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驟然的生理性不適,讓她莫名心跳加速,指尖顫抖。
她仰脖大口喝水。
大朵擰緊瓶蓋,將空瓶子順手扔門外,“你剛入行,記住一句話,隻要不違法,良心算什麼!”
話音未落,周圍人哈哈大笑。
林眠嘴角抿成直線,擠出配合的假笑。
不能不合群。
……
見時間差不多,馬上要拍書房的戲,大朵站起來,讓人去找徐英才過來。
逮住空檔,她又扭頭對林眠說,“我們最近在嘗試一個新玩法,網絡熱梗短劇。”
“靠爆梗和段子加持,和你們在洋柿子看的融梗小說類似,全是高流量爽點。”
林眠若有所思。
職業習慣,她不看沒營養的快餐小說。
每個人在合適的年齡,會遇到屬於自己的書,餘華說的,這一刻,她感同身受。
“體面的生意不掙錢,搶熱點,你說裁員裁到大動脈,我們已經City不City了。”
“哦對,還有,新聞熱點也可以改爆款短劇,底層邏輯還是一個字,搶!”
“對你來說,這是個新領域,我說的話你好好消化,能不能入行,看你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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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含蓄表示,“裴叔耕轉型比你還痛苦,呵呵。”
……
正說著,燈光進來架燈。
大朵指揮壓縮轉場,爭取三個景搞定,“今天必須拍完!明天轉大華拍現代。”
一場民國戲,黑虎塬影視基地置景,大華,是鳳城另一個熱門拍攝場景。
豎屏短劇對場景要求不高,服化道身兼數職,節省成本。
大朵想了想,“既然你熟喬斯羽,你就負責帶她。”
“……”林眠勉強答應。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何必多嘴。
徐英才將資料遞給林眠,“小林姐,演員老師到位了。”
“你去吧。”大朵揮手。
她又招呼徐英才,“那個誰!你先跟她半天。”
“謝謝大朵老師,我會盡快熟悉。”
林眠秒懂。
大朵這是給裴三叔面子。
-
流火七月,空氣裡充斥低氣壓的潮熱。
林眠深呼吸,步伐沉重,走向不遠處的藍色遮陽棚。
兩臺超大的風扇,來回搖擺吹風,溫度絲毫不減,原來隻是通風換氣的。
徐英才提醒她,“喬老師還沒和原野籤約,另一家也在積極爭取她。”
“她這麼受歡迎嗎?”林眠看過喬斯羽電影,演技浮誇一無是處。
“短劇嘛,不需要演技,情緒直給,她特別能演出拉扯感,尤其是惡俗反派,她上一部劇上線一周充值超過1個億,名副其實短劇女王。”
“……”
徐英才有點東西。
十幾分鍾前,他還完全不認識喬斯羽,現在居然能如數家珍。
難怪大朵挑剔又愛又恨。
徐英才自學能力相當強,最重要的,他“搶”時間。
林眠贊同,“她反派簡直是本色出演。”
徐英才眼皮一挑,“哦”了聲,諱莫如深笑笑,話鋒一轉,“小林姐你快進去吧。”
-
背對著一張露營椅,旁邊擺著一個淡藍色保冷箱。
憑借一個後腦勺,林眠一眼認出喬斯羽。
分外眼紅。
林眠打招呼,“喬老師,我是……”
她猶豫該怎麼介紹自己。
喬斯羽偏頭仰視,目光充滿疑惑,輕描淡寫交代,“你去買杯冰咖啡。”
林眠愣了下。
“你不是原野的嗎?大朵就派你來帶我?”
熟悉的咄咄逼人。
言外之意指責她沒有眼力見。
喬斯羽自問自答,“別愣著,我隻有十分鍾休息時間。”
“好,請您稍等。”
林眠心下打鼓,不過大半年沒見,她裝聾作啞為得什麼。
……
從遮陽棚鑽出來,林眠一身汗。
太陽正盛,刺得人睜不開眼,她掏出墨鏡戴上,逡巡四周。
黑虎塬影視城,最早是為某個電視劇搭建的民國場景,後來開放成收費景區,短劇火爆後,逐漸成為實景拍攝基地。
林眠是頭一次來。
打開導航搜索,最近的星巴克8公裡。
第296章 接呀,怎麼不接!
八公裡,十分鍾,直升飛機也來不及。
林眠收起手機。
徐英才見她沒守著喬斯羽,悄悄跟過來看情況,“你怎麼出來了?”
“女王要喝冰咖啡。”
一瞬間,林眠忽然回想起上海直播Ada的無可奈何,喬斯羽要吃大閘蟹。
情景再現。
真是死性不改。
當時不滿還能硬剛,現在身份對調,她演員經紀初入行,她是短劇女王。
網友就喜歡看喬斯羽的惡毒女配。
誰和錢有仇。
別說區區冰咖啡,哪怕她要吃滿漢全席,估計大朵老師隻會照辦。
“聽說她巨難纏,氣走了五六個帶她的,還沒籤約估計和脾氣有關。”
徐英才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小林姐,你可能是第七個。”
林眠自嘲,“那剛好,不用伺候她了。”
“……”
還沒聊兩句,大朵在遮陽棚外跳腳,歇斯底裡的鳳城話,“有麼有活的!都死了吧!愣著幹撒呢!”
