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小姨既然答應了你外婆,肯定會好好照顧你,來,我幫你拿行李。”馮燕珍幫岑嫵把行李箱拿進去了。
此時是寒假的尾巴,馮燕珍的兒子凌濛小岑嫵四歲,正在超市的收銀櫃臺後打遊戲。
這是岑嫵第一次見他,馮燕珍把行李箱拉進去,凌濛專注打遊戲,一時沒留意誰進來了,直到聽到行李箱輪子的聲音,才抬頭來,問:“媽,誰啊?”
“你表姐。這學期到我們這裡來上學。”馮燕珍回。
“哪個表姐啊?就是你說是港城大小姐的那個?到我們理縣來上學?不可能吧?我們這兒的學校可不要太破。”凌濛年少不經事,說話沒遮攔。
印象中,凌濛記得馮燕珍跟他提過,說他有個表姐,是港城一個頂級富豪的女兒,就是這個富豪不怎麼重視她,自她生下來,就沒怎麼管過她,因為她是個私生女。
“別那麼多廢話,我讓你拿到樓上的嶄新的牙具跟毛巾,你拿了沒有?”馮燕珍罵少年道。
“拿了,拿了,她那屋好久沒住人,霉味大,我還專門找我同學借了點進口檀香幫她燻呢。”凌濛翹腳,拿起手機,繼續玩手遊。
馮燕珍帶岑嫵上樓,他們住的是兩層樓的樓房,樓上是住家的,樓下就用來開超市。
把岑嫵帶到她的房間,馮燕珍跟她說了會兒話,主要是說她上學的事。
她外婆吳槿早就都告訴馮燕珍了,說岑嫵成績好,要考清北,就算這學期把她弄到理縣來上,她依然可以考上。
吳槿身體支持不住,怕小女生在杭城一個人照顧不了自己,叫馮燕珍幫忙照顧她高三這最後半學期。
臨了,要離開岑嫵的房間時,馮燕珍說:“理縣治安不好,晚上別亂跑,特別是林越街那一條街,你千萬別去。”
“嗯。”岑嫵做乖寶寶狀,點頭應。
馮燕珍的珍貴超市離林越街很近,林越街上出沒的那些紅男綠女經常到她超市裡來買東西。
馮燕珍怕小孩子被他們帶壞,總習慣了叮囑凌濛不要跟他們鬼混,現在岑嫵來了,她依然這樣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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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下樓去了,明天還有兩天假期,我讓凌濛帶你在縣裡逛逛,你想吃什麼菜,告訴他,讓他買,買回來我給你們做。”
“好,謝謝小姨。”岑嫵感受到了小姨對她的好意,純澈的杏眸裡暈蘊出許多亮晶晶的湿潤。
馮燕珍下樓去了,很快跟凌濛換班,讓坐在櫃臺後的凌濛去睡覺。她的超市24小時通宵營業,為了掙錢,逼不得已。
這是岑嫵到理縣的第一天。
其實她是個認床的人,可是這個晚上,她睡得居然有些踏實,凌濛的確找他同學拿了檀香來幫她燻房間,嗅著那幹淨寧神的味道,岑嫵很快就入睡了。
睡到半夜,被人吵醒,她的臥室就臨著林越街,街上有人打架。
岑嫵又聽到了那個名字。
周聞。
第010章 人中龍鳳
有人一開始扯開嗓子,頤指氣使的喊:“周聞,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過了會兒,這人哭泣著,哭爹喊娘的求:“聞哥,聞爹,聞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到你的地盤來撒野了。求求你,放了我,別揍了,嗚嗚嗚,疼,真的好疼,骨頭都脫臼了,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聞爺你原諒我行不行,求求聞爺你了……”
