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潛入她家,就是等她回家時,送上一個驚喜,一個隆重分手的儀式,荼蘼花代表著最刻骨銘心的愛,也代表著美好愛情的結束,隻要阮夢櫻親口告訴我,她曾經愛過我,我就可以和她一筆勾銷,那筆錢我也不要了。”
“那天,我終於等到了她,阮夢櫻回來後,她對我非常生氣,她認為我在破壞她的生活,她要求我馬上滾出去。她的語氣非常直白,嫌棄!”
“我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一時衝動將她抱了起來,我將她抱到床上,在她喜歡的花海裡,拼命地親她,奪走她讓我失去的一切,她一直反抗,說要告我強奸,我告訴她,那些錢我不要了,就讓我碰她一回,但她死都不同意,就是大聲喊強奸,我擔心樓上樓下聽見,心裡開始發慌,抓起她床頭的一瓶安眠藥,用牛奶灌進她的口中。”
“她吐了一大半,我以為這幾片安眠藥能讓她睡過去,但我沒想到安眠藥的作用很緩慢,她依然一直在掙扎,哭著喊著有人強奸她,我害怕被人聽到,失去了最後的理智,床頭櫃就有一把水果刀,應該是夢櫻削水果隨手放在那的,我抓起來,在她掙扎的時候,抵住她喉嚨警告她不要喊不要動,但她就是不聽話,我頭腦發了熱,一刀割斷了她咽喉。”
“為了她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隻是想奪回一個男朋友應得的權利……那天晚上,阮夢櫻死了。因為劇烈掙扎,她的頭掛在床邊,血一直在流。我很害怕就跑回了自己的租房。但是我很愛她,我舍不得她。我記得她喜歡花海,是一片鮮花營造的海洋,她要做一隻無憂無慮的海豚,徜徉其間。我要滿足她——”
“第二天早上,我清理了現場,一開始我試著把她裝進手提箱,但她身體僵硬,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後來在她的衛生間,我將她切成了六塊,除了我舍不得的頭顱,身體被我全部裝進了她的手提箱。”
“上午,我借著公司工作人員的身份,順利把手提箱和提前買好的鮮花一起送進了花卉博物館……那裡太美了,她一定感受到了幸福……”
審訊室的氣氛凝固得沉重遲滯,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似乎還沉浸在這個故事裡,這是一個悽美的故事,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都在追求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但是他們都選擇了傷害對方。而李牧驍更是殘忍至極,隻因個人的愛而不得而殺害他心愛的人。
孟思期有種久久的悵然,那種感覺就像心髒被掏空的感覺,如果他們兩個人都理智一點,都珍惜對方,也許悲劇不會發生。
但是她也有幾個疑點,在空氣極其沉寂的時候,她扭頭看了眼路鶴,“路隊,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
路鶴表情平靜,點了點頭。
李牧驍的表情還沉浸在剛才的故事裡,他像是很憂傷,很無助,目光慢慢地移向了孟思期。
孟思期說:“李牧驍,後來你知道阮夢櫻為什麼欺騙你了嗎?”
“不知道。她一直都沒有還錢給我,她也一定不想見我,更不會告訴我她發生過的事。”
“你分屍以後,是怎麼運到博物館的?”在孟思期看來,李牧驍進出博物館的行蹤一定是提前思考過的,要不然為什麼博物館周邊的人沒有注意到他,而且身穿小醜裝那麼顯眼。
李牧驍說:“小面包,面包車的那種小黑車。我提前租好送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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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小醜離開博物館會消失行蹤,原來使用了交通工具。
“你說去博物館是因為阮夢櫻喜歡花海,但是為什麼要挑釁警局?你又如何知道路鶴警官在負責這起案子?”在李牧驍的挑釁信裡,前後提到了兩次“路警官”。
李牧驍目光冷了幾分,“為什麼?我殺死阮夢櫻後,我自己也不想活了,但是你們一直找不到我的犯罪證據,那我隻能催催你們。這麼大的案子,除了路警官,還會有別的人?”
孟思期明白了,路鶴全都推測對了,李牧驍殺死阮夢櫻挑釁警局和報社,就是求死,他執著要求警局給出證據,而不是主動自首,就是想讓鐵證將他釘死在罪案板上。
也許這正是他想要的方式,一種求死的儀式,絕不自首,而要轟轟烈烈。
羅肖國大喝一聲:“李牧驍!你殺了人,無視警局,你還有理了!”
“給我定罪吧,讓法庭審判我。”李牧驍的語氣甚至是平靜的。
“你別急。法庭會給你做出公正審判。”羅肖國咬牙說。
“最後想問你一個問題。”孟思期說,“在你拘押期間,為什麼還能給警局寫信?”她記得,小醜的第二封信誤導了警方,李牧驍才得以無罪釋放。
“我提前就做了準備,把早已寫好的信交給了一個小孩,答應給他買好吃的,還有玩偶,讓他在固定時間送到警局郵箱,當然如果我被提前釋放了,這封信自然就送不出去。”
是啊,李牧驍隻是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但是在當時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即便他沒有耍這個花招,也會被無罪釋放,這並不妨礙他挑釁求死。
孟思期了解了她認為的所有疑點,對路鶴說:“路隊,我問完了。”
“好。”路鶴起身,語氣嚴肅,“李牧驍,把你分屍的工具,分屍過程說一下吧。那天早上,為什麼沒人聽見?”
