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蔚臉上淡然的笑慢慢隱去。
他直勾勾看著江離。
「大師兄，沒事的話我就先去主峰了。」江離轉身就走。
我也趕忙遁走。
等坐著雲舟到達玄天秘境外時，我還沉浸在江離那句話中。
我沒想到，看上去孤冷清高的江離，其實才是最率性、不拘世俗之人。
「進了秘境千萬要小心，這裡不比其他地方，很多妖獸兇猛至極。」師父正拉著大師兄小師妹絮叨著。
小師妹沒有進大比前十，不過掌門之女總是有點特權在的。
她懂事地點頭，突然轉頭看向我，一臉後怕地說：「對呀，上次去歷練，五師兄就中了九頭蛇的毒。」
「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毒除了唯一一顆伴生果能解，剩下的辦法隻有交合。若是半個時辰內不找人交合，就會爆體而亡。所以五師兄，你那次是怎麼解毒的呢？」
她歪頭看著我，滿臉單純的好奇。
四周的目光好似利劍一般刺向我，奚落，鄙夷，厭惡……
我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公開斷袖之癖時，昔日可以同生共死的同門頃刻用最鄙夷唾棄的目光看著我，用最惡毒的言論咒罵著我。
握劍的手輕微地顫抖起來。
我看見站在盈悠身側的林蔚瞳孔瞬間擴大，他張嘴欲說什麼，我的身體就被攬進了一個帶著殘雪氣息的懷抱Ŧū₍中。
我怔愣地抬頭看著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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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的臉更冷了，他輕輕將我的頭靠在他肩上，直視盈悠，語氣冰冷：「是我救了小師弟。」
無數抽氣聲接連響起。
要知道江離不僅是青雲宗的天之驕子，更是修真界青年一代的榜樣。
實力強盛者的「傲慢」，隻會增添他們身上的光環。
「不可能！」一片震驚中，林蔚率先失聲叫道。
「我的童子之身已破。」他隻解釋了一句，說這句話時，嘴角微翹。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江離冷冷掃過眾人：「既然知道知許和我的關系，以後就別再讓我聽見什麼汙穢之話！」
說完，他抱著我，直接閃身進入秘境中。
09
進了秘境之後，被江離牽著手走了半天，我的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隻能勉強笑著說：
「謝謝二師兄今日幫我解圍，隻是連累你的名聲了。我知道你剛才的話都是開玩笑的。」
二師兄停住：「不是開玩笑的，我知道那天的人是你，否則——」
他低笑了一聲：「否則你那已經破損的縛靈繩可困不住我。」
「而且——小師弟，始亂終棄可不行。」
我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他。
天殺的，這是我那高嶺之花般的二師兄能說出來的話嗎？
是誰把我的二師兄調包了！
江離揉了揉我的頭，放開了牽著我的手：「沒關系，我可以等你，聽雪峰永遠歡迎你。」
我咽了咽口水，記起自己裝成蒙面人主動上門勾搭他的事。
「你，一直知道是我？」
他隻是衝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在聽雪峰設了結界，除非境界高於我，否則能隨意進出的，隻有你我二人。」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今天一連串發生的事太多，砸得我整個人至今還處於飄忽的狀態中。
好在江離也沒有繼續說這些會讓我窘迫的事，隻是默默地帶著我在秘境中尋找劍冢。
玄天秘境異動，正是因為劍冢中有靈劍蘇醒。
我倆在秘境中待了三個月，終於順利收服兩柄靈劍。一曰碧海，一曰青天，兩柄劍還曾是千年前一對神仙眷侶的佩劍。
江離問我：「你會介意嗎？」
我握著碧海劍挽了個劍花，原本有些萎靡的情緒一掃而光：「當然不會，靈劍有靈，我們要是介意，豈不是傷了靈劍的心？」
契約了碧海劍後，我心情大好，這種高漲的情緒在踏出秘境看見林蔚的瞬間一掃而空。
林蔚樣子有些狼狽，想來愛潔的他竟像是這一個月都沒換過衣裳。
他一直守在秘境出口，正好攔下了我和江離。
「知知……」他痴痴地看著我，眼眸之中萬般情緒翻滾。
江離窺見不少修士都在偷偷圍觀，長袖一揮，我們幾人瞬移到千裡之外。