被吵醒的岑嫵在黑夜裡睜開眼睛,警覺的豎起耳朵,不斷的聽到那個名字。
一直喧鬧的廝殺打架聲在這一瞬完全靜止。
萬籟俱寂,短暫的靜默之後。
隻聽到被叫做周聞的男人在凌晨空曠的街道上,用極寒的聲線低聲啞笑:“別這樣,在我的世界,我不允許任何人犯錯。所以,我真的不接受道歉。”
那啞聲不知為何,傳得很清脆的落到岑嫵耳邊。
穿著睡裙的岑嫵起身下床,往窗戶邊站著,屏住呼吸,悄悄朝外望了一眼。
看到清瘦狂妄的高個男人將一個穿花襯衫,戴大金鏈子的中年人踩在腳下,他嘴角含著煙,腳底踩著人,眼底蓄著冷,修長的影子落到地上,映得伶仃。
與那伶仃同等程度的深刻讓岑嫵記住的,是他一副痞到骨子裡的恣肆。
在他周圍倒了一大幫的人,都是被他揍躺下的。
場面堪稱七零八落。
這群人找他尋仇,他一個人就能撂倒這麼多人,怪不得來的路上,那個載岑嫵的出租司機都說在理縣不能惹的人,就是周聞。
初來乍到的岑嫵下意識的以為來這裡上學,一心應付高考的自己跟周聞這樣的人之間不會發生什麼聯系。
然而,不知何故,漆黑的夜裡,炫色霓虹的燈光落在他的寬肩窄腰上,還有他那張線條銳利的面孔上,撩起跳動的浮影,將他照得充滿蠱惑的破碎感。
那樣的初見,岑嫵卻清楚的記得了一輩子。
*
早上,跟昨天一樣,江濱小城的天還是灰蒙蒙的。
吃過早飯,馮燕珍讓凌濛帶岑嫵去縣裡轉轉,給了他們零花錢,要凌濛買菜,買水果,買滷味熟食,還特地告訴凌濛買蛋糕,說今天是岑嫵的生日。
其實岑嫵的生日是昨天,已經過了,馮燕珍今天才想起來,還是昨晚岑嫵的外婆,吳槿臨睡前發消息告訴她的,馮燕珍怕岑嫵心裡委屈,便說今天要給她補過。
岑嫵是吳槿的心肝寶貝,吳槿帶著小姑娘的時候,每年都專門給她過生日。
今年,岑嫵十八歲了,來投奔馮燕珍,吳槿一再的叮囑馮燕珍不能讓小姑娘受了委屈,縱使沒有正式身份,她也是個金枝玉葉的主。
凌濛領了錢,便樂意之至的帶著岑嫵去縣裡到處逛逛。
外面依然在下雨,他們先去了市場,買了菜跟水果,然後去了蛋糕店。
縣城裡像樣的蛋糕店隻有一間,門口擺著兩張桌子,撐著雨篷。
下雨天,有人坐在桌邊闲適的喝咖啡,是昨天岑嫵在火車站見過的陸萱。
凌濛悄聲對岑嫵說:“別惹她,她很刁蠻,是我們這兒的大小姐。”
“哦。”岑嫵點頭答應。
兩人從陸萱面前走過,陸萱忙著打電話,沒留意他們。
岑嫵聽見陸萱用跟昨天一樣嬌滴滴的聲音說:“老公,都幾點了,你怎麼還在睡覺,今天是我生日,你答應過要給我慶生的,晚上我買蛋糕到你酒吧裡,你讓你那幫兄弟們給我唱生日歌好不好?我昨天回到理縣來,去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今天你看到一定會愛死我的。老公,別睡覺了,起來給我過生日嘛。”
陸萱嗓門有點兒大,故意放軟了去,做出的嬌嗲口音讓人有些不適。
越讓人不適的東西,越會給人留下印象。
岑嫵將她說話的內容全記住了。
岑嫵跟凌濛站到櫃臺前,蛋糕店的老板留意到岑嫵,問凌濛這個小仙女是誰,一看她那仙裡仙氣的高雅氣質就知道不是理縣本地人。
“我表姐,到我們這裡來上學的。”凌濛回答。
