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當時孫北哲在哪失蹤,沒有任何目擊證人嗎?”孟思期總覺得任何事情發生後總會留下痕跡。
“你說的沒錯,孫北哲那天晚上沒去學校,他去了一家夜歌廳,那天他確實和一個長發女人搭過訕,但是沒人關注過他們。”
“那個女人?一個人都沒留意嗎?”
“那家歌廳太暗,當時確實有人看到了,後來局裡還找人畫像,最後畫出的人像都不一樣,甚至說,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後來,我們排查了歌廳附近所有居民區,根本沒有找到類似的女人,或者說,我們無法接觸真實的她。”
孟思期心裡也明白,畫像模糊,又沒有更多的心理側寫,要想把握嫌疑人的關鍵特徵,那確實太難了。
想必,這之後,二隊再也沒有辦法調查下去,於是這個案子就這樣收場了。
“趙雷霆,能不能帶我去看看那份卷宗,嫌疑人的畫像。”
“當然可以,不過現在局裡沒有重啟此案,我們就先不要聲張吧。”
孟思期點了點頭,這件事還沒有任何眉目,而且曾經讓二隊遭受創傷,她絕不會還沒有任何進展就給二隊的舊傷口上撒鹽。
孟思期和趙雷霆回到警局的檔案室,在門口見到保管員胡叔時,趙雷霆故意說謊:“胡叔,11·16案檔案我們想再復查下。”
11·16案就是那起滅門慘案,一般這種重大案件後續也會有復查的可能。
胡叔看了兩人一眼,沒有馬上回答,就好像在思慮他們的話,然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和之前來取檔案不同,這次胡叔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笑容,而是淡淡地微笑道:“就在今年第一個。”
原來胡叔剛剛在想檔案的位置,孟思期忙感謝道:“謝謝胡叔。”
胡叔微笑著點頭,又多看了一眼孟思期。
兩人走進檔案室,趙雷霆小聲說:“你知道胡叔是馮哥的師父嗎?”
“啊?”孟思期微微驚訝,原來每次胡叔都會打量下她,第一次他見到她時還提到了馮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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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胡叔和馮少民確實性格相差挺大,也不知道當年兩人是怎麼交流的。不過,胡叔雖然人老了,但看得出,他對每一個案子都非常熟悉,甚至記得卷宗的位置,這說明他和馮少民都是鑽研細節的類型,倒是一脈相承的。
在93年的架子上,孟思期翻到第一個檔案,並不是11·16滅門案,她想起來,案子應該是按月份排列的,趙雷霆已經走到卷架另一頭,拿起第一份案卷,喊她:“找到了,就是這個。”
孟思期忽然想起胡叔說的第一個案卷,她好像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胡叔似乎知道他們正在找這份案卷。
她連忙走過去,趙雷霆已經抽出了裡面的卷宗,她接過檔案袋,上面寫的是“2·13綁架案”,案子標注“未破”。
趙雷霆從卷宗裡抽出三張畫紙來,遞給她,她拿起看了看,一張用鉛筆畫的素描畫,應該是畫像師畫的,是一個女人,長發,臉型筆墨較重,眼窩部位很黑,看起來是很刻薄的女人,但是也有幾分顏色。
第二張畫果真如趙雷霆說的,完全不同,是一張偏側面的畫像,臉型和五官和第一張都不像,眼窩和鼻翼都比較深。
第三張又是不一樣的五官,同樣五官立體,顏色較深,不過這一次她感覺這對眼睛有一剎那的熟悉,但是很快那種熟悉感就被眉眼間的凌厲取代了。
孟思期問:“為什麼畫像都不一樣?”
趙雷霆解釋說:“當時歌廳很暗,所以看到的人自然就是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
“但這些明顯不是同一個人?”孟思期想,即便是零零碎碎的信息,總是有關聯的。
趙雷霆說:“所以我們猜,那天晚上,孫北哲接觸了不同女人,因為信息太模糊,我們最後也無法查找。”
孟思期大概明白了趙雷霆的意思,那天晚上孫北哲去歌廳就是去尋歡作樂的,所以到處和人搭訕,最後他和誰離開了歌廳,可能並沒有在意,因為那個環境太暗了,太嘈雜了,更沒人在意孫北哲做了些什麼。
孟思期隨身有帶小筆記本的習慣,她拿起筆將卷宗裡的一些關鍵信息摘抄了下來,案子沒有重啟,她不好將卷宗帶回去,更何況也不方便帶回去。
趙雷霆在一旁觀看她抄寫,也不時看看卷宗裡的細節。
他指著卷宗某處說:“當時我們傳喚了孫北哲同宿舍同學,他們反應孫北哲有去歌廳的習慣,但是他不會亂搞,就是去尋找刺激,畢竟家裡也挺有錢的,那天他一個人去的歌廳,結果就被綁架了。”
孟思期也注意到了孫北哲的家庭背景,父母都有體面工作,一個在工廠任要職,一個是護士長,算是都很令人羨慕的工作。
唯一可能的問題是,兩人都很忙,所以根本沒時間陪孩子,平時多是用物質來滿足他的生活,久而久之,這個孩子從高中時就變得有些叛逆。
孫北哲長得帥氣,通過卷宗裡的照片,孟思期能感覺出他這種長相是很出挑的。據同學反應,他在學校談了幾個女朋友,不過沒有固定的,這些女孩多半是主動給他寫情書,孫北哲對她們也不放在心上。
這大概是孫北哲的全部,除了有些叛逆、對感情不重視,實在找不到有什麼有怨仇的人和事,因此這件綁架案就被判定為,是為了錢財而進行的隨機性綁架。
這也是很難偵破的綁架類型,犯罪嫌疑人信息模糊,而且嫌疑人是年輕女性,這更讓人產生許多無關痛痒的聯想。
第43章 [VIP] 食人花(2)
孟思期在辦公桌整理資料時, 發現馮少民向她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立即停住筆,對於手頭正在調查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隱瞞, 她不自覺抬起雙手, 擋住了下面的文字。
她記得這還是馮少民第一次來找她,她心裡面略微有些忐忑,在他還沒有走到桌邊時, 她就站了起來,主動問他:“師父找我?”