沒了外人，林蔚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他拽住我，有些痛苦地問：「知知，你那天，真的差點爆體而亡嗎？那人真的是江離嗎？」
「對。」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明明我們才是伴侶！」他神情有些瘋狂，看向江離的目光充斥著怒火和嫉妒，「是不是他強迫你的？我殺了他！」
聽著他的質問，我不由得哂笑：「難道不是你當時滿心滿眼都是小師妹，因為她一句害怕，就直接把中毒的我獨自扔下嗎？」
「二師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殺他，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林蔚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他臉上擠出扭曲怪異的笑來：
「知知，你以為江離就是什麼君子嗎？他不敢的，斷袖之癖人人唾棄，他不可能為了你自毀名聲！」
見江離壓下眼有些輕諷的樣子，我生怕他又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趕在他開口前說：
「我不在意。林蔚，我的事跟你沒關系，別忘了，你已有婚約在身，你繼續糾纏我，我隻會更看不起你。」
我和江離直接離開，隻留下林蔚好似雕塑般站在原地。
盈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哭著勸他：「林蔚，你是青雲宗風光霽月的大師兄，身上寄予了掌門和師父的厚望，你一定不能誤入歧途。」
林蔚麻木地回望著她。
「今天在秘境出口，很多人都看到你和李知許拉拉扯扯，大師兄，為了你的名聲，也為了他的名聲。」
她握住林蔚的手：「返回宗門後，我們就舉行結契大典吧。」
10
青雲宗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我和江離契約了上古靈劍碧海青天劍，第二件，則是宗門首席林蔚和掌門之女盈悠的結契大典三日後舉行。
回宗門後，師父玉真子看著我和江離連連嘆氣。
其他人都離我們三丈遠，唯有性格特立獨行的三師姐偷偷衝我們眨了眨眼，之後還笑嘻嘻地攔著我們要賀禮：
「你們都契約了上古靈劍，不會一點表示都沒有吧？」
江離掏了一堆靈藥給她。
我實在是承受不了她調侃的眼神，轉身就溜。
離開的時候，我聽見三師姐偷偷問江離：「怎麼樣二師兄，我教你的話術有用吧？追求伴侶就是要不要臉！」
我咬牙，原來是三師姐教的，我就說江離怎麼也會說那些不著調的話！
玄天秘境前發生的事已經傳遍九州，但礙於江離兇名在外，其他人好奇死了也不敢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好在結契大典很快開始，轉移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蔚和盈悠的結契大典十分盛大，各宗門都派了不少人來參加。
大典進行到最後的結契儀式，盈悠站在高臺之上，拿出一顆留影珠，痛心疾首地說：
「今日是我的大好日子，本不該說這些。但我不忍心看著同門被騙，因此即便毀了我的大典，我也要將真相公之於眾！」
說罷，突然垂下視線看向我，眼神中帶著得逞的恨意。
我心中直覺不對。
留影珠投向半空，清楚地映出一個身長玉立的男子。
男子腳步有些不穩地從遠處走來，身形漸近之後，能清晰地看到男子衣衫半散，渾身沾滿痕跡，滿臉都是慵懶之色。
場內，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盈悠直接肯定了他們的猜測：「小師弟，你既然已經和二師兄有了肌膚之親，又為何每晚都會和不同的男人廝混？」
「難道就因為你們都是男子，就可以如此水性楊花了嗎？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二師兄對你的維護！」
人群霍然炸開。
「我就知道這種人惡心！」
「李知許好歹也算一代天驕，沒想到竟然這麼放蕩。」
我看著盈悠得意的臉，和林蔚又驚又怒的神色，心頭竟然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這狗屁的正道，狗屁的正人君子。
我早就煩透了！
我和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強行融入這狗屁的世道中！