“是嘛?”老板好奇。
“今天她過生日,十八歲。我媽讓她來選個蛋糕。”凌濛說。
“那可能要等一下了,門口有個客人已經訂了一個了。著急要,正在做。”老板說。
“好,沒事。”
岑嫵跟凌濛在蛋糕店裡等了兩個小時,才拿到那個蛋糕。
中間,凌濛帶她到蛋糕店隔壁的面店去吃了碗面。
陸萱的蛋糕沒多久就做好了,她叫她家裡的司機開車來接她,車是勞斯萊斯魅影。
一開過來,凌濛這樣的毛頭小子羨慕得雙眼放光,咋呼著說:“哇噻,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嘖聲感嘆完之後,凌濛又問:“表姐,你爸不是挺有錢的嗎?你怎麼不去他那兒,跑我媽這兒來,理縣這裡啥都沒有,破得要死,我要是有選擇,我才不呆這裡。”
凌濛小孩子,說話直,並不覺得這樣說話會讓寄人籬下的岑嫵感到難受。
“我爸沒有錢。”岑嫵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淡淡的說。
魅影很快開走了,車身逞亮的油漆在陰雨天裡發出顯貴的光芒,朝林越街的方向走去。
凌濛說:“肯定是去找周聞了,周聞是她男朋友。你別惹他們。他們都不是什麼好貨。”
岑嫵憶起昨晚,問起:“昨晚我們樓房背後是不是有人打架?”
凌濛回答:“你也聽到了?就是陸大小姐的男朋友周聞啊,他一個人打那幫跟他追債的道上的人,我從頭到尾都看了,那幫人根本不是周聞的對手,在理縣,沒人打架能有周聞狠。”
說著,凌濛在面館裡揮拳,學周聞昨晚的拳法,依葫蘆畫瓢,也想做個打架高手。
“周聞多少歲了?”岑嫵問,“不上學?他家人不管他?”
“二十過了吧。他不是理縣本地人,隻有一個奶奶,住在療養院裡,他還要掙錢給那個老太太用呢,老太太靠他養活,沒多少日子了,能怎麼管他。”凌濛提起周聞的家境。
“我有個哥們兒,大我兩歲,不上學了,在他酒吧裡幫忙,告訴我周聞老家是蘇城的,不是杭城,家裡出了事才到理縣來上班跟開酒吧。他上到高一就不上學了。我們學校的男生都很崇拜他,都想不上學了,去跟他混。”
“不上學有什麼好崇拜的?”岑嫵不理解。
“長得帥,打架狠,天天換女朋友,開酒吧逍遙,還巨會玩賽車。”凌濛脆生生的說出周聞值得崇拜的理由。
岑嫵汗顏,暗自覺得小地方長大的少年們也就這樣的見識吧。
可岑嫵從小到大就去過很多大城市,她並不覺得周聞這樣的人值得被崇拜。
凌濛說的意思就是,因為周聞成天花天酒地,放浪形骸,所以被他們羨慕。
“等你長大了,就會覺得這樣的人不值得被崇拜。”岑嫵想要感化凌濛。
凌濛卻堅持偶像就是偶像,將會是他永遠的神。
“呵,等我長大了,我一樣崇拜周聞,才二十出頭,就換了那麼多女朋友,陸萱這樣的有錢大小姐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想跟他提鞋,他還不願意脫給她提呢。表姐,你不懂,周聞不是那種普通的三教九流的混混,我們聞爺不是池中物,是人中龍鳳,遲早會出人頭地,絕對值得崇拜。”
“……”
岑嫵不再跟凌濛拌嘴,因為再說下去,凌濛的眼界還是隻能這樣。
十幾歲的少年都是貪玩的,周聞這樣的人過的放浪形骸,燈紅酒綠的日子,就是他們長大後的理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