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兩人將東西擺好,邊述和程砚靳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見她一直低著頭做事,臉上還有些紅。
“熱?”程砚靳關心。
“嗯。”林琅意剛才還把特意將小票扔了,“去外面買的,跑了幾步,熱。”
邊述看著她斂下的眼睫,視線在她略微潮紅的臉蛋上停了停,又轉到她紅豔的唇,一言不發。
“我們回去吧。”程砚靳手腳麻利地收拾完,迫不及待地拉著林琅意離開,“诶聿哥是不是早就走了?”
林琅意臉上掛著不熟的標籤:“不清楚。”
兩人一同走過錚亮的走廊,腳步漸遠。
路過虛掩半開的緊急通道時誰也沒有朝裡面望一眼。
內裡燈光昏暗,寂若無人。
第61章
程砚靳帶著林琅意回到家, 一路上居然出奇地安靜。
她在車裡昏昏欲睡,自然也不在意他罕見的沉默。
到家後她迅速洗漱了一番,想著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先熄燈上床躺下。稍後, 床的另一面微微凹陷,有人帶著未盡的水汽安靜地躺在一旁。
她略微清醒了一點, 以為程砚靳在廟裡正兒八經過了一個月的和尚生活, 這回必然也不肯放過她。
同居後有些事都是自然而然的,她也沒打算這種時候跳起來厲聲尖叫著把人掃出門, 強求兩人一人一屋。
而且他身材是真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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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意腦子裡雖然這麼想,但卻越來越瞌睡, 迷迷糊糊地想著比起性欲更強大的果然還是食欲和瞌睡欲。
程砚靳一直規規矩矩地平躺著, 隻在被子底下摸到了她的手,攥進他滾燙的手心。
她迷迷怔怔地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可是直到最後陷入沉睡,身旁的人也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程砚靳聽著枕邊人逐漸綿長輕微的呼吸,終於偏過頭, 往她那裡望了一眼。
窗簾拉得嚴密, 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他看不清她,但又覺得他其實能看見她。
他知道那雙剪水秋瞳的靈動眼睛,知道秀氣挺拔的鼻子, 知道笑起來時會浮出兩個小梨渦的水潤嘴唇, 他完全能在腦海裡復刻出她那張明眸皓齒的臉,以及動起來後完全吸引著人視線的靈氣。
他在黑暗裡睜大眼睛, 卻不知道該落在何處。
毫無睡意。
晚上在病房裡與邊述的對話一直閃爍在腦海裡,每一個片段都歷歷在目。
前任和現任當面獨處能談什麼?自然是談一些打開天窗說亮話的事。
程砚靳直白地警告了對方:“我是林琅意的未婚夫。”
病房裡一切都是白色的, 莫名有一種壓抑感。
邊述人長得並沒有什麼攻擊性,反而有一種沉著冷靜的書卷氣,即便脫離出了所謂的校園青春,歲月依舊沒有磨滅掉他身上幹淨端正的氣息。
完全可以想象出他穿上白襯衫和黑褲子的校服時,那副坐在窗邊成為老師心中的優等生的模樣,毫無疑問會成為某些代表青春回憶的符號。
是程砚靳讀書時,最合不來的那種優等生。
他喜歡在籃球場打球,邊述會喜歡坐在自習室寫作業,兩人天差地別。
但偏偏,邊述這種款也會討某些女孩子的喜歡,程砚靳以前從來不會在意這些,喜歡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他又不是沒少收情書,隻是都給人退回去了。
但是如果那些喜歡的女孩子中,也包括林琅意的話,這個性質就完全變了。
他無法騙過自己,大度地說一句他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死了!
如果同在一個學校,他看到林琅意將情書送給邊述,他搶都要搶過這份情書毀掉。
程砚靳壓住翻騰的嫉妒,冷冷地看著靠坐在床上的邊述。
邊述看向別人的時候像是在看一組實驗數據,他的目光太過於穩練,在他臉上根本判斷不出這組數據是否符合他的心意。
也不是如此,程砚靳皺著眉迎著對方的目光,心想他看林琅意的視線就不是這樣。
完全不加掩飾的怔忪,專注,沉湎,以及歡喜。
仿佛其他人在他眼裡都是一串無聊乏味的數字,而隻有她,是整個世界裡唯一上了斑斓色彩的存在。
邊述也直言不諱:“我是小意的前任。”
程砚靳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身體往後靠,肩膀沉沉往下壓:“小意也是你叫的?”
