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商怔怔地發呆,沒想到在這裡碰到程禧,搞不明白身份也沒敢貿然打招呼。
“秦家的工廠做得不錯,我有印象。”周夫人忽然和他說話,他倉促回過神,胳膊肘撞了程禧胸口。
程禧正要倒茶,一壺茶水潑在了襯衫的前襟上。
“沒燙到吧?”周夫人皺眉。
“沒有,水是溫的。”她拿了紙盒,背過身去收拾。
周夫人最不喜歡毛躁冒失的年輕人,表情不大好看。
襯衫薄透,水浸湿後,內衣的半弧形狀和顏色若隱若現。
程禧環抱手臂遮掩。
一名服務員這會兒悄悄走進來,半彎著腰,“周先生吩咐我送衣服。”
她錯愕,身體後仰看對面。
周京臣也去了洗手間,剛坐下,端著一杯紅酒,一口沒喝,隻搖晃著,女人聊愛好和留學經歷,他時不時回應,不熱情,不冷場,異性之間很舒服的分寸。
連一個眼神也吝嗇給程禧。
真不曉得他怎麼發現她胸口湿了的。
衣服是馬甲工作服,程禧系上扣子正好擋住春光乍泄的部位。
“周先生委託我捎一句話。”服務員俯下身,附耳,“祝您相親成功。”
程禧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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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一句祝福,聽上去陰森森。
別有深意似的。
“周夫人。”秦商態度討好,“我父親也在名園應酬客戶,我喊他上樓敬杯酒?”
“不用了。”周夫人沒正眼瞧秦商,直接戳破,“為了競標是吧?選擇哪家工廠合作,有正規的流程,京臣現在有約會,你不要去找他了。”
秦商訕笑,一番客套後,尷尬離開了。
他前腳走,程禧後腳接到系主任的電話,讓她迅速回學校。
湿透的衣襟基本晾幹了,她把馬甲交給那名服務員,小聲對周夫人解釋,“周阿姨,學校有課,我請不了假。”
男方不在,這頓飯吃得也毫無意義,周夫人沒留她。
程禧走出包廂,電梯門湊巧剛關,她一溜小跑摁住按鈕,門又緩緩拉開。
周京臣立在一束白燈下。
他不太平易近人,氣場有幾分陰鬱。
縱然在那裡不言不語的,也足以令人敬畏,移不開眼。
程禧頓住。
完全沒注意他什麼時候結束約會的。
周京臣目光掠過她,“你上不上?”
她邁步進去。
密閉的梯廂空氣不流通,全是周京臣的味道。
“談得順利嗎。”他出其不意開口。
程禧心情不佳,低音細語的,“男人沒來。”
“不滿意你?”
她凝視電梯門上的影子,“你滿意相親對象嗎。”
“一般。”
程禧不吭聲了。
周京臣對生活中的一切要求苛刻,他滿意的少之又少,隻有一般和不滿意。
達到一般,十有八九能繼續發展了。
“恭喜了。”她憋了半晌,憋出三個字。
周京臣雙手插兜,也從電梯門上凝視她,“約了下一次?”
“嗯。”
“葉家主動的?”
談不上誰主動,這次沒見成,出於禮貌,肯定要再約。
程禧說,“順其自然約的。”
“看來你挺滿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周京臣聲音夾雜了微不可察的寒意。
電梯到1樓,程禧先出去,他在後面問,“穿牛仔外套的男人是?”
她駐足,“是我同學。”
大廳的球狀彩燈旋轉著,霓虹灑在周京臣的臉上,他嫌刺眼,偏頭躲開。
“葉柏南比他弟弟更出眾,你跟了他,算是上嫁。”
第10章 撩撥
上嫁。
普通家境的女人,上嫁比平嫁、下嫁,確實要光鮮幸運得多,起碼是一條跨越階級,改善生活的捷徑。
人往高處走。
羨慕的大有人在。
程禧語氣平淡,沒什麼起伏,“葉家的大公子三十歲沒結婚,眼光一定高,嫁不嫁不是我一廂情願的。”
電梯門隻剩一道窄窄的縫隙,她忍不住抬眼。
周京臣俊朗周正的眉目在光影裡,深沉,又凜冽。
下一秒,門徹底關嚴。
......
