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江少華都沒有這方面的概念, 這就足以說明,他應該是不清楚這些事情的。羅裳也知道,他爺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爺爺去世沒多久,父親也跟著去世了。
那些年社會也比較動蕩,很多事情都是禁忌, 連提都不能提。就算他母親知道些什麼, 大概也沒有跟他講過。所以他”不知道這事, 再正常不過了。
羅裳手上拿的是用蠅頭小楷手寫的線裝筆記,封面角落寫著“愚人手記”四字。
這麼多年過去了,紙上的字跡仍然很清晰。因為是毛筆所寫, 每一頁上的內容就不會太多, 所以羅裳用不長的時間就翻完了一本。
她放下手頭的書,耐心地跟江少華解釋:“現在有很多氣功大師你是知道的, 有些人是假的。但也有可能存在一些真正的高手,這樣的人一般比較低調, 就算有真本事,普通人也不知道。”
“古代高手會更多些, 一些大醫本身就是修煉之人, 頂尖的練功者達到一定程度,在入定時有可能看到體內氣血津液以及經脈的動行流轉, 這就叫返觀內視。”
“創造出中醫理論的人, 很有可能就具有這種能力。不然我們很難理解,古人為什麼能對體內的經脈和經脈上的穴位進行精準定位。”
“所以我想,一定有人曾經達到過這種返觀內視的境界。不然我也沒辦法解釋, 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是怎麼畫出來 。”
“我在給病人針灸或者給自己針灸時,能真切地感受到經絡穴位是真實存在的, 但你讓我看,我是看不到的。我看不到,但我相信,一定有人曾看到過。”
江少華似有所悟,微微張著嘴,露出神往的樣子。
羅裳又解釋了幾句,隨後用手指輕點著手上的線裝筆記,告訴江少華:“你爺爺這些筆記裡有很多用藥和針灸經驗,這本書跟普通的中醫筆記有所不同,他詳細地記錄了用藥和下針時體內的變化,很像是一本中醫解剖學。”
“不過他展示的不是西醫解剖的肌肉、骨骼、血管和神經這些東西,而是咱們中醫的氣血經津液的流轉趨勢,從這些筆記的內容來判斷,我覺得你爺爺很可能掌握了內視的能力,不然他很難記錄得如此精準,好像他能看到藥物進入體內後發生的反應一樣。”
江少華愕然道:“我爺爺那麼厲害嗎?我真不知道。”
羅裳嘆了口氣,一時也不太清楚江少華爺爺具體是什麼情況。
這麼厲害的大夫,當時真的會沒有名氣嗎?
如果有名的話,為什麼江少華連一個親近的、能照顧他的長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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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下,鄭重地跟江少華說道:“這些書很不一般,你一定要藏好,不要輕易讓人知道。”
江少華:……
羅裳說得鄭重,讓江少華多少有些不安起來,“這書,真這麼特殊?”
“何止特殊,這書要是讓一些有心人知道,說不定會動心搶奪。”
江少華愕然說道:“難怪,小時候我媽從來不讓我亂碰那個箱子,她臨終前,才把鑰匙給我。還告訴我,無論到什麼時候,都要把箱子裡的東西收好。”
羅裳也是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細節。江少華母親不一定清楚這些書的價值,可能就是老人或者她丈夫留給她的遺言,但她仍然做到了。從這一點來看,這位女性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羅裳想了下,就道:“你爺爺和母親的墳都在青州嗎?在的話,改天你帶我去拜祭下吧。”
“都在,哪天你想去,我就帶你過去。”江少華還沒有消化剛才的重磅消息,臉上全是茫然。
羅裳用手輕撫著那些書,等江少華情緒平復幾分,才跟他說:“現在你也知道這些書很珍貴,那你還要繼續給我看嗎?”
江少華沒有半分猶豫:“我既然拿來了,自然是給你看的。書再好,我也看不懂。”
羅裳見他態度堅決,這才道:“那行,那我這次就佔你點便宜。既然我看了你爺爺的書,那我理應算是你爺爺的後輩弟子,跟你也算半個同門。以後你隻要願意學,我一定把我所會的教給你,也算是不辜負你爺爺這一番心血。”
江少華明白,羅裳本身就會很多東西,就算不看他爺爺這些書,她也一樣會是個厲害的大夫。所以這些書於羅裳而言,隻是錦上添花。
但羅裳以後願意帶著他,願意用心把他也教成一個能治病善治病的大夫,這應該算是雪中送炭。所以這件事算起來,他一點都不吃虧。
他確實拿出了他爺爺的書,但羅裳以後幾年在他身上也一定會消耗許多心力。
“那我以後就要給你添麻煩了。”江少華腼腆地說。
方遠其實就在門口,從羅裳說起那些書珍貴時,他就故意在門外守著了。
既然認識到那些書的重要性,羅裳自然不希望外人知道。診所裡隨時還會有患者過來,所以羅裳隻看了一本,就將其他書都收了起來。
方遠在門口輕咳一聲:“哎,我什麼都沒聽見,不關我事兒啊。你們自己把東西收好,別讓我瞧見了。”
