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原娉然咬了咬牙,說:“你把那個混混男友的消息先發給我看看。”
原楚聿用紙巾將自己的手指擦幹,頷首:“手機沒有帶下來,稍後給您。”
又是一段冗長寂寥的冷場。
原娉然跟著抽了兩張紙,像在撕花瓣一樣一點點扯碎了扔在桌子上,紛紛揚揚的像是下了一場小雪。
原楚聿這個提議,其實最大的受益人仍然是他自己。因為如果楚關遷出了意外,按照法理是由作為原配的她和獨子的原楚聿平分手中的股份。原楚聿原本就手握話語權,加在他手中進一步集中了股份。
但她確實也能拿到一半的好處,隻要她能舍棄掉這個讓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的丈夫。
原娉然心亂如麻,隻擠出一句:“你比楚關遷可瘋多了。”
“是。”原楚聿沒什麼要反駁的,“但是這個決定跟她沒有關系,有沒有她,這件事我都會做的。”
原娉然將杯盞中的茶水往垃圾桶裡一潑而盡,起身離開,留下一句:“隨你的便。”
*
林琅意回到房間裡,一切都跟她離開時毫無二致。
窗簾依舊隻留了一條縫,被子依舊翻卷起一個角,而程砚靳,也依然安穩地平躺著,雙手自然放在身體兩側,呼吸綿長。
她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了掃,困意襲來,張開嘴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上床躺下,她沾了枕頭,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
未關緊的窗戶裡溜進來一陣微風,將窗簾輕輕撥動。
明明暗暗的月光下,程砚靳的左手痙攣了一下,稍頓,手指緩慢悄寂地蜷起來,像是一隻自保的刺蝟試圖將自己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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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什麼聲音都沒有。
第88章
林琅意在生日宴後的一周內就要飛去G市, 在此之前,她在應山湖還需要出席免費對外開放周的開幕式。
部分遊客的名單是通過網銷途徑隨機抽取的,部分是直接邀請相關方嘉賓的蒞臨指導, 特色小鎮的建設一期項目有部分已經初見雛形, 將會一同對外開放。
林琅意還特意邀請了不少高校的領導,尤其是農林院校, 爭取以後能作為教學實踐基地, 以試驗田的形式與高校對口專業進行合作。
應山湖地基已牢,乘上政策的春風後一切都如坐著火箭往上衝, 林琅意雖忙得不可開交,可心裡非常欣慰。
這幾天正巧家人也都在A市, 她將孟徽和林向朔等人也一同指揮了進去, 大家都是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上午的行程是最滿的,因為有各局辦單位的參與,林琅意一直全程陪同著,到中午又吃完了飯才將人一批批送走。
高校領導預計會在下午離開, 剩下的那就全是遊客和幸運觀眾了, 林琅意打算應酬完高校方再撤, 於是中午給諸位安排好住宿後為了節約時間,並沒有回到辦公室休息室去小憩一會兒,而是直接去了下午將要使用的報告廳, 最後再檢視一遍。
這個報告廳預計未來能當做實踐課的教室來用, 但因為新建好沒有多久,廳內有氣味, 她便將所有的窗和門都打開了,自己在臺上試了試話筒音響以及投影儀的效果, 見都無恙,這才回到第一排靠門的位置坐了會。
靠門處緊貼著門另放了一張細長桌子,上面還放著成箱的礦泉水和籤到冊,林琅意給在主場館的孟徽發了條信息讓她等下看看誰有空,叫人把這張桌子搬走。
得到了肯定的回復,她在桌子上趴著伸了個懶腰,因為一上午沒有一刻停歇過,才吃過午飯更是讓人昏昏欲睡,沒幾分鍾,她就靠在手臂上睡著了。
等到孟徽能叫到人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小時,她先上樓,遙遙走到報告廳的對面時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得香沉的林琅意。
她睡得沒個正形,臉埋在一條屈起的手臂裡,另一條手臂打直往前放著,手腕伸出桌面垂在空中,那扇正門好像沒有插門銷,被門窗對流的風吹得一直在前前後後地移動著。
秋天了,哪能什麼都不蓋就這麼在風口裡睡。
孟徽走近兩步,林琅意的肩膀上驀地出現了一雙手,那人將掉到腰間的外套輕輕地披在她身上,收回手之前還小心翼翼地捋了下她鋪在手臂上的長發,想讓她別被頭發糊住臉導致呼吸不暢。
這雙手熟悉,孟徽笑了下,心想程砚靳要比看起來的體貼,一直坐在珠珠左邊陪著人呢。
再往前走,距離的變化讓死角處的景象一點點慢慢呈現出來,孟徽臉上的笑忽然一頓,這才發現林琅意的右邊還坐著一個人。
最先印入眼簾的其實是打開的筆電,她原本以為是邊述,可又想起來來之前邊述還在主場館跟一位教授相談甚歡。
門又被風往前吹了一段距離,遮住了大半的視線,搖搖晃晃之間門即將關上的速度越來越快,而林琅意伸到桌面外的那隻手眼看著就要被夾到。
孟徽提速往前小跑了一段,聲音驟提,才脫口而出第一個音節:“诶——”
桌子底下忽然伸出一條腿將門卡住,那桌上的電腦被推開,視線中死角處的人終於露了小半張臉,正皺著眉望向另一邊。
孟徽心中忽地一跳,腳步慢慢緩下來。
好像彼此之間用嘴型說了什麼,程砚靳不耐地轉過臉跟著瞪了原楚聿一眼,起身繞過桌子,將兩扇門完全打開,並彎下腰插好門銷固定住門。
起身的瞬間,他轉過頭,看到了站在外頭的孟徽。
程砚靳臉上那種好像是在生悶氣的表情一收,抬手衝孟徽搖了搖打了個招呼,嘴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張了張口型,避免吵醒了林琅意。
孟徽跟著微笑了一下,視線餘光中,那臺筆記本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按住,往邊上移開,重新回到了死角處。
她一路走到報告廳,視線短暫飛速掠過,看到三個人的座位都奇奇怪怪的,好端端的後面那麼多排軟墊聯排座椅不坐,非要都擠在這一張細長的臨時桌子上。這張桌子上甚至還堆著三四箱礦泉水,更是擁擠,而林琅意趴在中間霸佔了大半,兩頭各是一個男人。
程砚靳離她近,另一個原楚聿倒是坐得遠,可他的位置都貼著成箱的礦泉水了,這樣逼仄狹窄的地方不嫌難受麼?
