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和她,本該也是處於兩個世界的人。
清醒過後,她實在好奇,他百忙之中抽空來找她,就是為了之前她欠下的一頓飯?
他不像是缺一頓飯的人。
可這種事不能細想,再想又要自我感動了。
季煙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黑啤。
王雋抬頭,正巧見她喉嚨上下滾動。
他怔了一怔,等她放下杯子,遞了一張紙巾過去,說:“一下子喝這麼多,不怕醉?”
她笑著答:“明天就要離開這邊了,放松下不行嗎?”
當然可以。
王雋不作聲。
吃了將近一個小時,餐廳內的用餐人員越來越少,季煙看了看,拿著錢包起身:“我去買單。”
王雋同樣起身,按住她的手,說:“我去吧。”
“不是我請客嗎?”
她亮著一雙再單純不過的眼,問著最簡單的問題。
而他的手心下,是她的手。
很熱,清晰地在燙著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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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雋喉嚨上下滾了滾。
半晌,他輕聲說:“沒有讓女士買單的道理。”
話罷,他放開按著她的手,拿起手機,穩落地下樓。
腳步聲逐漸遠去,季煙眨眨眼,再看看懸停在半空的手。
就在剛才,他按住她的手,很下意識的一個舉動,讓她怔在原地,忘記了抽回。
現在,她的手背上還留著存剛才的觸感,明確地提醒她,這個人對她的影響和重要性。
他隻要一個輕輕的動作,便能讓她掀起無數波瀾。
盡管九個月過去了,她……
還是沒有一絲長進。
王雋買完單,轉身就看見季煙從樓梯走下來。
臂彎掛著大衣和圍巾。
他看了眼門外,雪又變小了,街上的行人也跟著多了起來。他收回目光,朝她走過去。
剛走到她面前,就見她朝他伸出手。
她拿在手裡遞過來的是他的圍巾。
王雋眼眸微眯,不無考究地看著她。
季煙說:“圍巾還你。”
他沒動,也沒接過。
季煙笑了下,聲音很是客氣:“同事剛來消息,還有些工作要處理,我先回酒店,這是你的圍巾。”
王雋覺得喉嚨有些澀。
他想是剛才喝的酒,苦澀苦澀的,才會讓他這會這般不舒服。
他還是沒伸手去接,而是說:“我送你回去。”
季煙看著遞出去的圍巾,再看他已經走出餐廳門口,思索數秒,收回手,朝著他的背影走去。
餐廳離她所在的酒店不過兩條街的距離,街上小雪飄飄落落,兩人一左一右,不緊不慢地走著。
人多的時候,兩人會頗有默契地停下腳步。有一次,季煙發現,王雋的手時刻處於一種警備的狀態,像是在無聲護著她,以防她被行人撞到。
所以你看,過去她會深陷,這還真怪不得她。
是他太細致周到了。
她是俗人,很難不心動。
過了好些會,酒店近在眼前,上了臺階,就到了酒店門口,季煙側身看著王雋,依舊遞出那條灰黑色圍巾,說:“你的,還你。”
王雋仍舊沒伸手去接,他甚不在意地說:“這邊風雪大,你拿著。”
她正想說她自己有帶,王雋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摁掉,然後抬頭看她,說:“我還有點事,回去再聯系你,注意安全。”
說完,他沒急著離開,視線還落在她臉上,一瞬不瞬的。有那麼一秒時間,季煙覺得他是要抱抱自己,許久過去,他沒那麼做,而是轉身匆匆下了臺階。
不多時,打開路邊的一輛黑色車子,彎腰的時候,他停了下,朝她望過來。
行人穿梭在兩人之間,雪花漫落在兩人之間,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可這會,季煙腦海一片空白。
就這麼對視良久,最後,王雋朝她點了下頭,然後彎腰坐進車裡。
車子行駛在街道上,沒一會兒,消失在視野內。
如他來時的匆忙,離開,亦是沒有任何預告。
季煙站在門口,看著那輛汽車消失的方向,再低頭看著掛在手臂的圍巾。
一切都是寂靜的。
風雪呼嘯,故人不歸。
一切都是這般寂靜,這般無聲。
那短暫掠過的波痕,終究歸於平靜。
仿佛從未發生。
第30章
中午過後,一整個下午都是暴風雪,季煙和歸來的兩位同事坐在酒店寫材料。
明景電子計劃在3月底申報,馬上就是新的一年到來,留給季煙她們的時間並不多。
傍晚時分,窗外雪下得小了些,小趙和小許說是想再去昨晚的那家酒館用餐,這次她們就想自己去,不麻煩小莊了,不然還得小莊買單。
季煙表示沒意見。
三人分別回房換衣服。
季煙穿大衣的時候,目光一抬,不免看到了掛在架子上的灰黑色圍巾。
那個人……
她低頭嘆了聲氣,不要再想他了。
她拿過一旁的白色圍巾,繞在脖子上,離開房間到走廊和同事會合。
次日早上九點,她們踏上前去法國的火車。
