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話剛說完,窗外的風忽然就停了。
周小蝶平靜地說:“我可以。”
“……”梅鳳年眼中瞬間浮起濃烈的驚色,難以置信。
“本來我還一直在糾結,等你走之後,我要用什麼方法了卻這條命。”周小蝶抬起晶瑩的眸,望向他,忽而唇畔微勾,仿佛解脫般地笑了,“現在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走在你前面,好像也不錯。”
梅鳳年一瞬不眨地盯著周小蝶,嗓音低得可怕,像是瀝過血:“不行。”
周小蝶發出幾聲銀鈴般的笑,走上前,用一雙稚嫩柔軟的小手輕輕捧住梅鳳年滄桑憔悴的病容,仔細端詳,依稀還能從那副英秀冷戾的眉眼間看見些許他年輕時候的影子。
周小蝶閉眼,輕輕將額頭抵住他的,柔聲感嘆地說:“換成以前,你一句話,誰敢違逆啊。可是現在你老了,病了,人都快死了,怎麼可能還攔得住我?”
“你敢!”梅鳳年顫聲威脅,惱怒到雙手都在顫巍巍地抖。
“你看我敢不敢。”周小蝶睜開眼睛,望著他病態地輕笑出聲,“梅鳳年,我欠了你一輩子也念了你一輩子,總該也讓你欠我一次,念我一次。”
尹華道468號,還是初見時那副樣子,頂部直入雲霄,巍峨冷峻,高不可攀,象徵著整座城市最頂級的權勢與富貴。
這是第幾次來這裡?
第三次,還是第四次?程菲已經有點記不清了。
陸巖將車停進地下車庫後,周清南和程菲便分別從後座的左右車門下車。
“啪”,程菲反手將門關緊。
完了一抬眸,見陸巖也正從駕駛席出來,便笑著說道:“陸巖,今天又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都是自己人,你不用跟我這麼客氣。”陸巖隨口回了程菲一句,之後便走到周清南身前,說道,“老板,既然程小姐在,我就不送你上樓了,你回去之後好好休息,明天……”
Advertisement
說到這裡,陸巖像是想到某些事,眼底的光微黯幾分,視線掃過一旁的年輕姑娘,沒再往下說,隻是語調如常地道,“明天下午我再來接你。”
周清南:“明天我自己去,你不用跟著。”
聞言,陸巖臉色微變,嘴唇蠕動幾下,對上周清南清絕冷沉的面容,卻又隻能硬生生將話咽回去,眼神裡平添幾絲復雜難辨之色。
程菲離兩人的距離很近,聽見這番對話,下意識便轉眸看向周清南,問他:“明天你要去哪裡?”
周清南靜默半秒,朝她很淡地笑了下,“有點事情要辦。”
見周清南不願多言,程菲心中便已大概猜到幾分——他要辦的事,肯定是和梅氏集團有關系。
自從下定決心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後,程菲便為自己設定下了幾個準則,關於周清南,她不會過問關於他“工作”上的事,也不會過多幹涉,隻需給予理解與全部的信任。
而在今晚,和槐叔吃完那頓大排檔後,程菲更加篤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回想起槐叔的話和槐叔眉眼間沉重的傷色,程菲有一剎的失神。但她很快又清醒過來,調整好心情,朝一旁的陸巖若無其事道:“你大老遠送我們回來,上樓喝杯水再走吧。”
陸巖搖頭,笑了下:“不了。”
見陸巖推辭再三,程菲當然也不好再多留,揮揮手,目送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離去。
揮別陸巖,程菲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半。
她將手機收起,緊接著便提步朝身旁的男人走去,兩隻手伸出去,輕輕握住男人的胳膊,關切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頭暈不暈、疼不疼?要不要我扶你?”
“那點兒酒不至於讓我醉。”周清南應程菲一句,目光下移,掃過她抓住自己的手,一絲笑色便浮上眉眼,“不過,扶還是要你扶。”
程菲不解,問他:“你又沒喝醉,還要我扶你幹什麼?”
周清南視線落在她的臉蛋上,道:“難得你主動發起一次肢體接觸,要是錯過,我不是虧大了?”
聞聲,程菲臉頰倏地又是一熱,啐這人一聲不正經,但放在他胳膊上的雙手卻十指收攏,無端端攥得更緊,口中有點慌亂又有點窘迫地說:“我先跟你講清楚,今天晚上,是你盛情邀請我來聽你唱歌,我怕拒絕了你會難過,才答應過來的……你休想幹其他事。”
“其他事?”周清南眉峰微挑,俯身貼近她些許,聲線微低,“比如呢,你舉個例子來聽聽。”
程菲臉色更紅,睜大眼睛瞪他,支吾:“……不、不就是你之前幹的那些事。”
周清南語氣和神色都鎮定自若,懶懶的:“我之前對你幹了那麼多事,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是哪些。”
程菲:“……”
“是把你摁牆上接吻、脫光了親全身。”周清南給她例舉,薄唇貼近她耳側,聲音更低,隱晦得隻有她一人能聽見,“還是搞到你又哭又叫水滋我一臉?”
程菲:“…………”
程菲整顆腦袋都紅了個透,羞憤得雙手使勁,狠狠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面紅耳赤地低罵:“閉上你的狗嘴!”