而且……他為什麼不坐在程砚靳旁邊,那邊還寬敞點,兩人中間怎麼非得隔著個林琅意?
孟徽腦子裡一瞬間冒出了許多想法,還沒想好如何打招呼,原楚聿已經站起了身在關電腦,隻衝她禮貌地稍稍點了下頭,然後把放在電腦鍵盤上的一個文件袋遞給程砚靳,聲音壓得很輕:“算了,等下你把這份資料給她就行,我就先走了。”
程砚靳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接過來,手掌連同文件袋一起壓在桌上,慢了兩秒才想起在人前要偽裝正常跟人告別,於是浮皮潦草地衝原楚聿抬了下手,說了句:“回見。”
孟徽照例想送幾步,可身後前來搬運桌子的人到了,老遠就扯著嗓子喊:“是這裡嗎?啊?這屋裡的桌子是吧。”
聲音洪亮,林琅意的手臂抽搐了一記,肩膀往裡縮,頓了好一會兒才恍恍惚惚地抬起頭來,迷糊了好幾秒,眼神清澈起來。
“媽。”她直起身,肩膀上搭著的外套順著後背滑下去,連忙反手摁住。
孟徽的小腿肌肉突然抽跳了一下,她意識到今日程砚靳來的時候隻單穿了一件襯衫,他怕熱,向來穿得比別人單薄。
這件西服外套好像不是他的。
她不敢多想,見到程砚靳伸手過來拎走了外套,疊了疊,挽在臂彎處,並沒打算換。
而原楚聿,也不說。
林琅意扭過臉看了下左右兩邊的人,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就清了清嗓子,先衝著“客人”原楚聿打了個招呼。
一旁程砚靳遞過來一份文件袋,上面有應元的角標。
她朝著原楚聿瞟去一眼,沒有當面拆,而是舉在手裡晃了晃,三言兩語:“收到,謝謝。”
原楚聿沒說裡面是什麼,好像兩人心照不宣地明白這是什麼材料,並不需要解釋。
他留了兩三分鍾就先離開了。
“我叫人來了。”孟徽目不斜視,“這張桌子搬走是吧。”
“對。”林琅意點頭。
下午場很快要開始,她還有一堆事排著,孟徽知道這不是方便談話的時候,但見林琅意與程砚靳短暫分開後還是沒忍住,快步跟上,一連往後回了幾次頭,確認程砚靳沒有跟上來後才竊竊道:
“珠珠,你有沒有什麼想跟媽媽說的?”
林琅意抽空看了孟徽一眼,笑:“什麼?”
孟徽吃不準她是什麼想法,忍了忍,還是直說:“你跟砚靳感情順利嗎?”
林琅意點點頭,很快又搖頭。
孟徽心揪著:“什麼意思呢?”
她斟酌用詞:“聯姻很順利。”
“但馬上結束了。”林琅意站定,手中還拿著文件袋,“我們要取消聯姻了,先跟您提一下,您好有個心理準備。”
孟徽張了張嘴,抬手碰了下自己的發髻,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她對這件事有一定的心理預期,或者說,她其實本來也不太能想象從林氏口中先說出拒絕的場景,但是應山湖的發展將林氏往上拔了好大一截,現在說出去,已經很少有人覺得林氏是高攀,而是都會承認一句門當戶對。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現在有更擔心的事。
孟徽問:“你跟砚靳兩個人走不到一起,是因為其他人的緣故嗎?”
林琅意詫異地挑了挑眉,失笑:“怎麼會?我跟一個人合不合得來,當然隻可能跟他本人有關,怎麼會跟其他人有關?”
“媽媽直說了,你跟原——”
“媽!”林琅意臉上看不出一點心慌意亂或者是害怕瑟縮,她打斷道,“我周三的飛機,G市房子已經租好了。”
她背對著站在太陽底下,陽光將她的面容塗上一層金光,看不清神色。
她擺弄著手裡的文件袋,其實她知道拆開後,裡面並不是什麼重要到需要親手移交的機密材料,而很可能隻是兩張白紙。
就像是在上班時間拿著一份合同到處闲逛散步一樣,裝成自己有多忙多辛苦,其實那份合同隻是用來掩蓋摸魚的一個偽裝。
她說:“我跟程砚靳分開,是因為異地,不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