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徐終朝,徐終朝。」他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喊我。
我才反應過來,勉強笑了一下:「怎麼了?」
「爽不爽?」他眉飛色舞地問。
「嗯。」我也就順著他的情緒,點頭。
「明天出來喝酒。」他又說。
我答應他,第二天在他約的地方等他。
李不澹姍姍來遲,身後還帶著一群朋友。
「跟你們介紹一下,徐終朝,我……」
他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描述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然後看了我一眼,接著說:
「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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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人很配合地順著他的意思跟我打招呼。
都是二世祖,我大概能說得上名字,但是從未接觸過。
李不澹找的酒吧ťúₖ實在是吵鬧。
酒杯交錯,燈紅酒綠。
李不澹在裡面極受歡迎,不少女孩往他身上貼。他不時攬住一個的腰喝酒,不時跟另一個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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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卡座裡,看他們喧鬧。
也有人往我跟前湊,我都拒絕了。
我酒量實在不好,一會兒喝多了,怕鬧出笑話。
李不澹卻不給我闲下來的機會,把我拉起來,陪他一起玩遊戲。
我借口說耳朵疼,想出去透透氣,他沒聽清,大聲問:「你說什麼!」
我又重復:「耳朵疼,出去一會兒!」
李不澹拍了拍我肩膀:「就在外面待著,別亂跑!」
我轉身離開,聽見有人問他:「澹哥,最近好這口?」
「不好。」李不澹說。
我腳步頓了頓,然後大步離開了這個讓人難受的環境。
外面有人抽煙,我就去了對面的便利店,挑了一瓶飲料,把助聽器摘下來,揉了揉耳朵,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他出來。
可這個點,才是狂歡的開始。
我都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笑著說:「把這個娘們兒帶走,你來。」
我睜開眼睛,看見酒吧門口躺著一個喝醉的小姑娘,有三個男的從酒吧出來「撿屍」。
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我報警之後走過去攔住了他們三個:
「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女朋友,我們吵架了。見笑。」
他們三個瞥了我一眼,有一個笑起來:「老子盯她這麼久,她都是一個人喝酒。再說,就算是你女朋友,你讓她穿這麼騷出來,不就是為了給我們玩的嗎。」
另一個用猥瑣的眼神上下看了我一眼:「還是你羨慕她有這麼多人啊,要不你跟我們一塊走?」
「我們隻是吵架而已。」我拖延時間,攔住他們的去路。
他們見我執意要管,便想過來揍我。
對付張帆他們我是沒有還手,對付他們幾個,倒也是足夠。
我一腳踹在最後一個人腰上的時候,警察剛好趕到,李不澹也剛好出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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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單闡述了原委。
警察叫我跟他們回去做筆錄。
李不澹說:「那個,我跟你去吧。晚上不安全。」
他有些醉意,眼神有些迷蒙。
我答應了。
「小伙子,你練過?」帶隊的警察過來拍著我肩膀問。
「嗯,練過一點。」我跟警察說話還是實誠的。
「你朋友?」他又指了指李不澹。
「嗯。」我本來想說同桌,但是又想起來這是在酒吧外面,雖然成年了,但也是學生,不太合適。
做完筆錄之後,我打車送李不澹回家,李不澹已經神志不清,死活不說家在哪。
雖然我知道,但他不說,那我就當不知道。
所以我把他帶回了自己家。
我爸媽看見李不澹這太子爺,眼睛都直了。
趕緊又是叫人煮醒酒湯,又是叫人放洗澡水的。
還專門給他收拾了一間客房。
「終朝啊,你好好照顧著。」
最後折騰完,還不忘囑咐我一句。
