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領證了,但不熟 3952 2024-11-27 18:52:06

  鳳城的夜生活多姿多彩,車流如織。


  關樂樂走出地鐵站,路邊攤的烤面筋香氣四溢,付錢時發現朱夢華的未接來電,她連忙回撥。


  十幾秒空響,然後變成“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關樂樂頭皮發麻,再撥,依舊無應答。


  她急得直轉圈,母親很反常。


  自從父親查出胃癌,她媽就不對勁,伺候窮途末路的癌症病人,相當熬人。


  朱夢華瞞著全家把老家房子賣了,結果錢還沒到賬,老關先走一步。


  兄妹三人要錢,她媽一口咬死全看病了,填完外賬一分不剩,老朱家沒有省油的燈,一朝撕破臉鬧上法院,親人成了仇人。


  尤其姨媽朱芳華,恨老關更恨她,認定是關樂樂挑撥她媽霸佔他們老朱家的財產。


  關樂樂很無語,朱夢華精明市侩,主意比她還大,還用她撺掇?


  她思忖著,撥了個電話,被告知沒和她媽在一起。


  剛掛斷,朱夢華就來了消息:【我在梁阿姨家打麻將不回來。】那是她媽老年大學的姐妹,麻將搭子,常在一塊跳廣場舞。


  關樂樂心塞,她最新的通話記錄,赫然顯示:梁阿姨。


  -


  同一時刻。


  林眠的胃裡翻江倒海,平時一扎啤酒根本不算事,今天喝得太急,有點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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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酒勁,她撥通林建設電話。


  回家路上的夜風一吹,林眠清醒不少。


  謝逍態度雖然不行,話卻中肯,種種跡象表明,林建設八成已經領證結婚了。


  她住的這套房子,是當年常二中獎勵給母親的,表彰趙紅老師榮獲國家級特級教師稱號。


  母親過世後,林眠一度痛苦到中度抑鬱無心高考,更別提關心什麼產權變更。


  但是,這回不一樣。


  誰也不能覬覦母親的東西。


  林建設手機始終無人接聽,林眠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像個繃滿勁的彈簧,越不接越打。


  一陣惡俗彩鈴過後,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顯然是被人掛斷了。


  繼續打!林眠不信邪。


  幾聲響鈴,林建設終於接通:“啥事!快說,我忙著呢!”


  林眠隱約聽出一絲不正常的喘息,故意放慢語速:“你開車呢?”


  林建設不耐煩:“這不是屁話嘛!你有事說事!”


  “你確定在開車?”


  不等回話,通話猝然中斷。


  林眠醉意全無。


  林建設確實在“開車”。


  -


  月光灑下,林眠蜷縮在圍簾裡。


  明明是盛暑,她卻格外寒冷。


  林建設的利己主義一如既往,這回甚至變本加厲。


  這些年他有過二婚的機會,不管好不好,他至少也會跟林眠商量。


  但不知從何時起,父女倆無牽無掛。


  挺好,林眠唇角扯出自嘲的笑,起碼還來得及。


  她翻身坐起來,給謝逍發消息:【林建設的結婚對象叫什麼,資料你肯定有,麻煩發我一份,謝謝。】


  林眠是天蠍座,不惹事,也絕不怕事。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條。


  【那女的為什麼著急加名,你肯定知道,如果不涉及商業秘密,我想知道原因,謝謝。】


  肚子忽然咕嚕幾聲,林眠放下手機,去廚房找吃的。


  拉開冰箱門,剩菜剩飯一堆,唯獨不見鼎悅logo的粥和點心。


  林建設是廚師,從來不吃外賣,自打她記事,就沒和他在外頭吃過,甚至母親喪禮後的白事宴,也是他下廚操辦。


  看來這女的挺會挑哈。


  林眠翻出一根黃瓜,洗洗咬上一口,還挺脆,她邊吃邊等回復。


  她不覺得此時找謝逍有什麼不好意思,她主動,僅僅表示她樂意。


  而且從利益角度出發,問謝逍要資料才是最快的。


  她才不會蠢到隻從情感角度考慮問題。


  林眠相信謝逍也是這樣。


  -


  開發新區紫宸玫瑰園F區19樓,平層大宅,謝挽秋一手操持的婚房。


  與裴遙住的C區不同,F是高層,開盤價比別墅貴3倍。


  謝逍的19層是樓王,獨棟電梯直達,景觀無與倫比。


  因為建築師精心計算過高度,甚至每一扇窗的角度,確保業主能夠欣賞到鳳城南湖最迷人的夜景。


  流光溢彩,夜色撩人,車如流水馬如龍,描述的正是謝逍的窗景。


  日日可見的風景,為什麼無數人趨之若鹜,他不理解。


  謝逍站在朝北的巨大落地窗前。


  他今晚不想回別墅。


  明天董事局會議,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幾天他研究財務報表,默樂的利潤表,好看得如同開了美顏。


