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孔穎很佩服你父親呢,都是喊大佬的。今天聽你這麼一說,名副其實了,你父親當真能文能武的實幹家。”
馮鏡衡聽這些奉承興趣缺缺。冷不丁地問起慄清圓,“你昨天從這裡走,碰上我大嫂了嗎?”
慄清圓點頭,“當然呀,我有跟她打招呼再走的。”
馮鏡衡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想她多想,隻作局外人的口吻,“我大嫂這個人心思重,又寶貝兩個孩子,她說些什麼,當她警惕過頭了吧。不必理會。”
慄清圓私心確實覺得昨天的馮太太態度淡淡的,但是她沒作深想,今天馮鏡衡這麼一提,她倒是納悶起來了,“警惕什麼了?”
對面的人不想無關的人破壞今天好不容易快要到頭的好情緒,目光到口吻都專注得很,“與你無關的事不必理會。快點吃,貓該急了。”
慄清圓一時有種被撵著走的著急。
沒一會兒,他又問她,“為什麼叫七七?”
“因為七月七號撿的。”
“那八月八號,就叫八八了?”
慄清圓:……
馮鏡衡想起來她那晚還有一袋煙酒扔在他那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保潔阿姨扔掉。以及,他很確定,那晚,她是和她前男友鬧分手的。
那袋鬼東西,是她前男友送的。煙酒總歸不是送給她的,該是給她父親的。所以,她那天退還煙酒給馮家的那套說辭壓根不成立。她老頭子就是碰煙酒的。
“改個名字吧,不喜歡這個名字,七七。”馮鏡衡冷冷道。
慄清圓已經吃完了,聞言這一句,覺得他就是那種最麻煩的甲方,提的要求或者所謂的調性,都是最離譜也最懸浮的。
“已經叫一個月了,它也習慣了,怎麼改啊!再說,又為什麼要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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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鏡衡作為寄養人,仿佛擁有所有權了,“因為我叫不慣。”
“隻是個名字……”
“嗯,隻是個名字,那麼又為什麼不願意改?”
慄清圓覺得這個人平心靜氣的胡攪蠻纏太招人恨了,他明明在強行掠奪別人的思想,還這麼安之若素。她才不慣這種公子哥的脾氣,“叫不慣就多叫幾遍。總之,七七這個名字和你叫馮鏡衡、我叫慄清圓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人人都是這麼偶得來的,眾生平等。就這樣。”說罷,請客的人伸手示意買單。
馮鏡衡幾乎磨牙般的恨!“七七就那麼好?啊?”
“就是好呀,因為是我的生日,滿意了吧,我就要叫七七。”
過來替客人結賬的服務生認識馮先生。他每回過來要麼是招待客戶,要麼是伙同朋友喝酒聊天,都是在包廂裡的主。今天這樣坐在外面卻是少見,還是女方請客。女方一面掃碼買單,一面就這麼定了,沒得商量的不容置疑。服務生甚至懷疑,馮先生今天對面坐的是他的甲方代表?
馮鏡衡當著外人的面,狠狠吃了個癟。生日,他恍然大悟。然而,一時湧上心頭的情緒多且復雜。一會兒恨鐵不成鋼,你生日還被男友劈腿,你可真沒出息;一會兒,這個女人是真狠呀,生日當天也不影響她來審判來清算!
從餐廳出來,慄清圓走在前頭。然而,一到晚上,她的方向感就減弱了。加上本來路就不算熟,本著不太想搭理自以為是的獨裁主義者,一門心思地憑著記憶地向左拐彎。
後頭的人還站在餐廳外廊的臺階上,抱臂冷眼旁觀,仿佛要看這個沒頭腦的女人能走多久。“慄清圓,你不識路的啊。還走,右邊啊!”
前面的人這才被迫轉身過來,她即便回頭來,也能情緒穩定地不破功。隻是這回她學乖了,由著馮鏡衡上前。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回去,慄清圓是要去拿回她的電腦要緊,也在心裡打鼓,這麼個陰晴不定的人,她要怎麼相信他能牢靠地履行他許諾的……養貓的諾言。
一路無話,直到走回別墅門口了,走在前頭的人,單手落袋,忽地回頭,月亮高高地懸在人頭頂上,“好了……”
話才開了個頭,有人率先喊馮鏡衡,“鏡子,我看你這亮著燈,敲門沒人應呢,去哪了?”