李不澹第二天醒的時候,還以為是在酒店,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兒。
「在你隔壁,昨天晚上問你家在哪兒,你死活不說。」
我醒得比他早,他打過來的時候我就接了。
「這是你家?」
「嗯。」我嗯了一聲。
他就跑過來找我:「你爸媽說什麼沒有?」
「沒有。」
「今天你怎麼沒有去上課?」
「請假了。」我說。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紅頭發,像一隻精神的大公雞在那咯咯叫。
「麻煩你了。我昨天喝得有點多。」
李不澹抓了抓頭發,又說:「你是不是不喜歡那種地方,下次你跟我說就行,我不帶你去。」
我點點頭,心想,我可沒有拒絕你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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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不澹已經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了,他有時候來得早,還會給我帶一份早飯。
所以我便將一部分精力又轉移到學習上,很少再跟著他去球場待著。
他也默認我的行為,偶爾會打趣我,說我古板。
我跟蘇清照也熟悉起來,經常坐在一起討論題目。
生活逐漸穩定下來,我的第一步目標已經達到。
學校在運動會前設了一次月考,我為了那個月考也算殚精竭慮,畢竟是我轉過來的第一次考試。
李不澹被我影響不少,在教室待的時間也多起來。
經常自習課無聊拿著筆在我的草稿紙上畫小花。
我有時候要用紙,就不叫他畫。
他還要搶:「我用你一張紙你都不讓嗎?」
「再吵出去。」我不讓。
李不澹就會乖乖撒手。
蘇清照回頭朝他扮鬼臉:「家教真嚴格啊澹哥。」
小姑娘的話說得曖昧不清,我眼角餘光瞥見李不澹耳根都紅了。一點也不經逗。
「再說你自己去跑男子五千。」李不澹對蘇清照Ťů₅說。
蘇清照立刻軟下來:「別,錯了,咱班的五千還得仰仗你。」
月考即將到來,運動會也是,大家忙得熱火朝天。
意外也就是這個節骨眼產生的,李不澹打球的時候,在場子上把骨頭摔折了。
我跟蘇清照趕過去的時候,他坐在場上,頭發都是湿的,腿以一個很扭曲的姿勢在地上,沒人敢過去動他。
李不澹沉著臉,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李不澹,有人打 120 沒?」我過去問。
「已經打過了。」有人搶答。
李不澹沒說話,隻是伸手抱住我的腿,死死抓著我的褲子。
李不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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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亂得不知道手往哪放,隻能先在他頭上揉了揉,試圖安慰他。
蘇清照清散人群,直到救護車過來,醫生抬著擔架過來接他。
他起來的時候,把鼻涕眼淚全蹭我身上了,眼睛紅著,湿漉漉的,跟狗一樣看著我。
「你跟他一起去。」醫生見他一股子離不了人的勁,把我一起塞到了車裡。
他的腿摔骨裂了,打了幾個釘子,上了石膏。
在醫院床上躺著。
我去醫院外邊的超市給他買了水果。
他麻藥勁還沒過,安靜地睡覺。比平常乖順很多。
過了一會兒他父親就趕過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李寶宗,他長得說不上好看,眼睛很渾濁。
我想,李不澹的母親一定是個很漂亮的人,才能生出他這麼好看的小孩。
李寶宗看見我,臉上的擔心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你是誰?」
「我是李不澹同學的同桌,我叫徐終朝。」
「原來是徐家的小子。」
他說了一句,然後讓助理給我張卡,打發我走。
「我不缺錢。」我說。
李寶宗有些不耐煩,錢不能解決,隻能欠我一個人情,債好還,人情不好還。
「你要什麼?」李寶宗肯跟我談條件,我就知道,李不澹在他心裡的分量很重。
我父母沒有賭錯,我也沒有。
「借一步說話。」大概是我表情太認真,叫李寶宗信了我幾分,所以跟我出了病房的門。
「我不拿李不澹跟您談條件。我有別的事情。」我說。
「哦?你說說看。」李寶宗點了一支煙。
我說:「臨仙灣那塊地皮。」
李寶宗哼了一聲,吐出一口煙來:「你一個小孩,還懂這些?」
「我父親最近也在競標,負責那塊的林書記,是我母親的親弟弟,我親舅舅。」
李寶宗眯起眼睛:「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有我的苦衷。」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他笑了:「你爹媽還真是畜生啊,打自己孩子算什麼本事。那你要什麼?」