林眠提眸望過去,嘴角漫出笑意。
事緩則圓,事緩則沒。
不想幹的活拖一拖就沒了,一杯咖啡而已,真喝不到也要不了命。
沒必要再惡心自己,成全別人。
……
十分鍾後進場拍攝。
喬斯羽沒再提咖啡的事。
短劇拍攝打亂集數,林眠看過拍攝通告單,今天拍40場7頁半紙,主要跨度在劇集中後部,矛盾集中。
三個小場景,全是內景,男主家臥室,書房和餐廳,演員除了男主和喬斯羽的女配,還有一個特約。
今天的重頭戲在最後一場。
特約雖然沒臺詞,但和喬斯羽有場激烈衝突的對手戲,拍攝內容是扇耳光。
短劇主打浮誇,不用打磨演技,矯揉造作的表演,剛好掩蓋了表演上的短板。
有大朵老師統籌,拍攝進度推進很快,太陽還沒落山,隻剩不到十場。
……
轉眼,最後一場扇耳光的戲。
特約情緒不夠飽滿,掌摑像鬧著玩,耳光沒打對,倒把喬斯羽妝蹭花了。
現場逐漸焦躁。
導演肉眼可見不耐煩,大朵抽完一包玉溪,惡狠狠盯著特約。
特約外形好,剛從群演混上來,圈子不大,生怕惹怒導演,惶恐得不行,一個勁兒道歉。
“最後一遍!”導演發話,“打就完了!”
啪。
清脆一聲。
特約表情猙獰,手掌猛地抡向喬斯羽,打得她身體不受控制向後甩脫。
半邊臉頃刻殷紅,掌印明顯。
喬斯羽撐頭蹲在原地,半晌沒緩過來,站起身時,不由自主腳下虛浮,幾步趔趄。
“這條可以,來再保一條。”
“……”
忙中出錯,特約節奏正常,喬斯羽慢半拍,情緒斷檔。
“喬老師行不行?”大朵揚聲,頗有威脅的意味。
“有點耳鳴。”喬斯羽不太肯定。
大朵與導演對視,“來!最後一條。”
……
拍完,喬斯羽不時用手按揉外耳廓,林眠冷眼旁觀,直覺不太對勁。
近朱者赤。
她第一反應會不會是鼓膜穿孔,那幾下耳光確實下了狠手。
劇組沒有醫護。
為保證拍攝效率和盡可能壓縮成本,每天分秒必爭。
隻要死不了,就得往死裡拍。
場租按天算錢,一旦耽誤,增加成本不說,更會延誤進度,多米諾骨牌似的,影響下一個劇拍攝。
本以為要收工,忽然又說前頭有一段道具穿幫,後期彌補不了,隻能重新拍。
大朵氣得罵娘又跳腳。
喬斯羽主動表態,“我可以的。”
林眠在監視器後圍觀,心說倒別小瞧她,從瑞士回來,喬老師真心敬業不少。
……
“收工。”導演發話。
林眠松口氣。
低頭看表,晚上七點半,手機有一條謝逍的未讀:【怎麼樣?】
細瞧發現是下午四點發的,那會她壓根顧不上看消息,正要回過去,大朵喊她。
“林眠,你帶喬老師去趟醫院。”
“怎麼了?”林眠摁滅手機。
喬斯羽手捏紙巾,上頭血痕斑斑,“我剛覺得耳朵裡有水,一擦是血。”
在劇組,臨時突發狀況亟待解決是常態,大朵特別強調,“別影響進度。”
言外之意是明天還得繼續拍攝。
林眠覺得口說無憑,“耳朵出血可大可小,先去醫院再說。”
萬一真有點意外,那也說不準。
誰讓鳳城地方邪,喬斯羽自帶玄學。
-
黑虎塬在鳳城以東,距市區三十公裡。
車上,喬斯羽堅持要去默樂醫院。
林眠坐在副駕駛,朝後瞥她,“喬老師,看病不能舍近求遠。”
喬斯羽耐人尋味一笑。
司機按裡程計費,調好導航就走。
愛誰誰吧。
林眠懶得跟她計較,反正耳朵疼的又不是自己。
環山路不堵車,走三環倒也順暢,不到個半小時,車停在默樂醫院門口。
熟悉的急診大廳。
林眠忙前跑後掛號,喬斯羽坐在候診區刷手機。
耳鏡檢查。
果不其然,外傷性鼓膜穿孔,輕微傷。
大朵特意交代不能影響進度,林眠委婉表示,能不能保守治療。
喬斯羽滿臉不高興,“不住院嗎?穿孔哎!很嚴重吧。”
醫生看看林眠,“不用住院。”
“別哄我!我查資料了,六周不能自愈打我那個特約就要負刑事責任!”喬斯羽遞過手機。
敢情她玩手機是幹這事。
“……”
醫生無奈,“不能以偏概全。”
喬斯羽手機屏幕亮了下,她擰眉看完消息,竟不再堅持,“行吧,我聽醫生的。”
林眠趁熱打鐵,“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想下班的心刻不容緩。
喬斯羽沒客氣,報上地址。
……
網約車到。
司機滑下副駕駛車窗,面帶歉意,“麻煩你倆坐後面吧,我前座有東西。”
見狀,對視。
各自拉開後車門,兩人坐到後排。
密閉空間,空調冷風裡透著似有若無的煙味。
林眠暈電車,她把車窗開條窄縫,別過臉看窗外。
喬斯羽生怕自己聽不見,將裝藥的塑料袋揉搓得滋啦作響。
途中,林眠手機振動。
謝逍來電。
她瞥一眼掛斷,飛速回他:【在忙。】
“接呀,怎麼不接。”
喬斯羽哂笑。
被偏愛的果然有恃無恐,也就她敢明目張膽掛謝逍電話。
“……”
這話一出,林眠確定她是故意裝聾作啞,沒搭理她。
送到小區門口,她隔著車窗叮囑,“晚點會同步拍攝通告單,明天大華見。”
喬斯羽擺手,目送林眠離開。
車子消失在夜色中。
喬斯羽沒回家,她打開叫車軟件。
目的地熟稔選定鳳城一家新開的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