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隋歲還美滋滋想著，自己大發善心喂小狗的畫面放出來後，能被觀眾誇獎。
殊不知，現在的觀眾早就不吃這一套了。
飯做好後，她順勢坐下。
見我跟斯琪都沒說什麼，也就沒提下午自己說要「把食物換給小狗吃」這事兒。
畢竟勞累了一天，餓是真的餓了。
晚上，趁沒人，斯琪偷偷跟我吐槽。
「隋歲的經紀人盯得可緊了，肯定不會讓節目組把她下午那句話播出去的，我跟她錄過節目，在她手上吃過不少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斯琪這麼烈的性子，都很少跟隋歲發生正面衝突。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已經完全把我當朋友了。
斯琪有些擔心地問：「綜藝結束後，你去幹什麼呀？」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我的名聲估計全壞了，娛樂圈我是待不下去了，可能得另尋出路了吧。」
斯琪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來節目裡演綠茶。」
我聳聳肩沒有回答。
我不是一個喜歡賣慘的人，也不想告訴昭告全世界，姥姥的病是如何危急。
這是我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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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就在我籌劃著將來是去擺地攤還是學門手藝的時候。
網上對我和隋歲的評論幾乎兩極顛倒。
尤其是觀眾發現，她晚上還是一聲不吭上桌吃飯後。
雖然經紀人不讓節目組播那句話，但是直播間的觀眾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今晚的晚飯我就不吃了，就當把我的那份給小狗了」。
這可是隋歲親口說出來的。
現在怎麼又反悔了呢？
不僅如此，沒想到觀眾越扒越有。
發現她以前上綜藝，也很喜歡立善良人設。
但私底下卻喜歡對工作人員發脾氣、耍大牌。
簡直是人格分裂。
就在隋歲的口碑倒臺，就快要到極點的時候。
一則關於我的爆料被突然抖落了出來。
《驚！某女星的富二代人設居然是假的？！》
通篇都沒提及我的名字，卻指明了是最近大熱綜藝的嘉賓。
節目裡號稱自己嬌生慣養，實際上年幼喪父喪母，被姥姥撫養長大。
甚至是靠著助學金才讀完了大學。
這個爆料一出，硬生生把隋歲的熱搜壓了下去。
原本對我黑轉粉的人，也開始質疑我為什麼要在節目裡說謊。
難道是虛榮心作祟？
隻可惜我沒有手機，看不到這些，自然也無從解釋。
網絡上見風使舵的人太多。
誰有錯就罵誰，根本不管真相如何。
於是一時間，火又集中到了我這裡。
就在這時，一個號稱是我同學的人站了出來。
她先是放出了我倆的畢業合照。
然後發長文替我解釋道：
【我跟小文是高中同學，我可以作證，她家境確實不太好，但她一直都是個很要強的女生，從來沒因此賣過慘。
【有次我生理期來了，羞愧不敢吱聲，是她遞給了我一張衛生巾，我發現她用的居然是散裝的，才知道她條件不好。
【這樣的女生，我不相信她會是愛慕虛榮的人，其中一定有苦衷，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攻擊她。】
有了她帶頭，節目的其他站姐也紛紛站了出來。
她們放出了我砍柴、採蘑菇、種地的視頻。
視頻裡我幹活利索。
一斧頭一圓木的樣子把鍾白看得一愣一愣。
種起地來比男星還身手矯健。
更是採了一大筐蘑菇，讓大家吃上了美味的炒菌子。
站姐沒有發長文，隻是幹脆利落地配了一行字：
【這樣的人，會是愛慕虛榮的人嗎？】
13
觀眾突然意識到，他們好像被耍了。
因為這些我幹活的視頻，根本沒有被播出來！
節目組為了給我打造綠茶劇本。
給我配的都是一些休息的畫面。
導致觀眾都對我頗有微詞。
直到站姐發聲，他們才突然意識到。
這些視頻畫面何其陌生，簡直是第一次見。
【話說司小文爆火的那個，跟賣菜大叔討價還價的視頻，也是直播錄屏吧？】
【是的，那麼好的高光時刻，節目組全給剪了！】
【之前還懷疑司小文走後門呢，現在看來是節目組專門找了個沒背景的，來背黑鍋背罵名！】
【敢欺負我女鵝，我跟導演拼了啊啊！】
剎那間，不管是我的粉絲、憤憤不平的路人粉、還是黑過我後覺得愧疚的愧疚粉。
全都湧入了節目組的官方微博評論區。
14
《鄉間野韻》的錄制時長是半個月。
眨眼間就快收官了。
我們正在幹農活呢，導演突然宣布最後一期錄制改成直播形式。
我扛著鋤頭有些疑惑：「陳導，你眼下咋頂著這麼大倆黑眼圈？」
導演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他不想說，自己已經被網暴好幾天了。
斯琪也問：「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改直播了？」
她是網紅，對這些最敏感。
導演嘆了口氣：「觀眾強烈要求的。」
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隋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著我嗤笑一聲：
「不會是在網上沒罵爽，想對著當事人當面罵吧？」
我：「……」
好扎心。
但我也確實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理由。
想起還沒收手機前，看到全網對我如潮水般的惡意。
原來他們已經討厭我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在心裡嘆氣。
忍忍吧。
忍一忍就過去了。
……
直播那天。
我們六個人圍成一個半圓。
一個碩大的電視擺在中間。
以供我們讀實時彈幕。
導演一句「直播開始」後，電視裡瞬間映出我們六人的臉。
