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人一直照顧小貓到深夜,終於能空出手來,林琅意才注意到自己手機上五六個未接來電都是由程砚靳打來的。
這個時間寺廟已經打板止息了,她沒回撥,隻在微信上發了句:“什麼事?”
結果下一秒,對方像是守在手機那邊似的立刻打了過來。
林琅意接起才發現是視頻電話。
程砚靳那兒黑咕隆咚的,唯有的一扇窗戶勉強能透出一點光,依稀可以看見他盤腿坐在床上,上半身坐得筆直,正正襟危坐地與她視頻。
他大約看到了她身後的白牆和儀器,疑問:“你還在外面?”
“嗯。”林琅意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一聲,腦子裡還在盤旋著醫生說的話。
“在幹嘛?”他又問了句廢話。
“在給貓看病。”林琅意看回屏幕,“你怎麼還不睡?”
他頓時飄忽了眼神,上上下下地亂瞟就是不看她:“今天不累,睡不著。”
“哦,沒下地幹農活所以不累是吧。”
“林琅意!”他頓時怒目而視,“你這個沒良心的!”
林琅意掩了下手機,試圖擋住他咋咋呼呼的大嗓門:“你到底有什麼事。”
他撇了下嘴,還是不好意思說他回寺廟後越想越怕,怕她因為今天晚宴上的事生氣,也怕她回頭又搞出什麼幺蛾子來報復他,可最怕她不理他,所以大晚上想打個電話來探探口風。
剛才林琅意一直不接他電話,他已經想象了無數種可能性,自己把自己嚇清醒了,哪裡睡得著?
好在,她隻是在救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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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小貓啊……
程砚靳大剌剌地舒展了一下無處安放的長腿,往床頭舒服一靠,闲闲地問:“小貓?你還救小貓?給我拍個照看看,什麼貓值得你大晚上不回家也不接我電話。”
林琅意急著打發他,沒什麼耐心地將手機視角一轉,將鏡頭拉近後懟著小貓拍了四五秒。
“哇,林琅意,這貓怎麼跟你這麼像啊?”程砚靳忽然大呼小叫起來。
林琅意:“啥?”
他重新靠近手機,一條腿支起來,手臂擱在膝蓋上:“你看它煤球似的,可是前腿那兒,不是有白白的一塊毛嗎?你腿上差不多這位置不也是這麼一塊胎記。”
他伸長脖子觀察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又抽了什麼風,忽然道:“這隻貓讓我養吧,我保證讓它吃香的喝辣的,沒事跟我一起做後空翻,變成一隻健美貓。”
煞筆。
林琅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正要開口解釋這貓有主了,程砚靳的臉色忽然微妙地變了變。
視頻裡出現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當著面將小貓從鏡頭裡斯斯文文地抱走了。
那雙手露出來的手腕上戴著一隻已經停產的白金雕花的百達斐麗,漆黑的表帶貼著腕骨,他再熟悉不過。
程砚靳確認了一下時間,皺起眉:“聿哥在你旁邊?”
林琅意點頭:“對啊,在崂山山腳下碰到的,他撿到的貓並且打算收養了,所以小貓不需要你了。”
程砚靳語氣平平地“哦”了一聲,說到崂山山腳他就知道原楚聿必然是去墓前祭拜了,隻是今晚他前腳說了那番話,後腳半夜三更瞧見林琅意真和原楚聿在一起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聿哥年年祭拜,沒什麼意外的。
程砚靳再次換了個姿勢,一天天的,每次隻要與林琅意有關的事他總是這樣想東想西的。
“那這貓是墓前撿到的嗎?”他莫名其妙跟人搶奪起了撫養權,“聿哥不是很容易過敏嗎?貓毛滿天飛,他怎麼能養?還是我來吧,我特別有愛心。”
“不用了。”原楚聿並未出現在鏡頭裡,隻有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你平日裡不常在家,不方便養貓。”
程砚靳忽然軸起來,非得犟:“你不是也要加班?你還獨居。”
原楚聿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讓步:“救助站的定位發你了,這裡有很多流浪貓狗支持領養,領養代替購買,很不錯。”
程砚靳梗著脖子寸土不讓:“我就看中這隻,我覺得我跟這隻貓有眼緣。”
“程砚靳你快算了吧你。”林琅意打斷這種無意義的爭論,“還養貓,你養貓貓能見你幾回?從野外流浪變成留守兒童是吧。”
程砚靳:……
“你要是沒事我就掛了,”林琅意作勢要按掉手機,程砚靳連忙拼命地在鏡頭裡揮手阻撓,趕緊道:
“剛才生日宴上原姨說的安排你聽到了嗎?過幾天會來崂山寺贊助為期一個月的齋飯,你們也會受邀來住三天。”
他擠眉弄眼:“你記得帶點酒和牌上來,山上無聊得要死,我們晚上可以玩會。”