我抓起腰牌，正欲說話，一直守在我身邊的江離猛地伸手按住我的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上前一步，跪在師父面前：
「師父，知知前段時間一直在同我雙修，助我恢復修為。我能奪得魁首，也多虧了知知。」
「趁著今天的好日子，我也想求一門姻緣。知知，你願意和我結契嗎？」
11
喧哗全部消失，整個場內安靜到可怕。
我愕然地看著江離，我知道他是在替我解圍，挽回我本就不堪的名聲。
可公然說要和我結契，卻會讓他也落入到我這樣人人唾棄的境地中。
見我看著他，江離誤會了我的意思，湊在我耳邊輕聲說：
「如果你不願意，之後我們可以找機會解除結契，我不會強迫你的。抱歉，事出緊急，沒有和你商量一下。」
我搖頭，心頭脹滿了復雜的情愫。
相愛三年的人為了維護名聲，堅決不肯公開我們的關系。
而江離，卻肯為了我自毀名聲。
看著他真摯的眼，我突然就笑了。
我李知許自詡敢愛敢恨，立志瀟灑一生，怎麼會在被一個渣男傷害過後就怕了呢？
不求結果，但求無憾。
這才是我的人生準則。
「好，我願意。」我將手放在江離手心中。
江離嘴角彎了彎，拉著我跪下：「師父，教育之恩徒兒不敢忘，隻求師父和掌門能同意徒兒和知知的結契，否則，徒兒也隻好先帶著知知離開。天大地大，總有容得下我們的地方。」
師父頹然地坐到椅子上，眼眶泛紅。
「逆徒，我要是不答應，你們竟還打算叛出師門不成？！」「徒兒不敢。」
死寂中，三師姐走上前來：「二師兄你說啥呢, 青雲宗永遠都是你和小師弟的家。不過就是你們二人彼此相愛罷了, 又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師父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就把你們逐出師門。」
她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你應該快要突破元嬰了，小師弟停留在金丹中期也好久了, 你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外出歷練，增長修為見識。不過，每隔五年, 你們都必須回宗門看望師父和掌門。」
我和江離眼神一亮, 一起看向師父。
師父閉了閉眼, 轉頭看著掌門，神情中帶上了幾分哀求：「師兄——」
最後，掌門嘆息一聲，飛快收斂起情緒, 揚聲道：
「江離、李知許，你們既情投意合, 宗門無有棒打鴛鴦的理由。隻希望你們二人能彼此扶持, 不要墮了我青雲宗的名聲。」
我和江離都震驚得失了反應。
三師姐最先反應過來，激動地抱了抱我倆：「恭喜！」
她掏出一堆靈藥符咒法器：「這是師父剛剛塞給我, 讓我交給你們的。他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怎麼可能真的怪你們。」
「出去闖蕩吧，修真之人本就不該拘泥於一方之地……記得回來看我們。」
所謂的順天而行根本就是騙人的話，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 弱肉強食才是修真界唯一的準則。
從前人人唾棄我，被我修理之後，再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如今Ṫù₄我和江離契約上古靈劍, 連背後的闲言碎語也少了。
將來，當我強大到能制定規則後，想來再無人敢質疑我。
我和江離轉身，即將離開之際, 身後猛地響起一道痛苦的嘶吼：
「我不同意！你不能和他走！」
林蔚的臉慘白一片, 他揮開了盈悠的手，徑直從高臺躍下, 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
「知知, 我退婚, 我們結契好不好？」他卑微地說著，眼神中帶著濃濃的祈求。
「直到你要離開的剎那, 我才知道我是那麼地愛你。知知，你不要走，不要和他結契，好不好？」
我拿起那塊滿是裂痕的玉佩，在林蔚陡然亮起的眸光中, 直接將玉佩捏了個粉碎。
「林蔚, 你我的過去，便如這玉佩一般，塵歸塵, 土歸土。」
林蔚公然悔婚, 他和盈悠都名聲受損。
一人陷害同門，一人欺瞞騙婚。
二人會受到什麼懲罰我已經不在意了。我冷漠地轉身，牽上江離的手, 踏上碧海劍。
碧海青天長嘯，所有的故人和舊事都被拋到身後。
我和江離相視一笑。
從此天高海闊，自是無邊自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