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北歧途 4014 2024-11-29 14:26:55

而且他也完全符合昨天系統的設想,嫁給他那麼就——「快樂的日子一樣多,還能不害怕任何人欺負了。」


可是——


像。


還是太像了。


我嘆了一口氣,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團扇。


禮官的唱詞被猝然打斷,陷入了無措中。


嬉鬧的眾人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我無奈地扯了扯手中的繡球,將其擲到地上,目光直直地定到了正對著的男人身上:「阿霧,這份角色扮演的過家家戲碼,你何時才能玩夠?」


仇白目中的湛然神光忽然熄滅了。


他渾身一震,生硬地別過臉去:「你在說什麼?我和他長得並不一樣。」


我冷漠道:「你隻要不化成一堆灰,換什麼臉我都能認出來。」


當然阿醜那個我一開始真沒認出來,是在我上了仰月山之後才確定的。


畢竟他狠到都把自己骨頭掰斷了,走路的姿勢和身形都發生巨大的變化。


我跳將起來:「你承不承認?你承不承認?你不承認我要發瘋了。」


雖然我們中間隔了十年,但之前還有無數個十年在一起。


是以一旦認準了對方,總是十分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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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白,哦不,盛惜霧垂下了眼,背過身去,難得緊張地摳住了一旁的金龍玉柱。


一摳就不小心摳下來一大塊玉塊。


那股子裝出來的淡然勁繃不住了。


他驚慌得眼眶通紅:「原來你早就知道,那你昨天不拆穿我?」


我上蹿下跳:「我他喵地就是要看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十年了,十年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情緒穩定到再也不會出現在金鱗臺上被氣得吐血的情況。


但我萬萬沒想到,盛惜霧還能聯合我的系統整出這樣的花活。


34


我當日說,關於仇白的身份,我有兩個猜測。


一個是醜人,一個是盛惜霧。


這兩個猜測不是單選題,而是多選題。


他們都說,盛惜霧在和仙盟盟主一戰中輸了,但事實上,距離那場大戰有一年的光景了。


我再也沒有看到仙盟盟主公開露面,也一點沒見他正經派人追殺主角團。


再加上,系統說盛惜霧其實很早就知道我是個攻略者。


那他也必然保留了很多次輪回的記憶。


所以盛惜霧不可能輸。


他用障眼法騙過了所有的人。


想來仰月山從前確實有位妖王,妖王確實也有個尋人的寶器。


盛惜霧在終極一戰後想起了我,想要尋找我,便一路尋到仰月山,驅趕了妖王,搶走了法器。


確認了我的位置後,他一開始幻化成阿醜前來接近我,可能隻是為了戲弄,想看看我有什麼反應,後來卻不知為何一直沒走。


他既然知道我有「系統」這麼個東西,時間長了也自然知道系統不是我的真兒子。


他和系統不知道怎麼一合計,竟又想起了餿主意。


系統寫了一個爛俗的「劇本」。


盛惜霧裝作妖王,設了個套子讓藍玉心把我帶過來。


他裝作妖王,自然沒有小妖會戳穿他,畢竟連大王都被趕走了,小弟當然改換門庭了。


隻是這戲越演越真。


眼看著盛惜霧「殺了」自己,又「殺了」阿醜,又要和我結婚。


頗有一副要讓自己在社會層面完全死亡,在山野中過一輩子的架勢。


我都逐漸搞不懂他想要幹什麼了。


35


「為什麼?」


仇白的手死死地抓著繡球紅色的系帶,骨節用力到發白:「你問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難堪。


「因為系統說,你一定不會回頭的。」


刺啦一聲,紅色的繡球在他手中被撕成碎片。


他在漫天的紅雨中嘶喊出聲:「盛惜霧已經死了,讓仇白陪你一輩子不好嗎?」


我也大喊:「你腦子有病啊!」


隨後我怔住了。


隻見幻形術的痕跡逐漸從仇白的臉上消失。


像是越過青青池塘後,露出的萬頃豔麗楓丹。


一大滴眼淚忽然落在了他的領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的領子上還有他昨天親手繡上去的小花。


他喃喃道:「一開始,隻是逗你玩,後來我開始害怕,怕你會離開我。」


少年負氣,定要爭個高下。


他想著,攻略的人一心攻略著自己,自己豈能輕易地喜歡上她?