羅裳這時已經把書收到裡間櫃子裡鎖好,並問起了江少華家裡的情況。那邊挺亂的,對此羅裳印象深刻,她也希望江少華能換個好點的環境。
所以她也開始考慮,盡量多攢點錢,找到合適的房子,要麼租下來,要麼買下來,可以給江少華當宿舍住。
有了江少華爺爺的遺作為紐帶,她和江少華之間的關系跟以前就不一樣了,她得盡力照顧好江少華以後的生活。好在這個大孩子心性純正,眼裡能看得見別人對他的好,所以羅裳並不擔心,他以後會恩將仇報。
這時天還陰著,到下午三點左右,汪翠又帶著她外甥女小潔來了,同來的還有小潔那個被解救回來的孩子還有她大哥。
小潔來過好幾次了,自從羅裳算出了她兒子沒死,並把孩子成功解救出來後,她全家看病都會先來找羅裳。
“羅大夫,你幫忙看看,小禹嘴唇幹幹的,愛起皮,喘氣也不太順暢。”
小禹被大人用小毯子包著,包得比較嚴實,羅裳隻看了一眼,就看出來這孩子問題出在哪裡。
但她還是給孩子診斷了一下,隨後跟小潔說:“你們就是太緊張這孩子了。現在是夏天,平時給他適當穿點衣服就行,不能這麼包著。今天陰天,可以包著點,但不用這麼嚴實。”
“小孩子髒腑嬌嫩,沒發育好,最容易生內熱,你看他不僅嘴唇上幹燥起皮,眼呲也比較多。這樣不行的,先把這包袱打開點,讓他散散熱。”
“而且孩子不能總抱著,一直這麼抱,孩子就會被大人體溫捂著,也會生熱。”
汪翠也在旁邊說:“小潔,大夫說得有道理,你們就是太寶貝這孩子了,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這樣不行,養得太精細包得嚴實也不好。”
“不放心的話,你沒事就摸摸孩子小手,小孩手不涼他就不冷。”
小潔訥訥地道:“我,我就是擔心這孩子……”
羅裳懂她的心理,這個孩子失而復得,現在也還不到四個月大,家裡人難免緊張些。
“沒事沒事,他這不算嚴重,這麼小也不好隨便吃藥,小病給他按摩下就成。我先給他做小兒按摩,你們大人也學著點,以後孩子再生內熱,就按我教給你們的做。”
說著,羅裳給她示範如何用清天河水來清熱,順便也教了些其他手法,比如摩腹、按揉身柱和足三裡等等。
臨走之前,小潔告訴羅裳:“新鄉醫院的產科大夫祝萬福被開除了,人還在看守所關著,法院還沒審呢,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宣判,我真希望這種人永遠不要出來。”
羅裳安慰她:“法院審案有流程的,案子多,過程就會慢一點。這個不用急,你們現在主要任務就是把孩子好好帶大。”
小潔等人走後,羅裳就把方遠和江少華叫過來,跟他們說:“國慶要到了,診所也得放假,你倆放假有什麼安排沒?我現在還確定不了該放幾天。按理該多放幾天的,不過很多人平時想看病都沒時間,放假時要來的病人可能更多,所以我想聽聽你倆的意見,這個假該怎麼放?”
江少華看了眼方遠,想讓他先說。方遠卻道:“你想說就說唄,看我幹什麼?”
江少華這才道:“我怎麼都行。家裡就我一個,過節也是一個人,我聽老板和遠哥的。”
方遠沒搭茬,轉頭跟羅裳說:“我家親戚太多了,過節肯定要碰面,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還得拼酒,又累又沒啥意思,我不想在家待著。”
羅裳靜靜地看著方遠,不說放假也不說不放假。
方遠被她看得發毛,當下反問道:“你看我幹什麼?我可告訴你,我就是給你幹活的,過節不放假行,但你得給我加錢。”
他樣子雖然拽拽的,在羅裳注視下,多少還是有點心虛了。
羅裳這才笑道:“隻要加班就加錢,這肯定沒問題。你倆要是都不愛放假的話,那咱們國慶第二天就一起出去玩吧,去哪兒再商量,經費由我出。”
方遠眼前一亮:“隻要你出錢,我都行。不過就咱仨,是不是不太合適?要不要再填倆人?回頭我問問韓沉,還有姜燦吧。”
“可以啊,你問吧。”羅裳沒什麼意見,江少華自然更沒意見,他對此還挺期待的,這種活動,他以前從沒參加過。
就在方遠以為,郊遊的事就這麼說定了,羅裳卻突然跟他說:“方遠,你是不是被家裡人催婚了?所以不願意跟他們碰面。”
方遠:……
聽羅裳這麼問,他不由得長籲一口氣,似乎隻是回想下,就能想到當時的痛苦。
“我爸家兄弟姐妹五個,我媽家更狠,一共七個孩子。這麼多親戚,一碰面就七嘴八舌的嘮,你就想象去吧。”他說話時滿臉無奈。
江少華沒那麼多親戚,並不是很理解。但羅裳倒是能明白方遠這種逃避的心態。
她靈機一動,跟方遠說:“ 不如我送你一卦,看看你未來的緣分到底在哪裡。機會難得,平時我可不給人算這些的,你就說要不要算吧?”
“算啊,隻要不花錢,你算十回八回都行。”方遠對自己未來的一半還真有點好奇。
“十回八回!你想得倒美。”羅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拿過方遠寫的八字,開始掐算起來。
這次隻是算算姻緣,不用算十年大運、流年和六親這些東西,所以羅裳很快就把結果算出來了。
她看上去很驚訝,淡定如方遠,這時也有點緊張。
有人跟他說好漢無好妻,他其實也有點怕。
“哎,你這什麼意思啊,算沒算出來?”方遠不客氣地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