說話的人是沈羅眾。話音落,人到他們面前。老沈第一眼卻不是朝馮二身上去,而是馮二身邊的女人,清清爽爽一身素淨,沈羅眾一眼認出了一個月前一面之緣的人。
也本能地出了聲,“慄小姐?”
慄清圓面上淡淡的。但也隻到淡然為止。她還記得沈先生,出口社交口吻地朝對方打了個招呼,“你好,沈先生。”
沈羅眾一臉詫異到震驚再幾分不確定地看了眼好友馮二。畢竟,那晚,他們一群男人在包廂裡打趣過老沈,馮二也在其中,他全程隻字不提不感興趣的樣子。
結果,事實勝於雄辯。
馮鏡衡黑暗裡闔闔眼,是的,他承認這事他辦得不怎麼地道。可是,是他老沈自己不積極,怪不得旁人。馮鏡衡也自我狡辯,他有什麼理由什麼道義一定要告訴老沈,他又見過慄清圓了呢。
於是,他剛才才想跟她妥協的話,就變成了男人的宣示主權,“你先進去,看一下七七?”他覺得這樣也算是跟她低頭了,好了,就叫七七。
慄清圓聽馮鏡衡故意咬重了些七七二字,勉強才算和解。當真附和了他的話,淡淡朝沈先生頷首了下,從他們兩個男人身邊從容走過。
這場面子與裡子的緊急公關裡,馮鏡衡大獲全勝。勝利者全然一副程序正義的豁免嘴臉,他從來沒覺得冷淡這麼值得標榜,也從來沒在一個女人身上獲得明明很楚河漢界卻又無邊滋生的虛榮甚至該是暢快感!
是的,解釋個什麼鬼!她就是屬於她自己的,她無需跟任何男人交代她和誰在一處,亦或是在跟誰來往。
馮鏡衡裝著一副別和我掰扯、反正就是你看到的這麼著,“嗯,吃飯才回頭,找我有事?”
第27章
◎“我看看。”◎
馮鏡衡再回樓裡的時候,慄清圓在貓屋裡與好友孔穎視頻。
因為七七悄咪咪貓在一處窗簾角落裡,隻露出個圓圓的腦袋。慄清圓怕嚇著它,一面與孔穎視頻,一面要孔穎試著熟稔地喊它出來。
直到在鏡頭裡看到馮鏡衡推門而入的身影,慄清圓才回頭看了他一眼。
孔穎看到房間朝南的玻璃窗是那種落地且六面的,沒有防護欄的。她徑直跟清圓說:“最好攔起來,不然它越獄出去,你都不知道它怎麼跑丟的。”
慄清圓知道這裡公館小紅樓的改造改裝有多嚴格,連忙跟孔穎牢騷,“它真的活得比我還講究咧。”
好友:“你以為呢。養貓跟養孩子一樣,別想著索取,還得一味付出情緒價值和金錢大大滴。最後,在它的一顰一笑裡,自我感動自我找補情緒價值。”
慄清圓有被打擊到,“怪不得向女士老說我是來跟她討債的。”
馮鏡衡聽她們閨蜜有說有笑的,便一時沒作多留,出去了。
孔穎見狀,忙問清圓,“怎麼了?你倆吵架了?”
慄清圓下意識拒絕好友的這種曖昧口吻,但又好像撇不清她眼前的現狀,隻想跟好友誠實道:“有種相見容易相處難的不真實感。”
孔穎即刻領悟,也隻有清圓這麼切身吐露了,她才敢附和幾句。“連我媽都說了,你又不缺錢不缺愛的,嫁給旗鼓相當的人家,也許向女士那個脾氣還能鎮得住些。這也是你和季成蹊鬧分手,季家嘴上說著不中意你的性情,結果咧,他那個媽最市侩了,她比誰都知道你清圓嫁給他們家硬錚錚的下嫁,哼!昨天我看到馮家那個大嫂,講實在話,感覺並不太好相處的樣子。公婆就更不必說了。”
孔穎這麼說著,慄清圓也回味出剛才馮鏡衡桌上說的他大嫂警惕什麼的意味了。也許馮太太是不相信兩件事能這麼湊巧,要麼懷疑爸爸搭救她兩個孩子的真實性了,要麼懷疑慄清圓借此故意接近馮鏡衡……
被質證者懶得陷入自證的陷阱。她也覺得好友說的那些太遠了些,慄清圓隻是覺得,能把這樣小紅樓當飯店包廂一樣租在手裡別居的二代目,龍卷風一般的熱情,來得快也許去得更快。到時候,便是小穎說的那樣,自我感動自我找補的情緒價值。慄清圓過去的經歷也映射了這樣的下場。
從貓屋裡出來,慄清圓看到馮鏡衡在廳裡搗鼓什麼,沒一會兒,他手裡的遙控器便從地板專業儲格裡升起了一面投影牆幕。
慄清圓站在不遠處,沒說話,隻是好奇他要做什麼。
馮鏡衡像是猜到她心聲一樣,“這樓我家老頭租了整整三十五年了。正好是我哥的歲數。期間幾次整改,但是好多設備還是落後了。”
“你和沈先生聊完了?”