  規章制度形同虛設,一個司機能隨意篡改出車記錄,足可證明形式主義積弊已深。


  二叔大概是年齡大了,迂腐保守,連帶董事局那幫人也傾向於因循守舊,善於打感情牌。


  他是默樂未來的掌舵人,必須時刻保持理智。


  忽然,手機響了,幾秒後又是一聲。


  謝逍蹙眉,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回家前,他在各種群裡都打過招呼,今晚不要發消息給他。


  到底是誰這麼不長眼。


  等了一會,謝逍才反應過來。


  他很少回玫瑰園住,隻有勤姨每隔兩天來收拾屋子。他下意識以為在高山流水,還正等著勤姨遞手機給他。


  謝逍端著水杯,去沙發上拿手機。


  他的強迫症,包括消息提示的紅點必須點掉,不然不舒服。


  林眠?


  謝逍錯愕,然後喜出望外。


第023章 我不要房


  翌日,清晨的風微涼,吹得林眠胳膊直起雞皮疙瘩。


  恍惚睜眼,她看了眼時間,然後盯著通話記錄陷入沉思。


  林眠像一條曬久脫水的紅薯幹,癟著臉皺眉,呆呆發怔。


  好家伙居然斷片了!


  平時半斤白酒的量,居然會被一杯扎啤放倒?


  林眠盤腿枯坐。


  完全不記得昨晚跟林建設說了什麼,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打電話。


  然後是秦北望半夜的幾條未讀語音,每條都很長,她懶得看,敷衍著回了個“狗聽了都上吊”的表情包。


  還有謝逍的,兩個PDF文件,一條消息:【別看太晚,早點睡。】


  林眠逐漸回過神來。


  昨天沒等到他回消息,她就先睡過去了。


  要命。


  早高峰地鐵擁擠,自從常二中接入換乘站,林眠每天至少要等三趟車才能勉強擠上去。


  羨慕住福利房的同事,早上能搭司機劉師傅的順風車,既不花錢,還有座位,省事省心不是一點點。


  每每這時,林眠對分房的渴望就達到高潮。


  希望今天錢王一切順利。


  -


  新圖大廈樓下,自動連上趣可wifi,林眠率先打了卡。


  她隻顧著思忖謝逍給的文件,全然沒留意朱芳華打招呼。


  “小林晚上幹嘛去了,精神頭兒不高的呀。”


  在趣可,最講究相親相愛一家人,老家伙把同事當親戚,最愛八卦雞毛蒜皮,常常是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


  “想什麼呢你!”


  見林眠不回應,朱芳華又問一遍。


  “想我什麼時候才能正式加入黨組織呀朱老師。”


  不是沒聽見,而是純粹不想搭理。


  正事沒有,闲事嘴快。


  她才不想成為電梯裡的談資。


  朱芳華的尷尬一閃而過,立馬轉頭和其他人搭訕。


  聊到敏感話題就回避。


  真是老奸巨猾。


  目送朱芳華出電梯,轎廂門緩緩關閉。


  電光火石間,林眠猛然回過味兒來。


  從常熟出差回來後,幾乎每天上班都能“偶遇”朱芳華。


  這不正常。


  -


  辦公室裡,關樂樂的手袋在座位,倒沒見人。


  林眠放下包,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接水,路過大開間,稀稀拉拉沒幾個人。


  看來大家昨晚加班到很晚了。


  據說十幾年前,趣可編輯部是不坐班的,一周五天,隻有周一開例會需要到崗,其餘時間自由支配。


  林眠來得晚,正趕上溫慈大刀闊斧改革編輯部,多了規矩,少了愜意。


  不過萬幸,其他該有的福利倒是沒變。


  一杯冰水下肚,林眠宿醉的惡心消減不少,連帶腦子也清醒幾分。


  她遠遠瞥見關樂樂的身影,自大門一閃而過。


  林眠五味雜陳。


  謝逍半夜發來的那兩份pdf文件,絕了。


  其中一個是林建設二婚的結婚證信息頁,登記時間上周五,女方姓名——朱夢華。


  她右眼皮跳個不停。


  黨群辦的朱芳華是關樂樂姨媽,也就是說,這個朱夢華,肯定也和關樂樂有親屬關系。


  四舍五入,她居然和這幫人沾親帶故了?