「給我三千萬。」
「你心夠狠。」李寶宗說,「我答應你。你少跟不澹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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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就回到了屋子裡。
我轉身離開。
我爸媽就是看上臨仙灣那塊地皮,才想叫我跟李不澹走近一些。
仗著李寶宗對兒子的寵愛,他們好叫我後期通過李不澹來幹擾競標。
我便不如他們願。
僅憑這些東西,李寶宗當然不能完全扳倒我們家,但是足夠他們撕個魚死網破。
足夠我完成證據鏈。
這些歸這些,學校的課還是照樣要上。
月考我發揮得不錯,考了全校第三。
蘇清照恭喜我:「早就聽說你是市重點的尖子生,這個月剛轉過來就可以考這麼高,真是太厲害了。」
這個月的確四處充滿了不確定。
我擺擺手:「還留了些底子罷了。我們班的五千米有人替補上沒?」
「沒有,不然還是放棄吧。李不澹都摔成那樣了。」
「我來替他跑吧。」我說。其實是心裡對李不澹莫名其妙的愧疚。畢竟我一直都是利用他來攀附李家的關系而已。
「你可以嗎?」
「可以。」我篤定地說。
運動會開始之前,蘇清照又去醫院看了李不澹,我得去跟偵探見面,所以拒絕了她的邀請。
五千米是在運動會第二天舉行的,後勤組的同學給我戴好號碼牌,帶著我去檢錄處點名。
因為是長跑,所以沒有預賽。
我站上跑道,太陽在我頭頂照耀著,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能感覺到一絲李不澹的生命力。
我提前摘掉了助聽器,因為號令槍的指令在長跑中其實並不那麼重要。
其他選手開始動的時候,我跟著動就可以了。
我身體雖然沒有李不澹那麼好,但也不差。
第二圈下來的時候,我穩穩地在第一名後面咬著,甩了第三名差不多三十米的距離。
經過我們班區域的時候,我看見了明晃晃的一頭紅發。
李不澹來了。
他朝我招手,朝我笑。
隻有此刻,我才是坦蕩的,敢回應他的。
「李不澹,看我跑第一!」我喊道。
陽光下的紅發少年紅了臉,那一刻沒有人糾結到底為什麼。
但很多年後,我才想明白,我這輩子,處處都虧欠他。
我張揚著,其實是遇見了以前的自己,並非此刻的李不澹。
跑到終點,我還是卑劣、自私到骨子裡的那個——徐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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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澹倒是身殘志堅地來學校上課。
他說,是張帆在打球的時候,故意給他使絆子,他才不慎摔倒,還弄這麼狠。
太子爺的效率很高,張帆第二天就沒有再來學校上課。
我暗自思忖,如果我的那些事情被李不澹發現,會是什麼樣子。
他大概恨不得殺了我吧。
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值日走得晚,有個女生跨班來找我,手裡拿著一封粉色的信封,一看就是情書。
她垂著頭說:「那個……」
我打斷她:「知道了。」
給李不澹表白的很多,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給他轉交情書,我懶得支著耳朵聽她交代什麼。
小女孩臉皮薄,紅著臉出去了。
李不澹下午剛到教室,我就給他遞那個信封。
他還在喝水,餘光大概瞥見我伸手,就順手接了過去一看,接著一口水嗆了出來。
然後就夾到書裡,把書放進書包。
「下次別在這麼多人面前,我有點尷尬。」他紅著耳朵小聲跟我說。
我點點頭,心裡不知道他在尷尬什麼。
平常那麼多小姑娘給他遞情書,他不是照舊處理得遊刃有餘。
高三學習其實還是挺緊的,我忙著準備下次考試,沒有多關注李不澹的心思。
放學的時候,我把助聽器摘了,放松耳朵。
李不澹趕過來,在我身邊走。我見他嘴角蠕動,才從口袋裡把助聽器拿出來。
他如遭雷劈:「你剛剛都沒聽見?」
我搖頭。
他賭氣走了。
第二天他頂著黑眼圈一瘸一拐地走到位置上,說:「那個情書我扔了,你別誤會。」
「怎麼?不喜歡?」我接他的話。
李不澹突然發了火:「徐終朝,你耍老子好玩嗎?」
我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蘇清照回過頭來:「你不要老是兇徐終朝行不行,他過成這樣已經夠慘了還要天天伺候你這少爺脾氣嗎?」
「清照。」我叫她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