-
王雋忙完公事,從辦公室出來,外面已經是暮色四合。街上燈光明亮,暴風雪剛結束,行人絡繹不絕。
他往四周環顧了一遍,人聲喧囂,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
就是這麼一幅尋常的夜晚街景,他不免再次想起季煙。
明明同處一個城市,車程不過半個小時,想見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一想到中午那會她兩次要歸還的那條圍巾,王雋摁下了要去找她的心思。
再緩緩,等過一段時間再說。要是現在去了,保不齊她就又要還他圍巾,那麼下次他想見她,就沒有恰當的理由了。
再者季煙一周後就要回國,回去之後,要想再見面會更容易方便許多。
不遠處車輪胎聲逐漸清晰,王雋側目看了眼,不急不徐走下臺階,車子正好在他面前停下,他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
窗外街景勻速掠過,行人亦是。
暫時先這樣吧,王雋想。
在德國留了半個月,忙完這邊的工作,他動身回國。
回去之後的日子照舊沒有任何變化,工作仍是佔據他大半部分的時間。
有一回他要去深城見一個客戶,車子駛過金融街,他往外看了一眼,面上淡定,心裡想的是——
季煙在一周前回國了。
但她沒有聯系過自己。
那條圍巾就像被她遺忘了似的,不曾再提過要歸還一事。
他是希冀她能像以前那樣,凡事算得清清楚楚的,這樣她們免不了要聯系。
忙完工作得空的時候,他一次次點開手機,什麼也不做,隻是盯著屏幕,不為別的,就是在想,那串熟悉的號碼會不會突然跳躍出來。
他在等她的電話。
可是,她的號碼沒有亮起過一次。
他逐漸習慣,自己的生活裡沒有季煙的存在。
王雋想,生活就是這樣的。
起初,你會在意,你會想念,甚至會跟自己過不去;但時間長了,這些似是而非的念頭都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就像他對她的想念,盡數濃縮在慕尼黑那天上午相處的幾個小時裡。
他告訴自己,等下一次想得實在不能自己,他再尋個理由過去找她。
在深城待了兩天,他無事發生般回北城。
春節臨近,家裡熱熱鬧鬧的,易婉茹招呼家裡阿姨粘貼了許多春聯。
王雋裹著一身雪回來,迎面就是隨處可見的春聯和掛飾。
紅彤彤的,映著地上潔白的雪,很是喜人。
晚上,飯桌上,一家人照舊安靜用餐,過了半,易婉茹難免提起他的個人問題。
“你二叔那邊幫你看了個人,要不要見見。”
口吻相當祈求。
王雋態度相當平靜:“二叔家的孩子都成家了?”
易婉茹搖搖頭:“還有個孩子在上大學。”
他抬頭,神情淡淡看過去:“二叔要是著急的話,那就讓那個孩子去見。”
易婉茹懵了,繼而怒道:“老幺是女娃,你讓女娃去見女娃,說得過去嗎?”
王崇年慢悠悠地吃著飯,一言未發,仿佛一個局外人。
王雋放下碗,不緊不慢擦著嘴角,幽幽回道:“真愛無關性別。”
話落,他起身離開飯桌上樓。
易婉茹:“……”
吃了兩口菜,她看著對面始終沒說話的丈夫,問:“你平時不是愛質問他嗎?今晚怎麼這麼安靜?”
王崇年哼了聲:“你的兒子你不清楚?”
“……”
母親的話,王雋並沒有放在心上。
轉眼又是新的一周,他又要去深城見個客戶,收到孟以安發過來的行程安排表,他後知後覺地想,最近深城出現的頻率是不是高了些。
隔天,孟以安過來接他,王雋淡淡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孟以安捉摸不透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但又不敢問,一路戰戰兢兢。
到了深城,王雋揉了揉額頭,忽然說:“讓人把我之前的住所收拾下,這幾天我就住那邊。”
孟以安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
去年六月的某天早上,王雋突然扔給他一串鑰匙和密碼,說是他之前在深城的住所,讓他聯系家政定期上門清理,還特別吩咐了屋子裡的東西不能動。
孟以安忙說他會安排好。
後來孟以安把家政那邊的資料發給王雋,王雋草草看了幾眼,沒說什麼。
孟以安心裡直犯怵。
過了許久,才聽王雋說,就這樣吧。
有種如有若無的妥協,也有種說不出的滿意。
孟以安不敢多加揣測,隻是定期把房子的情況發給王雋。
但從那以後,王雋就像忘記了這套房子的存在,不曾提起過半字。
不想,半年多過去了,他終於算是再度想起來他在深城還有套房子。
忙完事情是晚上十點的時候了,孟以安把車停在科技大廈旁,王雋上了車,一直揉著額頭。
孟以安一邊開車,一邊問:“直接送您回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