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眉眼壓著，周身盤踞戾氣，我看過去，他別開臉，就不與我對視。

「需要我哄，你就點點頭。」

他沒說話，隻是微微傾過腦袋。

「好吧。」我當他沒事了，轉身要走。

「桑語！」

江肆低罵了聲，一把扯過我的手腕，將我緊緊抱在懷中，像要揉進骨髓才甘心。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哄哄我會死？」

他玩世不恭的表情收起，言語間透著窩火。

抱我的力道有點重，稍微緩和，我才喘過來氣。

「那你乖點，不生氣了吧。」我拉他到一旁椅子坐下，哄道。

他被氣笑了：「當我三歲小孩？」

小孩都沒你難哄。

「那想要怎樣？」

他哼兩聲，佔上風：「親一下。左臉，右臉，還有這裡……」他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我翻白眼，這是一下？

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不止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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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聽分手兩個字，以後不準說，嗯？」

我沒答應。

後來林舒書約我去逛街，我無意間提到了此事，她滿臉詫異。

「你說的真是江肆啊？」

我點頭。

她盯著我幾秒，欲言又止，最後嘆氣拍我的肩膀。

「沒事，一個月過後，你就可以脫離他這苦海大發一筆。」

錢倒是不用，各取所需罷了。

不過仔細說來，和我談戀愛的江肆很摳，對我至今都沒有林舒書口中的那般疏離大方。

唯一的一次，就是他的錢包落我這，說是讓我保管，現在都沒說保管到什麼時候。

這些我都不在意，我隻希望一個月後，是新的開始。

12.

情侶視頻計劃兩周後拍，在這之前，放假我回了趟家。

這次我沒讓司機過來接，獨自坐公交回去。

車上人很少，我不小心睡著了，不知道到第幾站時，來了一對穿著高中校服的情侶。

他們聲音很大，女孩兒正拽著她男朋友的手，滿臉激動地舉手機。

「看到沒？就是她，我們市裡有名的女總裁，你看她的臉，哪裡像有四十的人啊？」

「確實不像，很年輕。」男孩附和。

「之前她就來我們學校做演講，我見到了她本人，那身材，那氣質，絕了。也不知道怎麼保養的，好羨慕哦。」

女孩感慨說了很多，男孩摸她的腦袋，輕笑：「女孩子自信最美，不一定非得瘦。反正在我心裡，你是最好看的。」

她嘟了嘟嘴：「每個人不一樣嘛，桑老師自己一個人拉扯大女兒，還管理公司，能保持成這樣，很讓人佩服。好期待，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她女兒啦，桑老師要在我們學校投放個宣傳片呢。」

「她女兒年齡很大了嗎？」

「不知道诶，當時得知她有個女兒我還很震驚來著。」

「……」

公交車專屬女聲響起，把兩人的對話衝散開，我略掃屏幕的女人一眼，沒什麼表情地下車。

偌大的別墅過於寂寥，玄關處比往常多了一雙鞋。

佣人立即趕來，笑呵呵地要幫我脫外套，我抬手制止她，往島臺看去。

恰好對方也看了過來，她平淡的面容和手機屏幕上的笑臉格格不入。

「回來了，就吃飯吧。」

我走過去，看著滿桌的減脂餐，胃口瞬間沒了。

「我不需要靠這個。」

她像是沒聽到，攪拌著沙拉，在阿姨想把日常菜端上來時，一個眼神逼退她：「小語，你是忘了到時候你要上鏡，還是想讓我丟臉？」

我嘴角繃直。她頂著一張所有人看了都覺得驚豔的臉，說出的話，沒有任何溫度。

這就是我媽，讓外人豔羨的女總裁，隻有事業心，沒有親情，從未愛過我。

「減肥我會減，肯定不會讓你丟臉。你記得約定，我幫你，你不要再逼我做不喜歡做的事情。」

我拿過牛奶，想上樓，身後「啪」的一聲，叉子清脆放下。

桑雅芝平淡道：「你和江家少爺在一起了？」

我渾身一僵。

椅子拉扯地毯的聲音細微，她語氣淡漠又帶著嘲弄：「小語，別再固執己見，聽媽媽的話，乖乖減肥，乖乖讀書，不要想一些有的沒的。」

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口吻。

從前是，現在也是，真的很讓人厭惡。

我攥緊衣擺，一字一頓反駁：「我是個人，不是傀儡，我本就不想上鏡，是你非要我去參與你的那個宣傳片，我喜歡吃，也不想節食減肥！」

「所以，隻要我不給你丟臉就好了，你不愛我，為什麼要管這麼寬？」

她臉色白一瞬，而後嗤笑：「桑語，翅膀硬了，想反抗了是嗎？」

「別忘了是誰把你養這麼大的，是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爸！」

她慢悠悠的語氣像陳述著一件鮮血淋漓的事情。

血絲彌漫口腔，全是鐵鏽的味道。

我沒說話，徑自乘電梯上樓。

門被關上，掩蓋住所有陰霾。

13.