林琅意睨他一眼,冷面無私地掐斷了通訊。
“叮咚叮咚”的消息接二連三地發過來,每一句都在重復道:
【記住了啊,酒!牌!一定要帶來啊!】
第38章
崂山寺的行程安排與林琅意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她耳邊一直繚繞著程砚靳魔音, 以為那是什麼龍潭虎穴,可是原娉然安排得非常休闲舒適,簡直可以當作是一次山中氧療。
從山門開始沿著中軸線步行, 林琅意看了眼聚集起來的“遊客團”, 大家都依照佛門聖地的要求穿著舒適寬松的長袖長褲,戴著遮陽帽慢慢步行。
她才觀察了會, 隊伍中突然鑽出一個防曬措施做得嚴防死守的女生, 那人也不說話,徑直跑到她身邊停下, 然後就跟在她身邊一起同行。
林琅意定睛一看沒認出人,那女孩扒開遮住半張臉的防曬口罩, 睨了她一眼。
林琅意:“……莊大小姐好。”
莊嵐從鼻孔裡哼出一聲, 表示聽到了,繼續跟著林琅意的步伐往裡走。
步道上有不少人為養殖的鴿子,一隻隻都膘肥體壯,也不怕人,點著腦袋在路上散步。
林琅意往隊伍前方看了一眼, 想把燙手山芋丟出去:“原楚聿在前面。”
莊嵐絲毫沒有想要追上去的意思, 幹巴巴的一句:“哦, 看見了。”
林琅意摸不著頭腦,又提醒:“聽說程砚靳會在正殿那裡等我們,你早點登上去的話可以早點見到他。”
莊嵐依舊沒什麼興趣, 跟著林琅意兩個人像是八十歲的老頭一樣慢吞吞地走, 嘴上又沒什麼驚喜感地應了一句:“哦,知道了。”
林琅意憋不住, 快人快語:“你怎麼突然看起來對他們兩個沒興趣了?”
“對啊,”莊嵐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還是錢最重要。”
林琅意:……這總不是她教的吧?
“你上次說的話我聽進去了,還是有點道理的,我現在也很忙,在我爹的公司裡上班,還是這個最靠譜。”莊嵐見林琅意一直轉過臉盯著自己,都沒看到前方有一隻懶洋洋的鴿子趴在地上擋路,便無比自然地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往右邊扯,兩個人居然有一種世界癲狂的詭異閨蜜情。
“我覺得有機會的話我也可以下鄉來你那參觀參觀。”
“鄉鎮企業家”林琅意木著一張臉,隻有嘴皮子動:“歡迎領導蒞臨指導。”
越接近大雄寶殿,空氣中令人安寧的香火雲翳的氣息就越濃鬱,程砚靳靠在門外的柱子旁,懷裡勾著一柄掃把,遠遠見到一行人才開始老牛拉磨般裝模作樣地掃了幾下。
“遊客團”中長輩和晚輩都有,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嘖嘖稱贊,程砚靳這時候像是被洗滌了心靈一般岿然不動,將那些贊美之詞都當作過眼雲煙,隻顧著頂著一張高深莫測的臉埋頭反反復復掃那一小塊地,活像是過年被親戚誇了兩句琴彈得不錯就飯也不吃了擱那兒拼命彈琴等誇的小學雞。
原楚聿經過時,程砚靳的掃把拐了一個彎,正正好地落在人鞋前。
原楚聿偏過頭,見到程施主擠眉弄眼的嘴形:“帶酒了嗎?”
他輕輕點了下頭,對方立刻龍顏大悅。
程砚靳心裡舒坦,心想關鍵時刻還得是兄弟出馬,果然他被關禁閉隻有兄弟心疼,以前讓原楚聿帶酒他都是否決的,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提出給他帶了酒。
還沒高興兩秒,耳邊傳來“咔嚓”一聲,程砚靳扭過頭,看到懟到臉上的鏡頭——
林琅意舉著相機連續拍了好幾張特寫,收回手隨便翻看了一下,抬起頭衝他嘲笑了下。
程砚靳立刻怒目而視。
進門後請香禮佛,數羅漢,也實打實地跟著上了一會兒早課。一上午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吃齋飯的時候。
“你等會就知道我一天天都在吃些什麼了。”程砚靳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跟在林琅意身邊,以過來人的姿態提點她,“我們這裡全是粗茶淡飯,我真的是——”
他長籲短嘆了一會兒,出手如電地抓住她的手按在他胸肌上,肩膀繃緊:“你看我肌肉都小了!”
林琅意眨了眨眼,五指收緊,順便揉了一把,感知到對面的人肩頸都在發力凹造型,忍住笑:“嗯,是小了。”
“哪裡小了??!!”程砚靳立刻破防,激動得要把小桌板都掀翻,他用力將她的手反復按在他胸肌上,喋喋不休,“你再摸摸,好好摸摸,我可是天天不是下地幹農活就是上山摘野果,這都是實打實鍛煉出來的啊你個沒品位的!”
莊嵐不耐煩地等在一旁,站姿換了一個又一個。
要不是她在這群人裡隻願意跟林琅意同行早走了,見程砚靳恨不得讓林琅意摸遍全身,莊嵐立刻抽了兩張湿巾紙,扯過林琅意的手給她胡亂擦了擦:“走了,吃飯去了。”
“不是,你又是什麼意思啊?”程砚靳臉一拉,不爽道,“我天天洗澡!在那個見鬼的破浴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