程禧是和周夫人坐一輛車來名園的,周夫人沒走,車也要留下,她打了出租趕回學校。
辦公室除了系主任,鍾雯也在,靠著牆角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相。
程禧進門,還不服氣地瞪了一眼。
她心下了然。
謠言傳到系領導的耳朵裡了。
“主任。”程禧面不改色,“我沒傍大款。”
“你當然不會了!”系主任和藹可親的態度,“是鍾雯誤解了,你的品性我了解,你大學甚至沒談過戀愛吧?任課老師們對你評價很高的。”
系主任在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充當和事佬,“程禧啊,你受委屈了,系裡給鍾雯嚴重警告處分,全校通報批評,行不行?”
程禧沒反應。
系主任喝了一口水,“實在不行,隻有開除她了,畢竟影響是很惡劣。”
鍾雯恨得咬牙切齒的,迫不得已哽咽著道歉,“咱們三年的室友了,我一時糊塗,你原諒我。”
場面搞得程禧進退兩難。
鍾雯在金融系純粹是混個本科文憑,現在的大豪門小豪門很看重學歷,金融貿易專業對男方生意有幫助,容易嫁,鍾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開除,豪門夢便碎了。
程禧死咬不放,萬一真的開除鍾雯,她校外的狐朋狗友不是好惹的。
多多少少是個麻煩。
“通報批評吧。”
鍾雯走後,程禧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主任,有誰找過您嗎?”
系主任搓了搓手笑,“有。”
大學裡亂七八糟的感情鬧劇,一天一個樣兒,校領導根本懶得管,宿舍四個人,三個群,總有勾心鬥角的地方,除非折騰太大,有大人物出面問責,才會調查。
“周先生的助理中午來學校了。”系主任不由刮目相看程禧,“你父親以前是周家的司機?”
果然是他派了助理平息這場風波。
其實周京臣自己的面子足夠了,系領導肯定會賣他人情,他舍近求遠搬出周家這座大山,無非是不願和她扯上私人關系。
他十有八九是為結婚做準備了。
程禧回到寢室,鍾雯在發禮物。
“我男友從國外買的,歐美版和國內版不是一個版本,專櫃買不著。”鍾雯裝沒看見她,大聲嚷嚷,“買了一隻鱷魚皮的愛馬仕,比程禧那隻貴——”
安然分到一瓶魚子精華面膜,另一名室友分到面霜,鍾雯右腳翹在書桌上,塗著CL的指甲油,陰陽怪氣,“程禧回來了呀,這麼貴的護膚品你沒用過,我不送你了啊。”
“我不需要你送。”程禧端著盆,去水房洗衣服。
當初程父活著,她不缺好東西,周淮康夫婦對司機、保姆一貫大方,即使程父死了,周家也沒虧待她,母親的療養費她沒能力負擔,隻能倚仗周家,至於其他的,是她自己不要的。
走到水房門口,程禧聽到兩個外語系的女同學在議論鍾雯道歉的事兒。
“她敢不道歉嘛?程禧的幹爹可厲害了,是貨真價實的富一代,鍾雯的男友隻是富二代。”
“歲數很大吧?”
“一個糟老頭子...”
“追程禧的那麼多,她偏偏想不開傍老頭子,又胖又醜她也下得去嘴...”