於是謊言越堆越多。


堆得越多,越難推翻。


編織謊言的人一開始隻想困住他人,最後卻困住了自己。


他好像捧起了一道傷人傷己的劍氣,那劍氣任他修為如何通天,都難以化解。


他隻得小心翼翼地捧著它,不知道何時這道劍氣會突然落下,將他自己分解支離。


我:「……」


聽著盛惜霧的剖白,我無語了好一會兒,才扶著額頭重新轉過身來。


此時的喜堂已經是一片狼藉,人群知情知趣地散開了。


盛惜霧不知何時已經跪坐在了地上,嘴角還流下一線鮮血。


我一眼就看出。


這是氣血逆流給氣的。


我恨鐵不成鋼道:


「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個完全沒有嘴的人,你擔心我走,你不會和我商量嗎?


「你為什麼肯定我不會留在這裡陪你呢?


「你不喜歡我不是對不起我。


「你喜歡我卻不告訴我,才是真正地傷害我。」


盛惜霧微微抬了抬眼:「那現在還能商量嗎?」


好會抓重點。


「不能。」我恨恨道,「你那麼愛我,卻一次也不讓我贏。」


我冷酷地砸了大堂裡所有的擺設。


心中宛如毒火燒灼。


我想,真是一場鬧劇,一堆小醜。


轉頭看著盛惜霧垂著腦袋,極可憐的樣子,好像知錯了。


我又止不住地心軟。


36


默念了百十來遍「醫者仁心」,我走過去,也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開始唱:「咱倆就,互相折磨,到白頭~」


我揪起盛惜霧的領子:「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讓我覺得,我自己像個傻叉。」


取出一根金針,給他扎了一下睡穴,想讓他冷靜冷靜。


沒想到盛惜霧很自覺地把腦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像很多年前一樣。


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臉。


我用手推開他:「你滾吶。」


他又很自然地貼上來。


用臉磨蹭著,十分眷戀地握住我的手。


「言願,言言,小願……」


是在以往輪回中,我所有的稱呼。


「言小徒弟,言大魔女,言願醫……」


是在以往輪回中,我所有的身份。


我手上的金針有條不紊地落下。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能感覺到他因為不舍想要醒著,但針灸的效果越來越強烈,很快本就疲倦的他將要沉入夢鄉之中。


他沒有能力反抗,似乎也沒有想過反抗。


我輕輕捏他的鼻尖,那裡的呼吸平穩、溫熱,他的嘴唇似乎也比我想象中更甜些。


這時,盛惜霧的手指忽然掙動了一下,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預感讓我的四肢都有些發麻。


果然——


他終於閉上了眼睛。


「我盛惜霧,願迎娶言願為妻,從此晝夜相伴,不離不棄,度過此生。」


那聲音幾不可聞,卻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耳畔鳴響。


猝不及防的一句。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


【攻略成功!】


耳邊,久違的機械提示音響起。


我感覺我的神魂輕飄飄的,要被系統空間吸了進去。


雖然我不能在我原來所在的世界裡復活,但也能重新看看自己的家了。


千載夙願,一朝達成。


我終於贏過一次。


番外


折花君治下一千五百年,河清海晏,黎民百姓安居樂業。


其間有過內亂,也有過異族入侵,都被帝君以無上修為擊敗。


傳言中,帝君修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就連神識都是一片無垢海。


後來帝君老了,無伴侶,更無子女,隻得收了兩個徒弟準備傳他衣缽。


小徒弟是個情感豐富的女娃娃,在某一日闖入他的寢殿嚶嚶哭泣:


「師兄不喜歡我,我不想活了。」


她攥緊自己的小拳頭:「師尊,我一定要讓他後悔!讓他看清我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女人!然後讓他求著我,讓我喜歡他。」


帝君慈愛地看著她,慢慢地飲了一口茶,搖了搖頭:「你爭這個,沒什麼意思。」


帝君的神色莫測,一時間復雜極了,不知是悵多還是惘多。


小徒弟的八卦心熊熊燃燒,連連追問:


「那請問師尊你對此有什麼感悟嗎?」


帝君沉吟良久:「曾經我為了找她,帶著傷逞兇鬥狠和人打了好一場架,結果中了對方一記幻形拳,從而變得面目全非,我憑著一口惡氣尋她,卻在半路昏迷。」


「醒來時渾身都痛,卻看見她坐在那邊用一根兔毫軟筆編著新書,燭火昏暗,壁爐噼啪作響。本來帶著滿心計較而來,可當時看著人影錯落,我的心頭莫說煩心事,連一件闲事也無。」


帝君嘆了一口氣:「當時便想,若有此前多有龃龉,有這樣一個陌生人的開局,也足夠好。」


小徒弟涕淚橫流,狂奔出門而去,轉而一會兒又奪門而入:「太感人了。」


「最後師尊成功了嗎?成功了嗎?」


小孩子腦袋轉得快,問完之後略一思索,便自問自答加追問:


「看來沒成功,那她現在在哪兒?」


帝君微微笑了一聲:


「分道揚鑣後, 她修為不濟,無特別的駐顏之法, 也許早就消散在天地間,隻不過她是特殊的,我總是懷疑她會在某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看我, 所以千年來,宵衣旰食,枕戈待旦,無一日松懈。」


小徒弟眼睛放著賊光抱上了他的小臂:「師尊, 我愛聽啊, 你細說。」


帝君很少和人交流了, 看小徒弟如此興致勃勃,也樂於和她講一些舊事。


結果細說了一段時間,帝君發現自己的小徒弟荷包越來越鼓,走路也越來越豪橫。


甚至連曾經愛慕的師兄都不看一眼。


小徒弟並未遭遇什麼生活劇變, 為何變得這樣快?


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日,他在宗門內行走, 意外撿到了一本話本子。


話本子上標明了幾個大紅的「爆」字,作者——不願透露姓名的冰清玉潔雪山夢蝶仙子。


上面排著好幾排推薦語——【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獨家版權, 侵權必究。】


【是什麼?幫助帝君的神識從四方水牢進化成無垢之海。】


【情深刻骨, 原來如此。】


【我不愛守護天下,卻愛守護你!】


【皇天後土, 明證我心;無垢海域,僅為你存。】


帝君:「……」


這中二的作者名字很難不讓他猜到是誰。


2


「批貓」想想這人吶, 一生那麼長,少年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卻很短。


何必再給人多添煩惱呢?


他將書卷了,攏進袖子裡,本想回去燒了。


回到寢殿卻又將書放到了枕頭底下。


很久沒有認真休息了, 他忽然有些困,躺到床上一天沒起床。


他想起來,上一次這樣賴床還是言願走的第五天。


他因為心力損耗旺盛而躺在床上休息。


一隻貓頭鷹銜著信封敲他的窗戶。


信封裡的字一開始還是規規矩矩的簪花小楷,後面的字便連起了筆,筆畫還缺胳膊少腿。


【盛惜霧,我現在過得很好, 不用擔心,我並不想責怪你。除了你自己, 沒有第二個人會從你的自輕自賤、自虐的行為中獲得快樂的。盛惜霧就是盛惜霧, 不是仇白也不是阿醜。


【即使你願意做阿醜,被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嘲笑也不行, 這份贖罪毫無意義。你不應當反反復復地被困在十八年之中,你本來有著更為光明的前途和更為厚重的責任,你就該高坐雲臺,頭戴化仙冠, 為萬人仰望。


【做個好帝君吧, 會有人愛你。】


他合上書信,卻這樣想——


應該不會有人超脫一切去關懷他了。


作為阿醜的幾個月,嘗盡人情冷暖。


貓頭鷹順了順自己的羽毛:「現在我也幫不了你啦,這次言願已經五天沒有給我飯吃了。」


「統子的命也是命啊。」


它有些不自然地說:「之前我們偶爾受欺負不是你的錯, 你……那你好好管,別學你師叔。」


貓頭鷹飛走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批注:【人壞!全鯊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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