而冷淡的眉眼，此刻卻溫柔了許多。
就好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貓，突然收起了利爪，懶洋洋地看著主人。
主人……？
我這是想到了什麼啊。
我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
「姜江，早點休息，你今天下午還在發燒。」
話音未落，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少年的雙眸，幾乎是瞬間便被點亮了一般。
那張本來沉默的面容上，便忽而輕輕漾起了一抹笑容。
「好。」
8
最後我還是加了姜江的聯系方式。
姜江的臉的確很討喜，嘴也很甜。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加了我媽的聯系方式，並且讓我媽對他幾乎是贊不絕口。
甚至在吃藥睡覺之前給我發了條短信。
【周夫人】：思潼，你怎麼不同意小江的好友申請呢？我把你推給他了，你快同意。
「……」
我艱難地打字：「媽，這樣不太好吧？」
對面的人迅速打字：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你比他大幾歲來著，作為學姐，你得多幫幫學弟啊。」
我無力地看著她發來的消息，心想，你看這個「學弟」是想把我當成「學姐」的樣子嗎？
哪個學弟會一口一個「姐姐」，撩學姐撩得飛起？
當然，那種不正經的除外。
和正在生病中的周夫人是無法溝通的，於是我妥協地同意了姜江的好友申請。
?
第二天一大早，我發現窗子前面多了瓶豆漿。
豆漿上還貼了張便利貼：
「姐姐，你的頭像很可愛。」字旁邊是一隻小狗的簡筆畫。
我的微信頭像是隻白色小狗。
字跡很漂亮，小狗畫得很可愛。
我無奈地撕下便利貼，不知道這瓶豆漿該不該喝。
?
第三天，另外一瓶新的豆漿安安靜靜地待在窗臺上。
便利貼上的字很熟悉：
「姐姐，周五晚上的校慶，你會去看吧？」
旁邊的簡筆畫不是小狗了，變成了一隻閉著眼睛的小貓。
這家伙……
加了我之後好像換了頭像。
他的微信頭像，好像是隻小黑貓。
就，還挺可愛的。
我有些走神。
不過霽川的校慶應該是周六開始的，周五應該隻有晚上是一場校慶的晚會。
晚會啊。
我記得本科大一和大二的時候，當過兩屆新年嘉年華的主持人。
後面……
我回過神來，把便利貼撕了下來，就在我想要把便利貼放在一邊時，我注意到便利貼的反面寫了一小行字。
還是姜江的筆跡：
「周思潼，你一定要來看。」
?
我有幾天沒有看見過姜江的人影了，但是毫無例外的，但凡是我值班的早上，值班室的窗前都會放上一杯豆漿，又或者是粥，溫熱清甜。
周五晚前一夜，學長突然給我發了消息，說周五正好沒課，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老師。
我在聊天界面回了個好，而後返回，卻看見名為「姜江」的備注安安靜靜地躺在好幾條消息之下。
不知為何，姜江從未在微信上找過我。
我打開和他的聊天頁面，愣了會，而後關上了屏幕。
周五那天早上，我沒有看到窗前的便利貼。
走出值班室的時候，卻發現學長已經等在了門口。
身形瘦長，面色冷淡，嚴謹的白色襯衣。
「學長。」
陸寅聽見聲音，轉過頭來。
「學妹，今天不是你值班吧？」
「今天不是。」我笑了笑，陸寅點點頭，轉而遞給我一杯咖啡：「冰美式。」
咖啡的包裝很熟悉，我在霽川四年，曾有三年，幾乎每隔幾天，早上都會喝一杯相同款式的咖啡。
似乎是看我瞧著咖啡愣神，陸寅道：「我看你從前很喜歡喝。」
的確。
隻是從前早上喜歡喝冰美的其實從來不是我。
我笑了笑，接過咖啡，沒多說什麼，隻淡淡道：「現在也還好啦，畢竟再喜歡的喝多了也會膩的。謝謝學長。」
陸寅愣了一下。
他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另開了話題。
「今天晚上好像有晚會。」他緩緩地，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懷念過去的語調，說道，「我記得你大一和大二嘉年華晚會，都是和我一起主持的。」
9
我笑著點了點頭：「是啊。」
我和陸寅都是計算機系的，他比我大一屆。
作為優秀新生升入霽川的我，與陸寅一同擔任了新年嘉年華的主持人。
白衣翩翩的學長，的確曾經觸動我的心。
成熟穩重、翩翩有禮。
當我身穿禮裙站在學長身邊的時候，恍然如夢。
畢竟也曾是少女的懵懂啊。
不論是一同做項目，還是擔任大大小小晚會的主持人，我本以為我最終會光明正大地真正站在陸寅的身邊。
隻是在他介紹女朋友給組員認識的時候，我終於知道這隻是個幻想。
所以我逃離了霽川，去了 G 大。
兩年過去，我也慢慢看淡了。
欣賞、喜歡和愛，每個人都是需要經歷的吧。
那三年早上苦澀的冰美，那三年夜晚因為陸寅一個短信便能心動不已的自己，也已經漸漸遠去了。
所以在大三和大四，我都拒絕了繼續擔任晚會主持人的機會。
站在我身旁的學長好像正在說些什麼。
一隻小貓突然從草叢中蹿了出來，又慢悠悠地停在樓角曬太陽。
我終於從這些思緒中回過神來。
?
