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席瑛倏地看向她。
這半句已經足夠吸引人了。
林琅意無聲地呼吸了一下,在心裡短暫地懊惱自己忘記提醒程砚靳自己剛被選作幸運觀眾的事。
剛才她也好半天沒回過神。
因為這個插曲,她都幾乎忘了今天是她跟程砚靳約好要坦白異地分手的日子。
他乖乖地按照計劃進行了。
可她這裡卻產生了變故。
現在把兩件事聯系起來,那這解除聯姻的時機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林琅意面色依舊平靜,看起來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消息或者是剛才的kiss cam而影響了心情。
大概是她的情緒太穩定,封從凝從無頭蒼蠅一樣焦慮的狀態緩下來,意識到這裡不是交談的好地方。
“我把砚靳叫回來,他現在在公司。”封從凝的表情非常難看,擠出來的笑僵硬牽強,“老爺子叫他回去呢,你……”
“好,我也過去。”林琅意將自己的包拎起,掛在上面的鴨舌帽晃了晃。
封從凝看到這頂帽子,臉色更是不善,嘴角邊的肌肉紋路亂動,卻要奮力在外頭撐住顏面。
兩人走到過道處,原楚聿剛剛回來,她目不斜視,與他擦肩而過。
他的腳步似乎滯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珠珠?”孟徽的聲音響起,她面帶憂慮地站在三排中間,見封從凝沉著臉把人帶走,當即往林琅意這裡走來。
Advertisement
“媽。”林琅意往邊上掃了一眼,看到表情驚異的林向朔,收回了目光。
“有點事,要去一下老宅。”林琅意從容不迫道,“媽,你和爸爸都來吧,剛好一起把事情都解決了。”
第93章
在去老宅的路上, 林琅意的手機震動聲一直沒有停過,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她卻沒機會拿出來回復。
因為封從凝領著她上了自己的車, 兩人一起坐在後座。
一路上封從凝都拉著臉, 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一個勁地嘆氣,若不是顧及著前面司機長著兩隻耳朵, 盤問過程大約在路上就要開始了。
“你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 怎麼突然說要解除聯姻了?”
到老宅後,這是林琅意進門聽到的第一句話, 隨後跟進門的孟徽和林廖遠聽到這個消息,皆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更讓人愕然的是, 程砚靳跪在程老爺子面前, 一旁程揚康並著腿稍佝著背站著,臉上表情五顏六色的。
偌大的房子裡,程老爺子敞著雙腿威嚴地端坐在沙發正中央,手裡拄著那根黃花梨拐杖,雙手交疊按在上面, 背脊挺直。
林琅意的視線在程砚靳稍顯凌亂的衣服上瞟了一眼, 擰起了眉。
人都齊了, 將門一關,所有的話都可以挑明了說。
林琅意剛坐下,程老爺子便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現在再說一遍。”
這話是對程砚靳說的。
程砚靳頭也不抬, 更沒往任何人臉上看去一眼,自始至終目視著前方, 沉著道:“我做錯了事,所以來自白認錯。”
老爺子眯起眼:“什麼錯?”
程砚靳的視線落在面前那根線條彎曲巧致的拐杖上, 語調沉穩:“我跟林琅意分開,是因為她發現我酒後誤事了,所以感情破裂了。”
平地一聲驚雷。
“你說什麼!什麼叫酒後誤事了?”封從凝大驚失色,“你說清楚!”
林琅意頓了頓,微微蜷起手指,眉頭蹙得更緊。
這是什麼發展……兩人之間可沒有計劃過這種劇情。
她和孟徽都沒輕易發聲,林廖遠脖子一擰,瞪著眼剛要質問,被孟徽及時拉住。
老爺子下顎骨微微抽動著,下巴上的胡子也跟著動。
他睨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寶貝孫子,握緊拐杖頭,問:“什麼意思?”
程砚靳始終跪著,居然也沉住了氣,學會了春秋筆法打太極,道:“就是我不小心喝多了酒,自己也斷片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醒來後,林琅意給我打個二十幾個電話,她怕我出事,來找我……”他抿唇,將頭低下去,“就吵了一架,這是原則性問題,她不肯原諒。”
話音剛落,程老爺子忽然抽起拐杖,狠狠地朝著程砚靳的肩背上大力打了一記。
程砚靳躲都沒躲,被這一下抽打帶到肩膀,整個人沒跪穩往一旁摔去,“咚”的一聲不知道磕到了哪裡。
林琅意的臉色徹底冷下去,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場鬧劇。
她坐在位置上,從頭到尾沒有調整過姿勢,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好像這與她全然無關,她隻是一位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跪好!”程老爺子半點沒有留情,用拐杖像是勾起一個垃圾袋一樣去挑起程砚靳的脖子,強行讓他歸位。
程砚靳踉跄著低著頭用手背擦了一下下巴,手肘撐地借力,重新跪直了。
“你跪我有什麼用?”老爺子將拐杖狠狠敲在地上,末了依然看不過眼,往程砚靳側腰響亮地抽了一記,“你對誰做錯了事,就去求她的原諒!”