從小到大，周圍很少人知道我是桑雅芝的女兒，之盛集團日新月異，桑女士從前忙，現在更忙，高中之前的家長會，全由佣人代替。

你說她是忙到一點空都抽不出來嗎？不是，公司客戶去接孩子的時候，她就在身旁，和我的同齡伙伴有說有笑，看到我出現時，她臉上出現了驚慌。

盡管隻是維持那麼一秒，還是表明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這個學校，也忘了我那天也是要開家長會。

她多強勢啊，強勢到一定要把我變作任她擺布的棋子。

可困於牢籠的鷹，也想脫離桎梏自由翱翔。

所以我和她打了賭，一個月後，我做到讓她滿意完成宣傳，打造她女強人的自律人設，那麼她不再逼迫我。

現在，距離拍攝時間也不遠了。

昏暗的房間，手機亮屏的光明顯。

我點開和江肆的對話框，他給我發了幾個視頻，問拍攝時要不要穿情侶裝？

我沒回復，他直接把衣服全部買了，截圖過來。

「好像藍色也沒有那麼娘們兒，到時候要不要穿這套，剛好第一次，你也沒穿過粉色衣服。」

他贈送了我親屬卡：「不然你看著來，你喜歡的，我肯定也喜歡。」

我把所有信息看了一個遍，停留在對話框遲遲沒有摁下去。

閨蜜說江肆遊戲人間，很多女孩都會淪陷於他，分手後還想復合，他卻輕松到任何事都能隨時抽離。

談戀愛不超過一個月是事實，江肆很有魅力也是事實。

高中的時候，我目睹過同桌被他傷得要死要活，也見過校花因他被人追個不停而默默流淚。

所以我在賭，賭一個月會不會真的喜歡上他。

現在，一個月快過去了，我始終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不是一向會傷人嗎？是我高估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不管是哪種，都不應繼續。

14.

江肆找上門來的時候，我正在圖書館搭積木。

他很少過來圖書館，此番前來，吸引了很多目光。

江肆拉開椅子坐在我身旁，目光落在我手機上：「怎麼不回信息？」

他話音方落，被我小心翼翼搭建好的積木還是塌了。

我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江肆，還有一個星期就到一個月了吧。」

「嗯，下周三我們要幫忙拍視頻，情侶套裝已經到了。」

我低頭不語，重新撿起桌上的積木。

他見狀幫忙，他動作快，三兩下就完工，現在就差重新搭建。

先前的興趣被衝淡，我接著他上一句話問：「你還知道我穿什麼尺碼啊？」

他聞言笑了，調侃：「抱過多少次了？不知道尺碼我算什麼男朋友？」

我點點頭：「確實，表面的東西很容易看出來。江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並非你看到的這樣？」

我目的不純，一直都在利用你。

「沒事，人可以不完美，可以脆弱……」

他鮮少說文藝的話，笑著說完要像往常一樣揉捏我手指，我不動聲色往後退。

「江肆，我們分手吧。」

醞釀很久的話術，真正開口，比想象中的還要輕松。

「情侶裝你可以留給下一任。」我繼續道。

周圍沒人，江肆距離我很近，別人聽不到，他肯定能聽到。

隻是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回話，那雙帶滿笑意的眼在此刻愈發深邃。

「什麼意思？」他握住我的手腕，語氣平靜，手背的青筋卻已暴起。

那點幾不可見的笑容消失殆盡。

我沒想過他反應會這麼大，掙扎了一下，沒掙脫，隻能解釋：「我知道你談的每一任女朋友期限都不會超過一個月，現在時間也快到了，我們提前點挺好的。」

「你的錢包我到時候拿給你，你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樣，給我分手費。」

他哂笑：「桑語，我上周才說過不喜歡聽分手這兩個字，你今天說了不止一遍。」

分手不說分手說什麼？

午餐時間到了，靜謐的圖書館有椅子拉扯的聲音，這裡就不是一個談話的地方。

「走吧，江肆，出去說。」我想拉起他，他沒動。

他雙腿大喇喇叉開，漆黑額發遮住眉眼，也遮住了情緒。

分手而已，他不是經歷過很多次了嗎？

我不理解，推開椅子想走一步。隻是還沒邁出腳，靜默不語的江肆忽然抓住我手腕，他發力，我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他雙膝夾著我雙腿，帶著一股無名狠勁兒。

「桑語，你確定要分嗎？」

「哦不對，你從一開始就計劃著要走。」

「那你來招惹我做什麼？」說完，他自嘲地笑。

肩膀連帶胸腔一顫一顫的。

?我心髒重重一跳，心虛感湧現。

明明是各取所需的事。

明明是可以好聚好散的事。

可他沒問原因，好像心裡一直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反應更是出乎意外，並非像林舒書說的那樣平淡。