邊述依舊面不改色,他的體格看起來怎麼也不能跟健壯能打相掛鉤,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清瘦骨立的人,在程砚靳面前根本不虛,說起有關林琅意的話題時更是有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拼命勁。
正常人在面對前女友的現任時,再怎麼樣也該裝一裝,哪怕確實餘情未了,也不會直接挑明。
但邊述瞧著是在坦率地正常溝通,說的每一句話卻都銳利無比。
他說:“我以前都是叫珠珠的。”
程砚靳的脖頸上猛地繃出一條青筋,他的手掌用力張開,忍了忍,又握成拳,譏诮道:“原來你也知道是以前。”
邊述的背脊挺得筆直,正面回答:“但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或者是將來,我都一直喜歡她。”
程砚靳的眼裡森然如寒冰,手臂上的肌肉完全繃緊,仿佛下一秒真要不管不顧暴起傷人。
他渾身散發出極大的威脅感,每一絲面部肌肉的波動都在警告邊述適可而止。
邊述卻跟失了智一般還要火上澆油,當著程砚靳的面說起了曾經:“我們以前感情很好,每天都會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她在暑假來過我老家,我們一起躺在稻田裡數星星,天黑了她不敢走,是我背著她慢慢回去的……”
“不管是誰,都無法取締我跟小意之間的感情,我們的分手隻是暫時的,而我這次回來,就不打算走了。”
程砚靳聽不下去,強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剛才林琅意說了再沒輕沒重就滾出去,他不能這麼點時間都捱不過去,等下惹了她生氣就不好了。
他寒著一張臉,側身五指一抓,直接扯裂了床頭櫃上的一份果籃的塑料膜。
這是剛才定單間的時候,原楚聿提起的慰問品,一買就是三次份,都送到了房間裡。
程砚靳拆了自己付錢的那份,面色鐵青地拿起小刀開始削蘋果。
他其實很擅長耍玩這種小利刃,威廉亨利的折疊刀,拉吉奧樂的折刀,謝爾蓋,,锆馬燒刃……每一把在他手裡都能玩出花來。
所以很多人都不信,他其實刀工很不錯。
譬如現在,他可以將果皮削得薄而不斷,如果林琅意在場的話,他甚至可以用這把粗制濫造的小刀給她雕個水果花出來。
邊述看著他手上極力穩住的動作,淡淡道:“我本來就是來見她的。”
輕微的一聲“啪”,果皮斷裂掉到地上。
程砚靳手中的薄刃還傾斜著角度比在蘋果上,在果肉上可笑地印出了一道刀疤。
他的手腕有些細微抖動,索性垂下來在空中甩了甩活動了下關節,從始至終都沒向邊述看去一眼。
別聽,不要聽,不要理他。
別生氣,別發火,林琅意很快就回來了。
程砚靳的喉結滾了滾,咽了下發幹的喉嚨,重新抬起手削皮。
再起頭,手上就有些重了,那些果皮上粘連了少許果肉,坑坑窪窪。
他呼吸偶或躁鬱,也許是心境的問題,這剩下半個蘋果削得破破爛爛,難看極了。
程砚靳削完一個,手指上還留有甜膩的汁水,他也不管,又從果籃裡取了一個,繼續低頭開始削水果。
邊述也不做別的事,就這樣坐直在床上盯著他削完一個又一個。
每一個都醜得千奇百怪,像是一堆失敗的黏土作品一樣排在床頭櫃上跳大神。
程砚靳以為自己轉移注意力就能壓下心中翻滾暴躁的鬱氣,可他用刀越來越快,最後十幾秒削完一個水果,意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一刀下去,縱然他緊急剎住,食指還是立刻見了血。
他盯著指腹上的血湧出一條線,很快綿延暈開,居然生出一股無關痛痒的陌生情緒。
就好像夢中以一個靈魂出竅的狀態在空中冷眼俯瞰,發生什麼都不會有代入感。
他小學就能將各種折疊刀玩得爐火純青,已經多少年不曾被刀具傷到自己了?
他用大拇指一壓,那些血更是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染在蘋果上,好像是一個腐爛氧化的過期品。
程砚靳將小刀直接捅入水果,插了個對穿,而後將這個被血汙染的蘋果丟進了垃圾桶。
他將所有削好的蘋果重新丟進果籃裡,起身想要離開……不行,他根本沒法跟邊述共在一個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