周清南眼裡滿是柔色,被她嬌滴滴的嗔怒引得低笑出聲,沒再多言,由著小姑娘將自己半拉半拽地拖進了電梯廳。
電梯上行,沒一會兒便到達21層。
周清南走出電梯,穿過入戶光廳徑直來到大門口,用指紋解鎖。
程菲站在後面幾米遠外,定定盯著這人的背影瞧,見此情形,不由有些敬佩地想:喝了那麼多酒還能走直線,看來這位大佬沒吹牛,他酒量是真可以。
正神遊天外,聽見“咔噠”一聲,大門的電子鎖打開了。
周清南隨手將門推開,側過身,高大身軀懶散地往門框上一倚,回頭,目光便落在不遠處的程菲臉上。
“感謝賞光寒舍聽曲兒。”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不知是不是喝過酒的緣故,聲線聽著比平時要沙啞,磁性,慵懶,而又勾人,“請吧,小客官。”
夜色濃而沉,男人漂亮立體的五官籠罩在夜幕中,顯得愈發張揚、凌厲,充滿了專屬於雄性生物的攻擊性。
程菲和周清南對視半秒,掌心湿湿的,脊背也湿湿的,心跳的頻率幾乎到達峰值。
老實說,挺慌的。
雖然他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情侶,雖然她已經十分明確自己和他的心意,雖然她知道,成年男女情到深處,發生某些事再正常自然不過……
但程菲還是止不住的心慌與緊張。
沒有一絲一毫的排斥,隻是單純的心慌與緊張。
就這樣,程菲紅著臉心跳如雷,在大門口僵站了足有三四秒,才終於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
雖然突然了點。
雖然距離他們確定關系還沒到二十四小時。
但,最好的禮物,本就應該送給最好的人。
送給世上最好的周清南,世上最好的,小哥哥。
一絲酸澀的甜蜜在心尖泛濫開,程菲胸中百味雜陳。沒再猶豫,她提步,踏入了眼前那個漆黑的門洞。
輕輕一陣“咔噠”聲在背後響起。
門被周清南反手關上。
屋子裡沒有開燈,閃爍的霓虹燈偶有幾縷,從全景落地窗傾灑進來,便成了這片空間的唯一光源,昏暗迷離,曖昧不清。
噗通噗通噗通。
黑暗中,程菲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而混亂。
過分安靜的環境將忐忑的情緒放到最大,她不自在極了,進屋之後無所適從地站了兩秒,接著便清清嗓子,開口說:“你這裡有多餘的拖鞋嗎?或者一次性鞋套什麼的。”
“我這兒平時沒什麼客人。”周清南說著,隨手打開玄關外側的鞋櫃,取出一雙鞋子給她扔腳邊,“沒鞋套也沒多餘拖鞋,你穿我的。”
程菲微怔,看眼周清南給她的鞋——純黑色,家具涼拖,看起來巨大無比,目測起碼是44碼以上。
她遲疑了會兒,嘀咕著小聲問:“那我把你的拖鞋穿了,你穿什……”
沒等程菲的話問完,隻見那位大佬已經脫了鞋,給她撂下一句“你稍等,我去換身衣服”後便光著一雙膚白修長的大腳便徑自踏進了客廳,直直朝主臥方向走去。
見此情形,程菲不禁輕皺了下眉。
地上那麼涼,這人光著腳踩上去,不會感冒嗎?
程菲有點擔憂地思索著,下一秒卻又莫名其妙回想起了之前看過的半裸美男圖:寬肩窄腰大長腿,胸肌腹肌人魚線,肌理緊碩,野性十足。
……應該不會。
這男人一米九的個子人高馬大這麼壯一隻,一看就身體素質非常良好。
想到這裡,程菲臉蛋又是一陣發燙,埋下頭換上那雙男士大拖鞋,又將鞋櫃門打開,把自己換下來的運動鞋放進去,擺好。
剛重新關上櫃門,周清南也從臥室裡出來了。
程菲轉過頭,見他換了件純色黑T和拳擊短褲。
很居家的打扮,這人卻沒有一丁點溫和可親的人夫感。
沒有了那身筆挺貴氣的黑西服,他骨子裡的邪勁兒和痞氣便像是徹底解除了封印,肆無忌憚直往天上衝,眼神直勾勾看過來,渾身都是難以言說的侵略性。
瞧得程菲心驚肉跳,幹巴巴咽了口頭唾沫。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想:為什麼一個人類,可以擁有野獸的眼神?充斥強勢、野性,掠奪,徵伐感。
根本不用說一句話,隻是看她一眼,她就連腿都會不自覺地發軟。
臉頰熱熱的,全身皮膚也燥得發慌。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程菲隻覺愈發窘迫,很快便逃避般將腦袋低下去,試圖躲開周清南的視線。
對面,周清南眼風將宣傳處的小姑娘上下掃視一圈,之後,便耷拉眼皮,定定看向她纖細勻稱的小腿肚以下。
白生生兩隻小腳丫,套在他的黑色拖鞋裡,因為尺寸懸殊太大,十根腳趾全都露在鞋子外,趾頭粉白瑩潤,像十枚圓潤的粉珠。
周清南眯了下眼睛。
他個子高骨架大,腳在同等身高的大老爺們兒裡隻是正常尺碼,可是這雙拖鞋穿在她身上,格格不入至極,跟小孩偷穿大人的鞋似的。
食指跳了兩下,痒意說來就來。
“我下樓給你重新買一雙吧。”周清南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視線重新回到姑娘嬌俏緋紅的小臉上,淡聲道,“太大了。”
“不用。”程菲不想麻煩他,趕緊擺手,“反正也就穿一小會兒。”
周清南聽完,沒再堅持,走進廚房順手倒了一杯純淨水出來,遞給她。
程菲雙手接過來,小聲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