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找了。也騷擾過了。
但江淮每次回:“沒有。他最近有去找你嗎?”
“沒有, 我把他號碼都拉黑了,再說我離得遠, 他也找不上我……”江儷有些猶疑:“但我擔心他會找你。嚴松那麼死皮賴臉的一個人……他真的沒去找你?”
嚴松當了這麼多年倒插門, 手裡也有些人脈。
她的號碼就是嚴松不知道從哪查出來的。
江淮還在國內, 她不相信嚴松會查不出來江淮的號碼和住址。
她知道嚴松倒不至於做出什麼害人的事來, 他就是想讓江淮“認祖歸宗”……但這就夠了。嚴松這種沒臉沒皮的人,會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去騷擾江淮,直到江淮肯叫他爸。
嚴松爹媽都是Beta, 生了三個哥哥姐姐,才有嚴松一個幺兒Alpha。
這些事都是她和嚴松領證以後, 她才知道的。
江淮說:“沒來。前段時間給我發過幾條短信, 我沒搭理,後來嚴松就沒再找我了。”
江儷有半晌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半天,她出聲:“好, 那我知道了……你在國內好好學習, 別的不用操心,有事就打電話找我。”
掛了電話。
星期一, 江淮翹了升旗。
他撐在天臺欄杆前,才入三月,底下穿著黑色衝鋒衣校服的學生都模糊化成了一個個黑點, 在茵綠的人工草坪上攢動。
高高的升旗杆上,國旗微微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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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不算驢江儷。
嚴松找過他幾回,但自從上星期來學校後門挨了打,嚴松就再也沒來找過他。沒短信,沒電話,沒上門,好像銷聲匿跡。
可能是這人天生長一身賤骨頭,不打不老實,也可能是突然想開,覺得以自己鄉鎮企業家的名號,不缺他一個兒子。
都有可能。隻是江淮又隱隱約約直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嚴松的事他不關心,也沒必要細想。
浪費時間去想嚴松的屁事,還不如多往數學錯題本上整理幾道題。
在薄主席的建議下,江淮多出“數學錯題本×1”,“物理錯題版×1”,“化學錯題本×1”……有一說一,化學錯題本本來是沒必要的,數物化生四科,江淮化學學得最好。但因為開學一失足成千古恨,沒睡醒在黑板上看趙天青筆記配平出一個銅鋁制金的化學式,化學老師看江淮的眼光都變了……就是看那種班內化學低保戶的眼神。
三月底的月考,江淮給自己定了兩個目標。
第一個:物理及格。
第二個:年級排名前七百。
江淮原來定的第二個目標是“年級排名前七百五十”,但他後來查了查近年國內各大高校高考錄取額分數線,尤其是T大和P大……
江淮月考目標戰術前調了50個名次。
高中課程會全部在高二下學期收完尾,到高三一輪復習二輪復習三輪復習,純復習一年。
所以下學期的學校節奏要比上學期快很多,摸底考月考期中考,夾著紛紛沓沓的班級小考試。考試多,課程節奏快,班裡同學沉悶下許多,都悶著頭寫作業,做課外練習題,找人問問題,連趙天青這樣四體不勤文理不分的貧困戶上自習都老實不少。
江淮從來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
認真上課,認真寫作業,努力在課外闲暇時間多背幾個單詞,多做幾道小題。
有時候他覺得悶,覺得沒必要,他不喜歡拘束自己……但查一查去年的T大最低錄取分數線和T大對門技校的入校條件,江淮覺得他又行了。
這些話江淮都沒有和薄漸說。
因為他覺得有些丟人。他一個年級吊車尾,卻還想著能不能和年級第一考同一所大學,像白日做夢。
周三有場物理小考。
上午物理課考,下午放學前就發下來了。
是選修32單章電磁感應的考試,不是綜合考試。
“電磁感應”這一章他們班還沒有完全學完,老師沒出難題,大部分都是從預習學案上的練習題型變通過來的。
於是江淮考了他高中物理生平最高的一次:85分。
一百分制。
物理課代表在放學前最後一節課上課前的課間發的小考卷子。
往常發卷子……尤其是發物理卷子,薄主席都能看見前桌失去表情地把卷子和答題卡團到一起,塞進桌肚。
不用看,薄漸也能揣測出江淮大致考了個多慘不忍睹的分。
但今天,破天荒地,薄漸微微抬眼,覷見前桌從講臺物理課代表手裡拎了物理卷子回來……然後把卷子在課桌上攤平,壓熨整,像恨不能拿一把電熨鬥把卷子熨得服服帖帖,黏在課桌上。
他心發痒,忍不住拉拉江淮衣角:“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江淮回。
薄漸心想你這樣可不像僅僅是“還可以”。
他輕聲一笑:“過八十了?”
“嗯。”
“那你進步了,”薄漸說,“現在都能考過及格線二十分了。”
“沒有,就是這次題簡單而已。”江淮難得主動扭頭過來,嘴上謙虛,表情也不多,眼神裡卻有股眼巴巴求誇的意思:“才八十五,也沒多高。”
趙天青沒在,後排同學也沒幾個人,都不在附近。
薄漸眉眼都彎起笑,他輕輕拉著江淮衣角,聽上去頗真情實意:“我男朋友好厲害啊,電磁感應這麼難,都能考這麼高……我都不一定能考到八十五。”
江淮想被誇,但薄漸真誇他了,還誇得這麼誇張,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半信半疑地瞥過去:“你會考不到八十五?”