在線人數一下子突破百萬。
斯琪在我耳邊小聲道：「沒想到這節目火成這樣了。」
我微微笑了笑，其實已經緊張到無法聽清她在說什麼了。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評論區。
因為在我的預想裡，這會是一場很煎熬、難堪的直播。
然而，想象中的辱罵並沒有到來。
導演要求我們依次跟鏡頭打招呼。
輪到我時，左下角猛地蹿出一連串的：
【女鵝！！】
【我那力大無窮心地善良的女鵝！媽媽終於見到你了！】
【劈柴女王小文上線~】
【我也想吃女鵝親手摘的蘑菇嗚嗚嗚……】
我蒙了。
其他嘉賓也蒙了。
坐在我旁邊的裴露露都準備好安慰我了。
看到這些評論後，一隻手懸在我背上，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鏡頭很快一轉，轉到了旁邊的宋子琛。
評論飄過的速度明顯變慢了。
而且多數也中規中矩。
不像我的粉絲那般狂熱。
最後一位打招呼的，是隋歲。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打扮得出水芙蓉。
見到鏡頭轉過來，立馬坐直了身子，露出笑顏。
但是很快，她的微笑就凝固在了臉上。
原因無他。
這樣和藝人面對面對話的時刻，一般都會有後援會控評。
以免出現不良的言論。
然而隋歲的評論區，已經連後援會都控制不住了。
【白蓮花來了。】
【今天還要把其他人的伙食費用來買火腿腸嗎？】
【喜歡了你五年，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私下打罵助理的人。】
隋歲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她有些失控地朝導演喊道：「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有延遲啊？這些是別人的評論吧？」
她說的「別人」，很顯然是指我。
於是觀眾更怒了。
導演一看情況不對, 連忙把攝像機全懟我臉上。
頓時，評論區又歲月靜好起來。
我：「……」
15
直播結束, 每個人都心思各異。
其中最恍惚的就是我了。
我居然沒被罵？
女鵝？
這又是什麼稱呼。
大家都回小屋收拾起了行李。
畢竟這是最後一期了, 收完工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導演把手機重新發放給我們。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起最近的熱搜。
我猛然發現自己的粉絲已經漲到了上百萬。
隋歲則是接了個電話。
應該是她的經紀人。
掛斷電話後, 她的臉色很不好。
「你想幹什麼。」
直到斯琪擋在我面前, 我才發覺隋歲正在向我衝過來。
「你給我讓開！」隋歲一把推開斯琪。
她指著我, 幾乎是吼著道：「都是你對不對, 是你搞的鬼, 為什麼我的商務都沒了，我的劇也解約了，都是因為你！」
被莫名其妙指責一通, 我居然沒覺得生氣, 反而有幾分好笑。
「隋歲,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沒資源沒背景。」
不然節目一開始, 她也不會討好所有前輩, 隻苛責我一個人。
一定是做過背調的。
隋歲像是突然被我點破，沒有了名正言順的發泄對象後，崩潰蹲地。
「我不甘心，我隻是不甘心！我裝這該死的清純人設裝了這麼多年, 沒有一天在鏡頭面前做過自己, 憑什麼你一來就可以這麼坦蕩地說自己要演綠茶劇本。
「憑什麼你還得到了觀眾的喜愛, 你知道我陪幾個老男人睡覺才得到上這個節目的機會嗎！」
她幾乎是嘶吼著說出後面的話。
我震驚的連思考都忘了, 連忙抬頭檢查屋頂。
攝像機都已經被拆掉了。
此時節目已經結束，已經沒有鏡頭對著我們了。
屋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斯琪扯了我一把, 把我拉到門外。
然後關上了門。
我欲言又止道：「她……」
斯琪嘆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16
從《鄉間野韻》出來後, 我接到了數不清的劇本邀約。
裴露露還大方地把自己經紀人的聯系方式給了我。
「喲，節目還沒開錄呢，劇本都給自己設定好了。」
「隻比」她對我寄予厚望。
斯琪則是時不時地拉我在視頻軟件上互動。
給我增加曝光度。
宋子琛跟鍾白是男藝人, 不方便和我在鏡頭前有太親密的互動。
但都也發消息紛紛祝賀我。
至於隋歲, 她雖然還在圈子裡, 待遇卻大不如前了。
我也很少再見到她的名字。
節目結束後，陳導仍然陷入「剪輯風波」中難以脫身。
不得已之下，他拿出了我當初給他的自薦申請。
最後一欄用超大的字體寫著：
【導演選我, 我演賤人很有一套！】
觀眾這才了然。
【我就說嘛，怪不得小文會說出那種話，原來都是劇本。】
【我們家乖女鵝一看就不是那種嬌氣跋扈的人~】
【原來都是誤會, 不好意思哈導演，散了散了……】
陳導不禁給我打電話吐槽：「你這群粉絲，對你也太寵了。」
彼時, 我正在最好的療養院裡看望姥姥。
「哈哈哈不好意思了陳導, 讓你承受這無妄之災。」
陳導放低了聲音, 繼續道：「對了，我這邊又有個新綜藝，你看？」
我打趣著問：「還需要我演綠茶嗎？」
陳導連忙否定：「不不不……」隨後又笑道, 「現在娛樂圈誰還敢這麼對你啊。」
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姥姥一邊曬太陽一邊問我：「囡囡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我握住她的手, 柔聲道：「姥姥，我好像闖出來了。」
我不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公式，於是隻能做好當下的每一件事。
比如演好一個綠葉, 做好一個陪襯。
隻要夠真誠夠認真，就一定會被看見，難道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