  藝術果然源於生活。


  煩,腦殼疼。


  林眠又接了一杯水,慢條斯理往辦公室走,她不想面對關樂樂。


  正想著,Ada說錢老師找,就現在。


  房子要來了!


  管它關樂樂什麼親屬,有房就是爹。


  林眠喜出望外,一路小跑下樓,笑眯眯敲開門。


  讓了座,錢王沒關門,還是一貫的熟絡。


  他手機放在一旁,開門見山:“福利房這事兒,你的資料我看了,確實各項指標都沒問題,但是——”


  就怕說但是,林眠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錢王向外間黨群辦探了個頭,朱芳華朝林眠點頷打招呼。


  幾個意思?


  她心下狐疑,卻還是客套擺擺手。


  錢王顯然早有準備。


  “但是——這好事兒,不能全讓你佔了。”錢王說。


  林眠不理解,什麼叫好事不能全佔了,還有什麼事。


  她往後靠向椅背,略抬頷望著錢王。


  錢王:“這幾天我陸續收到消息,說林老師近來春風得意,又分房又入黨的,雙喜臨門啊。”


  編,現編。


  “企業入黨有多難你應該知道,你作為預備黨員的自覺,是不是應該把房子讓給更需要的人呢?”


  什麼強盜邏輯。


  入黨和分房也不衝突啊。


  道德綁架誰呢!


  朱芳華聽見對話,適時端著保溫杯走過來,順手帶上門。


  小辦公室不通風,哪怕清晨,也讓人憋悶。


  朱芳華:“小林啊,你分房這事,小錢上下都打點過了,你是社裡的老員工,確實應該分給你的,可是集團這幾天不是在開會嘛,這本來不是大事,但是讓上頭知道了呀。”


  “社裡最講究平衡,你這樣一搞,讓其他人怎麼想,更何況事情一旦上綱上線就不好操作了。”


  “我相信小錢不是故意為難你,你也聽我一句公道話。”


  “分房和入黨,你二選一。”


  林眠錯愕。


  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


  上頭知道又怎樣,流程正規材料齊全,怎麼就成難為了。


  什麼叫上綱上線就不好操作了,怎麼就非得二選一了。


  正常走程序就好,還需要“操作”什麼。


  林眠心裡拼命輸出,但就是嘴上不說。


  她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當然聽得懂畫外音。


  張總日理萬機,哪裡管得了這種小事,八成是有人眼熱,見不得別人好。


  鑑於林眠的沉默,空氣逐漸凝固,氣氛愈發尷尬。


  錢王靠在鐵皮文件櫃前,給朱芳華使了個眼色。


  “小林啊,這些年社裡對你的培養,我們都看在眼裡,也要體諒社裡的困難。”朱芳華動之以情。


  “這老話說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你是堂堂大主編,應該懂的。”


  “我再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能力強,又長得漂亮,這是你的優勢,可你也得時刻團結同事,注意大局嘛。”


  朱芳華話裡有話。


  意思很明了,就是有人給上頭打了小報告。


  朱芳華的提醒是善意的,趁現在還有得選,否則隻怕越拖越被動。


  顯然,今天的主導並非錢王,談話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林眠喝淨紙杯裡的水,表態說:“我選入黨。”


  朱芳華和錢王震驚。


  “這是大事,你再仔細考慮再說。”


  “我要入黨,我不要房。”林眠搖頭,再次強調。


  但凡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黨的不尊重。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朱芳華與錢王眼神交換,寫滿了“看吧!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行吧,那你記得盡快提交思想匯報,月底準備開轉正大會。”朱芳華說。


  林眠點頭。


  盤算了好些日子的福利房,還專門為它閃婚,結果被朱芳華一句輕描淡寫的二選一就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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