“我都好久沒做過電磁感應的題了,定理都忘了。”薄漸難得趴在課桌上,下巴颏抵著手腕,他拉拉江淮的校服:“題我都不會做,肯定沒你考得好。”
江淮皺起眉來,又在嘴上稍謙虛了一下:“沒有,我也沒考得多好……但你要是題都不會做,最好最近好好聽聽課,這次卷子上的題都是預習學案上出過的,也不難,你多下功夫……”
物理課代表把沒去講臺翻卷子的同學試卷都挨個發下來了。
剛好發到薄漸。
他遞過來:“主席,你物理卷子。”
江淮順眼睇過去。
100。
“……”
江淮靜了。好半晌,他失去表情,撥拉開薄漸的手:“把手拿開,跟你不熟。”
想給男朋友鼓吹自信,被卷子露餡的薄主席:“……”
臨放學前,江淮收到兩條微信。
江總的。
“我今天的飛機,國內明天凌晨到,應該能在七點前到家。”
“剛訂的機票,昨天公司才批下假來。因為怕批不下假來回不去所以沒和你早說。”
江淮稍頓,回:“怎麼突然要回來?”
“放心不下你和江星星兩個人在家。我是半個月前申的假。”
江儷幾乎一年都沒有回過國。
她年薪不低,B市房價國內前線,可把江淮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全款買下來對她來說也不是負擔。隻是她年輕窮慣了,她總怕她賺的錢不夠多,養不起江淮。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城東舊區,過那種別人都輕賤她的日子。江淮也不能。
江淮念書成績不好沒關系,她來鋪前面的路。
但江儷萬萬沒想到,嚴松居然還有臉面回頭糾纏她和江淮。
她已經把江淮一個人扔在國內了,她不可能再把江淮一個人扔給嚴松。
她這幾年基本全年無休,這次申到一個月的假。
真正的強者:我沒事,嚴松真沒再找我了。
江淮給她回消息。
每次看見兒子這個昵稱,江儷都想笑。
沒等江儷回,江淮又慢騰騰地發來幾個字:
真正的強者:但你回來休息休息也挺好。
放學鈴響了。
江淮抽出幾本錯題集和練習冊塞進書包,拉上拉鏈,從桌肚拎出書包來。
還沒等他起身,薄漸忽然說:“你等等我。”
江淮側頭:“今天有事?”
“沒事,順路。”薄漸說。
江淮:“……我家往東你家往西,誰跟你順路?”
薄漸:“從教學樓到校門口順路。”
江淮:“……”
一打鈴,趙天青頭一個,火箭似的飛出後門,又“嘭”地關上。
江淮同桌空下來,他瞟過周圍,轉個身坐過來,面對著薄漸。他摸了摸薄漸的鋼筆,聲音不大:“你今天不能來我家,我媽要回來。”
薄漸瞥他:“你覺得我拿不出手麼?”
江淮:“……?”
“男人都一個德性,喜新忘舊,朝三暮四,”薄主席嘆氣道,“和人好就隻想著和人偷情,從來不想明媒正娶往家裡……”
江淮:“薄漸,不用的嘴可以捐掉。”
薄主席斂口。
他看江淮看了好一會兒,低笑出聲:“拔x無情。”
江淮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猛地通了。
“……”
“閉嘴。”
臨出校門分道揚鑣前,薄漸像隨口提到,偏過頭來問:“最近嚴……你爸還來找過你麼?”
江淮不知道薄漸怎麼突然想起嚴松,但他沒什麼好瞞的:“沒,怎麼了?”
“沒怎麼。”薄漸勾勾他的手:“就是怕你煩心。明早見。”
江淮涼飕飕地瞥過去:“今晚上別找我視頻就明早見。”
薄主席將將邁出校門口的腳一頓,又收回來,從善如流道:“哦,我忘了,今天晚上還要輔導你會考復習。”
江淮:“……”
阿財乖乖地呆在三年二班教室等江淮來接。
江淮來得不算早,每次都要將近六點鍾。但阿財班上還有幾個家長工作忙的小同學,也和阿財一樣乖乖地呆在教室裡等爸爸媽媽下班來接。
明誠小學是劃區的公立小學,不少小同學的爸爸媽媽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江淮靠在三年二班門口等,阿財自己裝好書包,晃晃悠悠地從教室探頭出來。
他摸了一把阿財的頭,把阿財的帽子拉上:“回家了,江總明天回來。”
阿財一下子抬頭:“!”
“江總說她明天早上能到家。”阿財頭一回這麼主動,跟個小跟屁蟲似的跟著江淮。江淮懶洋洋地微眯起眼:“江總請了一個月的假。”
阿財:“!!”
江儷不到六點到的家。
阿財還在春秋大夢,江淮醒得早。他習慣早起晨練,一般五點多就起了。以前打抑制劑,晚上睡眠質量差,凌晨三四點鍾就能醒。
隻是最近因為耽於學習,熬夜苦讀,日漸體虛,起得越來越晚。
江淮洗漱完,去廚房做了三份三明治。
他咬著面包片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門鈴響了。
他是去年夏天搬的家,江儷沒有這套房子的鑰匙。
江淮打開門,江儷在門口。
江儷拎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圍著厚厚的羊毛圍巾。江淮不隨她,比起江淮,江星星都和她更像是親母女。她有一張秀氣的臉,眼角圓鈍,江淮皮膚白是和她相像的,她有皺紋,可她是張不大顯老的臉。
“媽……”江淮出聲。
江儷費勁地把行李箱搬進門裡,江淮搭過手:“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