馮少民表情冷淡, 沒有任何情緒寫在臉上, 隻是抬起手招呼了她一下, “小孟,和我來趟會議室, 把筆記本帶一下。”
他說罷轉身就往辦公室門口方向, 孟思期連忙帶上筆記本,緊跟其後。
趙雷霆猜測私下調查的事情被馮少民發現了, 他朝孟思期單薄的背影張望,無奈地咬了咬嘴唇。
去會議室路上, 孟思期腦子裡浮想聯翩, 她也覺得馮少民應該是發現了她正在調查孫北哲綁架案。對於她私下調查,他或許有什麼意見, 因此想叫她私下談話。
雖然私下調查不太符合規定, 但是就目前情況來說,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待會就隻能隨機應變了。
馮少民進辦公室坐下, 見她進門,吩咐了聲“門掩下。”
孟思期忙關上門, 這個會議室並不大,屬於臨時辦公室,平時劉局一般不在這開會,都是有緊急會議,會安排在這,因此還有罪案板、投影燈這樣的設備。
一張長方形桌,大概十幾個座位,孟思期靠著馮少民隔了一個位子的空間。
“小孟,靳亞明案子的筆記,我方便看下嗎?”
原來是靳亞明案,孟思期籲了口氣,不過靳亞明案和孫北哲案的筆記她都記在了一起,她隻得隨機應變,忙翻到了靳亞明案的筆記首頁,有意提醒了下:“師父,我寫了五頁,您看下。”
馮少民接過本子,捧在手心,近距離閱讀起來,孟思期發現他有輕微老花眼,但並不嚴重。
他的目光專心致志,在筆記本的文字上逡巡,隨著他粗礪皮膚的手指翻頁,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頁,馮少民表情平靜,但眼神聚焦,眉宇間有微微擠壓,他應是正在分析筆記裡的細節。
他手指輕輕一撥,筆記本翻到了下一頁,下一頁記錄了孫北哲的名字,孟思期心裡一沉,心想這下該有得解釋了。
然而馮少民隻是把那一頁翻了過去,停留了一兩秒,沒有閱讀,便將筆記本合上,遞給了她。
孟思期接過筆記本,有種物歸原主的坦然,她沒有說話,等待馮少民發言,將本子翻到一頁空頁,握緊了筆。
馮少民一改之前的平靜,露出幾分蜻蜓點水的微笑,不過比起以前從來都是苦大仇深的面孔,這份難得的笑容讓孟思期感覺到了一份親切。
“小孟,你進步很大。”馮少民竟然給出了表揚。
孟思期還有些揪著的心一下子沸騰起來,自打進入二隊,馮少民可從未表揚過她,甚至一開始,他的不滿溢於言表,這句表揚簡簡單單,但卻讓孟思期感覺到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興奮,她輕抿著唇,半天才反應說:“師父,謝謝,謝謝。”
馮少民淡薄的目光在她的筆記本上掃了一眼,“你的筆記記錄很詳細,而且分析得很好,我能看出你一直在側寫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和犯罪行為,這是作為一名合格警察應有的素養。”
孟思期平時看的是犯罪心理學書籍,也在猛補刑偵類書籍,對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側寫是犯罪心理學當中舉足輕重的名詞,意在通過犯罪嫌疑人的各種信息側寫他們的犯罪動機和犯罪行為。
有些厲害的心理側寫師甚至能同理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世界,她雖然遠遠做不到,但仍然在通過自己的理解來探尋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和行為。
被馮少民表揚,是她努力付出得到的最好回饋,她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她的努力有了結果,她忙說:“謝謝師父,我還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師父以後請盡管批評指正。”
馮少民點了點頭,情緒有一些變化,“小孟,還有件事,想和你說下。”
“師父請說。”
“對靳亞明的審訊,你自己有什麼不一樣的發現嗎?”
孟思期本來很高興,頓時有些輕微的忐忑,馮少民突然說到“發現”,這讓她感覺他好像也發現了什麼。
靳亞明的審訊有些奇怪,他認罪的時機或者認罪的原因似乎令人疑惑,不過他終究認罪,目前卷宗已經結案。但她的這一疑問一直都還懸著,她總認為是自己的理解不透徹所以才導致有那種想法,這時候馮少民提出來,她不得不重新拾起那個想法。
“師父是不是想說,靳亞明認罪的過程有些不對?”孟思期謹慎地問,她不認為靳亞明認罪很簡單,也不認為認罪過於曲折,隻是時機不對。
馮少民說:“其實我一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犯罪嫌疑人認罪的方式確實很多是因為情緒失控,那天你做的很好。但直到靳亞明去拋屍現場指認後才覺得有問題。”
拋屍現場指認?孟思期那天一直在溯江江邊,她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她的小心髒不禁提了提。
馮少民說:“靳亞明拋屍時將死者衣物去除,擔心屍體漂浮被認出,其實我沒有懷疑,但是那個腕繩和上面刻的‘香’字,卻讓人有些懷疑,還有衣服裡的身份證……”
後來胡丁香的遺物帶回局裡後,痕檢員在她褲子口袋找到了一張身份證,正是胡丁香的。
“我覺得他做的有些多了。”馮少民的這句話讓孟思期猛然醒悟,是啊,靳亞明明明是想毀屍滅跡,為什麼又會留下這麼明顯的漏洞,這實在不符合他處事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