馮鏡衡瞥她一眼,“嗯,完了。”
“七七那裡我已經安排好了,沒有別的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馮鏡衡抽紙巾去抹牆幕上的灰,結果一塌糊塗的糟糕,幹脆撂挑子不幹了,任由這礙事玩意吊死鬼地掛在那裡。三心二意的人,一時興起一時又作罷地丟開。紙巾揩手,朝說話人走過來,“它要是夜裡鬧,我該怎麼辦?”
“它不會的。”
“我是說,如果。”聲音隨腳步貼近。
慄清圓沒有抬頭,目光看著門口,冷靜告辭的態度,“如果,到時候再說吧。”
馮鏡衡嗯一聲,“那你不留下來,我還要不要留下來?”
慄清圓聽清這一句,即刻抬起目光來,嚴陣以待的底氣,她才要說什麼,對面人搶白了,“這裡盲區灰太多,請的那個阿姨不怎麼地,我今晚不想留下來了。行不行?”
慄清圓有著幾乎要破功的表情管理,也像說話閃到舌頭一般的狼狽,連忙調整,“你的去留,當然自己決定。”
馮鏡衡笑並點頭,“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對面人不滿他一個男人說話總是黏黏糊糊的,“放心什麼了?”
“放心你的貓啊,還有什麼?”
“……”
“反正你的懿旨頒出來了,對我來說就是免責聲明,噯,你門窗檢查檢查好,到時候真像你閨蜜說的那樣,貓給跑了,你別怨到我頭上來。總歸,貓才是你的命!”
慄清圓還有一點心聲沒朝好友倒明,那便是,她是見證著她父母走到今天的每一步的。向項和慄朝安年少的時候便是每一天每一句都得吵上幾嘴,向項自幼驕縱,目中無人,凡事都得由著她的意志……雖然父母那年下定決心離婚了,外人都以為他們倆是因為慄朝安的醫療事故,但是小舅那會兒篤定不是,也勸圓圓不必懂父母的感情官司,因為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等你大一些你就會明白,在一起的未必相愛,相愛的人也未必歸宿一定是終成眷侶,有些反而是怨偶。“嗯,這回它再丟了,我絕對不怨任何人。事實也是,我從來不輕易抱怨任何人。”
馮鏡衡聽在耳裡,不知道該誇她品格高潔,還是該罵她傻,她在他這一毫一釐的設防都不肯松,一句調笑都不肯施舍,清清白白地立在這裡。而有心之人,已經汙名化到她的用心,到她父親搭救兩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偶然。
餐廳那會兒,馮鏡衡就想翻臉的,怪老大聽這些沒出息的枕邊風,他甚至想反駁回去的,真不是偶然,那也是你們夫妻倆的無能,放自己的兩個孩子溜出去了!
他更怪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她甚至什麼都沒有託付給他,他居然色令智昏到這個地步,如果老大是枕邊風吹過頭了,那麼他馮鏡衡才是更沒出息的那個!起碼人家是夫妻,是利益共同體。他和這個女人算個屁!
慄清圓說完一時置氣的話,隻感覺對面的馮鏡衡目光冷到發寒,她當真有點怕他,即便心裡替他背書他的人品,但是看他這樣不作聲的樣子,還是有點頭皮發麻。
她總覺得之前路上設想的那隻想象中的老虎,真的破次元地跑出來了,她下一秒便要一命嗚呼。
想著,她連忙移動腳步,口裡告辭,“我先走……”
話沒說完,馮鏡衡一把扣住她臂膀,穩準狠地,故技重施地,捏住了她右邊的胳膊。慄清圓疼得幾乎本能地皺眉且冷嘶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