「學妹？」
或許是我走神得太明顯，陸寅頓了頓，喊了一聲我。
「不好意思學長，我剛剛在想事情。」
他看著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他像是無奈地笑了：「沒事。」
就是這種笑。
無奈的、溫柔的。
讓我在本科三年，無數次動搖過。
而現在，我已經不會了。
我本科期間的恩師，同樣也是我的項目導師以及畢業輔導老師，兩年間，他卻好像從未變過，在看到我和陸寅站在一起的時候，他微微怔忪，很快反應過來。
「很久沒同時看見過你們兩個了。」導師懷念道，「想當年，你有什麼不會的，就去問小陸，小陸就帶著你過來找我。有時候，你們兩個還會因為一些思路吵架。」
我笑眯眯地說：「張老，原來您是想看我和學長吵架啊。」
「你這孩子。」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陸寅，眼神溫柔，「你和陸寅都是我看好的苗子，你說說，你怎麼就去 G 大了呢？」
「張老，江山代有人才出，您還怕沒有後繼之人啊。」我挽著導師的手，笑起來。
「像學妹當年那樣問題多的的確沒有了。」站在一旁的陸寅笑著插了句話。
導師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微微笑著點一點頭。
「小陸，你也別說，思潼那麼喜歡問問題，不還是你慣出來的？想一出是一出——」
「張老師——」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響了起來，打斷了室內的笑聲。
順著聲音，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少年正站在門邊，戴著實驗用的護目鏡，鏡下的雙眸，此刻冷冷清清地往這邊看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他正看著我。
他緩緩地進了辦公室，穿著白大褂、戴著護目鏡和口罩。
但奇怪的是，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姜江。
姜江的聲音好像有笑意，但是我在他的雙眸中，卻看不到任何笑意。
「張老師，上一回的數據我已經做好了，想著您急著要，就趕緊送過來了。」他的視線一動也不動，仍舊停在我的身上。「我不會打擾到您和學姐學長聊天吧？」
10
他絕對是故意的。
我看著姜江，如是想到。
?
隻是導師畢竟不會想那麼多，他看見姜江，很高興地說道：「小姜啊，你們這麼快就把數據做出來了？」
「想著張老您急著要，我們當然要趕緊做出來。」姜江把資料放在桌子上，「有些實驗數據還沒打印出來，我發您郵箱。」
導師滿意地點點頭，轉過頭，指著姜江對我說道：「思潼啊，這是隔壁生化系的姜江，人很聰明的，都是同一個學校的，也算你學弟了。」
還沒等我說話，姜江已經開口道：「張老，我和思潼……學姐早就已經認識了。」
他說話的內容明明很正常，但是提到我名字時，我總覺得很是微妙，甚至曖昧，以至於我猛地臉一下子變紅了。
雖然希望導師沒有聽出來，但是我看著導師明顯愣了愣的眼神。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姜江。
「這樣子啊，那還是我介紹晚了。」
?
姜江放下數據就離開了。
我與陸寅和導師又聊了會天，這才離開，一出門，就看見姜江正站在牆邊上，低下頭看手上的資料。
聽見腳步聲，姜江抬起頭來。
「姜學弟，你有什麼事嗎？」
先開口的是身邊的陸寅。
姜江已經把護目鏡摘了，此刻正拿在手上，懶洋洋地笑了笑，就在要說話的時候，不遠處響起女孩子的聲音。
「姜江！」
說實話，聲音不算大，但在安靜的走廊上很有穿透力。
姜江皺了皺眉。
我的視線落在走過來的女孩子身上。
是上次餐廳看見過的女生。
她同樣穿著白大褂，想來和姜江是一個專業的。
「姜江，你怎麼一個人就過來了。我剛剛聽老師說你不想保研霽川，竟然想去 G 大，你家離 G 大那麼遠——」
話還沒說完，女生已經注意到了站在姜江面前的我和陸寅。
「姜學弟，看來有人找你。」陸寅轉過頭，對我說道，「我們走吧思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