這讓我本平靜的心丟進了一顆石子，生生起了波瀾。

不應該是這樣的。

……

我安慰自己江肆隻是上頭了，很快就會走出來，進行下一段戀情。

情侶拍攝項目因為天氣原因恰好暫停，到時候一切就會順其自然回到原點。

桑雅芝來找我拍宣傳片那天下了冰雹，原本訂的禮服改了樣式，我臉很小有外套的加持，不用考慮上鏡不好看的問題。

但我還是瘦了。

我不想承認，因為江肆那天的哀慟異樣，我愧疚了好幾天，一開始，我確實是讓利用的種子生根發芽了。

在一起時，江肆時常會問我既然喜歡他為什麼不依賴他，為什麼不阻止他去酒吧，又為什麼不吃醋。

我那時不會告訴他，我根本就不喜歡他，我隻是擅長偽裝，我不善良，也不乖，因為不在意所以不會去糾結他這些話是隻對我說，還是源於他的渣男語錄。

我認為成年人的世界，不應拘束於這些小節，浪子很難回頭，戀愛腦就要去看幾集碎屍案。

我更是很明確，體重減輕是因為愧疚，而不是因為……

「這次拍攝很成功，你該慶幸是天氣的原因。」熟悉的女音打斷我的思緒，桑雅芝招呼完人端杯白開水來到我面前。

大冷天，她還是穿著露肩裙。

頭一次，我看她順眼了許多：「你要遵守承諾了。」

「和江肆分了？」她不答反問。

這兩個字像溫開水滾在心窩，我心髒瑟縮，沒反應過來。

桑雅芝將杯子擱置在桌面，平淡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他。」

她口吻甚是篤定。

我下意識絞緊衣擺，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15.

論壇投票結果出來了，大家都押我和江肆撐不過一個月。

現在很多人都在觀察我們的動向，試圖找尋正確答案。

答案就是我和江肆很久沒互動，下課後沒在一起吃飯，就連周末也不會約逛操場。

不是冷戰就是分手。

但我還是時常聽到關於江肆的消息，並非他身邊有哪個美女，而是他連夜輾轉酒吧，每天早八滾回教室狼狽不堪的消息。

「桑桑，大家都說江肆最近有點奇怪啊。」閨蜜端水果來找我，把平板放在我面前。

屏幕的視頻光線昏暗，燈紅酒綠之下，江肆叉開腿躺靠在沙發，虎口摩挲方口杯，一杯一杯酒往下喝。

?他的室友齊坐在沙發對面，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上前去勸，被江肆一個過肩摔，狼狽趴在地面。

視頻裡發出的聲音不再是音樂，而是哀嚎。

「江肆和你在一起之後可是很久沒去酒吧了吧？」

我恍然想起之前有說過不喜歡酒的味道，那時候江肆就開玩笑說那他絕不沾酒，不然人都抱不得。

我那會兒沒當真，也沒注意到他真實現了承諾。

我眼眸微閃，哦了聲：「他可能怕我帶著牛奶去找他。」

閨蜜被莫名戳中笑點，豎起大拇指贊同點頭：「也就折騰幾天的事，過幾天他還是風風光光的江肆。」

大家都這麼說。

我沒接腔，視線再次落在屏幕上，不知道看了多久，在最後視頻快要播放完畢時，江肆倏地望來。

碎發凌亂，眼尾猩紅，眸子幽深如煉獄。

沒過幾秒，他扯了扯嘴角，隨即低眸，沒骨架似的窩在沙發角，黑色上衣襯得他整個人頹靡。

我想起圖書館那自嘲的笑，嚇得立即丟掉平板。

?「怎麼了？」

我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在想，江肆什麼時候談戀愛。」

這樣我愧疚感才不會很濃。

16.

實際上有些事情我不該過於擔心。

最初大家都以為我是例外，冷戰了江肆還能天天往酒吧醉生夢死，感秋傷懷。

直到有一天晚上，有人拍出林舒書和江肆同坐在酒吧的沙發喝酒。

她長得明豔大方，穿著江肆以前最喜歡的裙子，靠坐在他身旁，塗紅指甲的手拿過江肆的打火機幫他點煙。

光線昏暗，火苗蹿起，照映兩人的臉，無聲的曖昧彌漫。

早就有人說，林舒書是江肆前女友中最特別的一個，其實也不隻是超過了一天時間，還有她長得真的很勾江肆審美點。

底下都在猜測，我是不是被江肆踹了，他扭頭和林舒書復合。

我看到這張圖片時，第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林舒書看江肆的眼神不是假的，她真的喜歡他。

我又想起她先前在我面前大大咧咧開玩笑的模樣，唇抿得緊緊的。

何必裝呢，就為一個男人。

我把人拉黑了，沒想到她還能親自找上門。

依舊是熟悉的甜品店，熟悉的小香風套裝。

唯一不同的是，她眼睛有點紅，沒化妝的她，顯得有點狼狽。

她問我：「桑語，你喜歡江肆嗎？」

出乎意料的詢問。

「我以為你是過來挑釁我的。」我平平扯了扯嘴角。

「有什麼好挑釁的，江肆喜歡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