孟思期明白,切骨刀砍骨頭的聲音不會小,那種聲音在大早上不讓人懷疑很難,所以路鶴才有此提問。
李牧驍說:“就是切骨刀,阮夢櫻家的切骨刀,那天早上,小區正好有老人放錄音機跳操,聲音很大,我就順其自然分屍了。就算有人發現,也不過以為是裝修的聲音。那棟老小區經常有人返修。”
李牧驍又簡單描述了分屍過程,屍塊切口基本和屍檢情況一致,證據鏈相對完整。羅肖國又問了幾個問題,李牧驍的犯罪流程又清晰了幾許,那天的案發過程似乎沒有什麼漏洞了,如果有,再補補物證鏈就行。
這時,已經九點多了,蔡雙璽推開審訊室的門,外面的氣體瞬間流通進來,孟思期第一時間走了出去,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那壓抑的情緒緩解了幾分。
突然之間,她猛地想起一件事,讓她頓時產生一陣不寒而慄的感覺,她立刻衝回了審訊室,所有的人都因她的行為而愣怔。
孟思期衝到李牧驍面前,大聲質問他:“李牧驍,你撒謊了?”
李牧驍抬頭,漠然地看向她,眼球產生一絲極不自然的顫動。
“那輛小推車呢?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到小推車!”孟思期已經意識到李牧驍撒謊了,那輛小推車為什麼憑空消失了?
她記得調查結果是三月二十三號晚上一家名叫“小天超市”的超市,丟失了一輛小推車,確認是拋屍的小推車;而阮夢櫻是三月二十五號晚上被害,那麼為什麼李牧驍提前兩天就準備了小推車,除非他……
那一刻孟思期眼眶裡已經紅成一片,“李牧驍,你提前兩天就準備了手推車,你根本就不是失去理智,失手殺人,你早就預謀好了一切,你殺害阮夢櫻,將她分屍,送到博物館,都是你早就計劃好的!”
“就因為她拒絕了你的愛,你愛而不得,你就一定要她死無全屍?”孟思期發現自己有些不受控制,氣息顫動,胸脯劇烈起伏。
那副樣子讓在場的人看起來都有些心疼。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孟思期,她身板雖小,但卻有著超出常人的爆發力,還有悲天憫人的氣質。
這樣的孟思期讓向來冷靜如斯的路鶴,也產生了起伏不定的波瀾。
他確實遺漏了這個細節,雖然孟思期的推斷並不能改變李牧驍犯罪殺人的事實,但是案子性子完全不同。
在這場愛情故事裡,是李牧驍用最殘忍的方式選擇了結束,他在尋覓阮夢櫻的過程裡應該早就充滿了仇恨,當阮夢櫻再次出現,拒絕他的那一刻,他就產生了殺意,他策劃了一場“狂歡式”的報復殺戮。
寂靜的空氣裡,氣氛沉重,讓人壓抑不堪,然而這時,李牧驍看向孟思期的眼神緩緩染上了血絲般的殷紅,他的嘴角慢慢揚起。
——他在笑!
“笑你媽!”羅肖國突然衝上前,一個拳頭砸過去,那千鈞一發,被嚴春抱住了,“羅副,羅副,你冷靜一點!不要留下嚴刑逼供的口實!”
路鶴喝道:“把李牧驍帶走!”
門口看守的兩個民警快步走進來,將李牧驍從審訊椅裡拽起,往外押去。
李牧驍扭頭對孟思期笑了笑,“孟警官,你很棒!”
被一個殘忍至極的兇手以這種方式贊揚,讓孟思期百感交集,內心裡極其空洞和困頓。
“不好意思,路隊,羅副,剛才有些激動,下次我一定冷靜點。”剛才差點因為她的激動,讓羅肖國打了李牧驍,萬一在李牧驍身上留下傷痕,一但在法庭上被李牧驍反咬一口,那羅肖國也會飽受爭議。
羅肖國安慰說:“小孟,不要緊,是李牧驍太王八蛋了,今天好好回去睡一覺,睡一覺就萬事大吉了。”
孟思期點了點頭,默默朝門外走去。
“小孟。”羅肖國跟出門喊了一聲,“你住哪啊,我找人送送你。”
她回過頭說:“沒事,我還有最後一班公交車。”實際上應該趕不上了,她會打車或者留宿警局。
“那怎麼行啊,這麼晚,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就這麼定了,小姑娘一個人走夜路怎麼行。”
“老羅。”路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你和嚴春晚上把結案報告寫一寫,移交檢察院的工作跟進下。”
“路隊,也不用這麼急吧。”羅肖國說。
“說好的一天結案,今天晚上十二點必須將結案報告送到老劉辦公室,他明天第一時間能看到。你先寫吧,我一會回來匯總。”
“路隊還去哪?”
“車鑰匙給我下,我送送人。”路鶴伸出寬闊修長的手掌。
羅肖國咽了下,將鑰匙放進他手心,又看了看孟思期,他總感覺路鶴的態度也變了,看來沒錯,今天孟思期表現太驚豔了,不僅他啊,路鶴也改變了態度,他以前可從來不送人的,這案子對他來說大於天,這結案報告他怎麼可能讓出來寫。
孟思期站在原地,她聽明白了路鶴的意思,她想拒絕,但是又不知道怎麼拒絕。
“思期。”路鶴低沉的聲音傳來。
他的表情很淡,“我開車送送你。”
“真的不用路隊。”孟思期知道他不順路,而且住的離她遠。
“沒事,太晚了。別人送我也不太放心。”
羅肖國再次吞咽了下,和嚴春大眼瞪小眼,眼看著路隊和孟思期並肩而行,消失在走廊。
嚴春說:“我就說嗎,羅副,人家孟思期長得漂亮人又聰明,主要還會破案子,路隊這號人是不會放過她的,他腦子裡除了案子不就是案子,這以後這兩個人合作起來有點恐怖啊。”
羅肖國意味深長地說:“當初是誰死活不要孟思期的,也是路隊啊。孟思期一開始不就分配給我們一隊嗎?”
“是路隊嗎?我怎麼記得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