程砚靳的喉結滾了滾,點了點頭,起身時腰身牽扯到剛才被擊打的部位,動作遲緩了一瞬,老爺子的拐杖又要飛過來。
他往後退開幾步,轉頭往林琅意這裡走來。
“小意,我們一開始能湊成聯姻意向,是我們兩家人都樂見其成的事。”程揚康不願意這樁聯姻被輕易作廢,一開始的時候看上林家是因為難得能從程砚靳口中得到一句“就要她”,後來,則是因為林家騰籠換鳥,扶搖直上,更何況現在林氏所有資本都被林琅意一人掌控,這種情況在家中有多個子女的豪門家庭中實在太稀少。
不誇張地說,林琅意就是隻金鳥。
現在說出去,人人都會豔羨程家選了門好親事,誇獎他們眼光獨到,這是買了一直潛力股並且漲停了。
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程揚康將利益擺出來,和稀泥:“你看,我們合作後,應山湖翻天覆地,我們有關護膚品和醫藥條線中跟你們的合作也越來越緊密,這是雙贏的好事。”
“人家兩個年輕人在說感情的事,你扯什麼共贏不共贏的?!”程老爺子忽然重重地將拐杖往地上一篤,厲聲駁斥。
程揚康一噎,也不敢吱聲了。
程砚靳走到林琅意面前,所有人都默契地閉緊了嘴。
林琅意交疊雙腿,人往後靠,微挑起下巴審視著站在她面前籠罩出了一小片陰影的男人。
程砚靳背對著人衝她比了幾個手勢,她半點反應都沒有,隻冷眼看著他跪在自己面前。
她怎麼不清楚這種苦肉計的意義,就像是不聽話的小孩在外做錯了事,父母的教訓其實是另一種保護,讓對方可以看在不留情的責罵後放過一馬。
看在他受了教訓的份上,看在他真心悔過的份上,看在兩人聯姻是共贏共利的份上,今天這頓打打完了,再繼續往前看吧。
林琅意覺得挺有意思,又覺得今天這出完全意料外的戲就好像她從頭到腳參與、又沒有參與的聯姻,荒謬、離奇、關上門和往外看是兩張臉,也不知道這種自欺欺人的故事要持續到什麼時候,誰又是觀眾。
“是這樣嗎?”她問。
程砚靳正在背對著人衝她瘋狂打手勢,他見她表情不對,更急著比劃。
“我問你,是這樣嗎?”林琅意又問了第二次。
程砚靳沒法,隻能硬著頭皮回答:“是啊,林琅意,你忘了嗎,這之後你去了G市,異地沒能讓我們兩個冷靜下來,感情——”
林琅意淡淡反問:“我們之間是異地之後才出現問題的嗎?”
程砚靳原本還衝她露出寬慰的笑在給她使眼色,聽到她這樣的話,肩膀終於漸漸繃緊,偏淺的褐色瞳仁露出了幾分恐慌,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林琅意扯了下唇角,他不笑了,她反而挑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我們之間,還真是,幾乎沒有同頻過。”
“林琅意!”程砚靳眼皮急跳,意識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慌不擇路地往前膝行幾步來抓住她的手。
林琅意抬起臉,沒再跟他對話,而是環視了一圈,在每個人臉上都停頓了下,問:“真難得在你們口中聽到感情兩個字,我找來找去,也沒從你們曾經說過的話裡找到感情兩個字,怎麼到了要分開的時候,開始口口聲聲地說感情了。”
她將自己的手指從程砚靳滾燙的掌心裡一點點抽出來,他握得很緊,像是在緊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到手指抽不出來了,林琅意直接將自己的左手高高抬起,甩開了他。
程砚靳面色慘白,哀求地看著她。
林琅意盯著他:“從一開始,這段聯姻有利益,有合作,就是沒有感情吧?”
“小意,感情可以培養的……”封從凝對林琅意的感情很復雜,有時候,她代表了程砚靳那一方的勢力,是能跟他肚子裡未來的孩子爭高下的競爭對手;有時候,她手裡捏著如此龐大的商業利益,那又代表了兩家聯姻後程氏無論如何都能喝到一口湯。
“你們有沒有見過關在一個籠子裡的倉鼠?”林琅意忽然換了個話題,“飼養員將精心挑選的倉鼠同伴或者配種對象放在同一個籠子裡,原本想著怎麼樣也能配對成功,結果一隻倉鼠吃掉了另一隻倉鼠。”
她將雙手交叉著,平靜地陳述:“我第一次看到倉鼠會吃合籠的伙伴時很震驚,但是現在當我成為了籠子裡的那隻倉鼠,就完全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