程禧把塑料盆重重扔在水槽裡,擰開水龍頭,水花四濺,砸得女同學後半句沒講出口,互相使了個眼色離開。
她早知道鍾雯手段陰險。
表面假惺惺認錯,背地裡宣揚自己冤枉,博取同情,順便給她拉仇恨,孤立她。
不過好歹是道歉了,對鍾雯是極大的羞辱了。
因為第二天要去北航集團,程禧一夜睡不安穩,這些日子她和周京臣碰面的次數太頻繁了。
越頻繁,越悸動,越會偏離軌道。
秦商得知部門經理是帶著她,主動提出要去,於是程禧變成了秦商的臨時助理。
“你那天為什麼在周夫人的包廂?”
秦商開車很野,程禧牢牢抓住安全帶,“周總工捐贈了舞蹈室和圖書館,系主任讓我去感謝周夫人。”
反正秦家和周家不熟,周家挺瞧不起秦家的,程禧說什麼都行,秦商無從查證。
見周京臣要提前預約,前臺小姐根據對方的實力排隊,實力強的,預約一個好時間面談;實力一般的,趁著周京臣休息,抽空交談幾句;實力差的約不上。
秦商預約了午休的十分鍾。
不是什麼好時間。
而且比較緊迫。
“階級是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一兩代人的努力跨越不了。”秦商垂頭喪氣癱在休息區的沙發上,自言自語,“周家是不是有紅色背景?”
程禧檢查了最後一遍資料,核對市場數據,十二點整,周京臣準時準點出現。
他被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年高管簇擁著從會議室出來。
這是程禧第一次見到周京臣在公司的模樣。
精英,威嚴,霸氣。
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紐扣系到咽喉的下一寸,莊重的熟男風從他的每一顆毛孔滲透出,撩撥得人眼熱。
他的冷峻內斂是骨子裡的,連睡著也這樣。
周京臣的睡相比女人還斯文好看。
程禧的位置很顯眼,周京臣也發現了她,腳步稍稍停頓,沒有理會。
“周總工!”秦商上前攔住他,“我們萬利公司預約了。”
周京臣有過目不忘的好眼力,認出他是名園穿牛仔外套的男人,“程禧老板的兒子?”
“是我!”秦商受寵若驚,隨即又疑惑,“您認識程禧?”
“認識。”
“不認識。”
第11章 她求他,他公事公辦
分秒不差,卻是不同的答案,秦商更疑惑了。
周京臣意味不明瞥程禧,“我母親提過她。”
秦商一心撲在競標上,有一丁點兒風吹草動控制不住的興奮,“周夫人很喜歡程禧。”
“是很喜歡。”周京臣往電梯的方向走。
秦商緊隨其後,高管專用電梯已經上到2樓,16層到頂,周京臣沒有等下一部,而是乘坐員工電梯。
一大群員工在裡面,去8樓食堂。
秦商護在程禧的左後方,替她擋住擁擠,周京臣站在右前方,員工紛紛和他打招呼,可沒一個人敢開玩笑。
打過招呼,噤若寒蟬。
上至董事,下至員工,幾乎都畏懼他。
電梯在5樓停了一次,有員工下去,擠出的瞬間,程禧感覺皮膚一涼,她低頭,是周京臣的腕表蹭了她一下,彼時他手背粘著她的胳膊。
程禧眉骨一跳,悄悄掀眼皮。
周京臣若無其事,側著身。
他下颌淡淡的青色底,眼尾沒有細紋,大約是不愛笑的緣故,周家男人不顯老,周淮康也比實際年齡年輕個七八歲,程禧在新聞上看到周淮康的鏡頭,總是精神矍鑠。
家族遺傳的好基因。
頂樓的走廊牆壁上掛著北航集團所有高管的簡介,總工程師一共有三位,周京臣居中,是唯一一位三十五歲以下的常務董事。
履歷業績羅列了一長串:物流貨機零件的主設計師,民航機型開發組的組長,大型軟件工程的創始人。
程禧一言不發,攥著資料夾。
周京臣的辦公室在盡頭,寬大的落地玻璃罩了一扇百葉窗,他拉開辦公椅,解了一粒西裝扣,開始籤文件。
再尋常不過的動作,他做,格外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