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鮮紅淡綠 4415 2024-11-27 18:32:26

  他從江北回來前,母親口口聲聲念叨的是位老醫生。馮鏡衡也就以為是那種起碼退休賦闲在家的六七十歲的老人。


  今日一見,慄家社會背景先不必多了解。從他們的女兒來推算,這對老夫妻未必超過六十的樣子,且他們有且隻有一個女兒。老公房的客廳沙發牆上的照片留痕可以作證。


  向項沒走的成,又趁著他們爺倆出去的工夫,幫著收拾掉飯桌上。眼下,作著這臨時的偽夫妻。慄朝安這個土老帽,收了人家兩束花,直挺挺地往玄關櫃上一擱。她沒作聲地幫他拾掇到廚房去,找花瓶插起來。燒水泡茶的檔口,才知道是他去別的社區義診期間,遇到了馮家這對小毛頭。算是及時幫馮家解了困。


  這些年,慄朝安這些醫德善舉,她早就習慣了。要不然說他是個老菩薩呢。


  向項從廚房端出來茶具與果盤,一面再家常口吻地朝老慄,“圓圓上哪了啊?”


  慄朝安不置可否。仿佛女兒在與不在不重要,隻朝前妻,“你隨她吧。”


  兩方坐下闲談時,朱青順勢問起剛在院子裡遇到的,“是您和師母的女兒?”


  慄朝安點頭。平淡又當寶的老父親口吻,“時常沒頭腦的。想一出是一出。”


  朱青會心地笑。說慄醫生這個說辭,親爹無疑了。


  說回正題。朱青再次認真感謝慄醫生,說家裡這一陣子有點忙,兩個孩子平時太嬌縱他們了,才惹出前幾天的風波。要不是慄醫生,她真是不敢想後果。


  說話間,伊家伊寧乖巧極了。即便好奇慄爺爺家沙發後頭立櫃上一排列的拼圖、盲盒、和迪士尼玩偶,也極為守教地各自站在媽媽手邊。順著媽媽的教引,再次喊慄爺爺、慄奶奶。


  慄朝安見孩子在,不能聞二手煙,便免了男士分煙的那套。向項也輕車熟路地翻出圓圓一些零食來,分給孩子們吃。慄朝安這頭,他闲雲野鶴慣了,昨天不是這位馮太太執意,電話裡孩子們又耿頭耿腦地要來謝,他是不高興應酬這些場面的。隻說客觀,“丟肯定是不會丟的。隻是看兩個小毛頭慌裡慌張又鬼鬼祟祟的,該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說起伊家,慄朝安歡喜得不得了,“我說帶他們去吃面,姐姐還生怕我和面店老板是一伙的呢。當著她的面報警了,她又不放心,要我們借錢給她,她自己帶弟弟打車回家。說小叔說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問他們問題和搜他們的身,警察來了也不行。”


  今天,孩子小叔正主來了。慄醫生好奇那天小毛頭沒想得起來的那句是什麼,“我問她警察為什麼不行,她要說什麼的又沒想得起來。”


  坐在北面獨張紅木沙發上的馮鏡衡,喝著慄家沏出來的鐵觀音,聞弦知雅意,告訴慄醫生,“是‘誰主張,誰舉證’。”


  伊家聽到小叔這句,連連點頭,嘴裡吃著一塊新鮮的西瓜。撒嬌賣乖地往小叔身邊靠,馮鏡衡今日穿一件水洗藍的商務襯衫,他下午還有事。一隻大手扣在侄女腦瓜頂上,要她吃東西時別往他這來,“上你媽那兒去。”


  伊家不依。一邊,向項陪著老慄坐著,也順勢起身來給客人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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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室其樂融融。


  慄清圓便是這個時候進門來的。她在玄關口一時動靜,換回拖鞋。隨即進裡來,客廳裡依舊哗哗開著頂扇,淡藍的扇葉曳動著規律的熱風,她穿一套白底檸檬色太陽花的睡衣褲,低而長的馬尾隨意甚至四松八散地歪在身後。


  經過客廳,她稍稍頷首,眉目微瀾,表示客人自行方便。之後,便回房了。


  向項先慄朝安有了反應,喊了一聲“圓圓”。再跟客人賠不是,“她這些天上班累著了,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實在不好意思啊。”


  朱青擺手,表示不緊要,也很體恤打工人的辛苦。


  馮鏡衡聽一陣腳步聲、闔門聲,手裡晾得剛剛好的香茶,正好一飲而盡。


  馮家人約摸坐了半個鍾頭,最後是那位小叔子提出告辭的。臨走前,馮鏡衡給了慄醫生一張名片,說是代表父親及兄長致謝慄老師這一次對馮家的襄助。無論如何,希望慄老師認下馮家這門交情,“傾力還報這話市侩了些。但也是我父親的原話,希望今後慄老師有什麼用得著我們馮家的,萬望不要見外。這也是我今天作代表過來的本意。”


  這位已見白發的慄醫生權當有錢人家的客套話聽之任之。最後,送客人出門。


  慄清圓這頭掛了季母的通話,孔穎臨時約她一起帶那隻貓去一下寵物診所。她回房換衣服化妝。此刻,與馮家人前後腳地要出門。


  爸爸送完馮家人回頭,才看到了擱在玄關門口的那一箱酒和兩條煙。


  煙是荷花煙。酒,看箱體是茅臺。整整一箱。


  慄朝安見圓圓要出門,便張羅她給馮家還回去,趁著他們還沒走。


  慄清圓知道爸爸的脾氣,一旁的媽媽也覺得不妥。這事攤上他們一對不高興與沒頭腦,爸爸是不喜歡這種俗套的拉拉扯扯,媽媽是長袖善舞但不稀罕跌面。隻是難得,兩個人一條聲地要圓圓快去!


  好在她今天穿的一身最寬松的恤衫長褲、小白鞋。


  慄清圓趕在門口那輛邁巴赫左燈起步前,一個箭步,擋在了車子前頭。


  車子沒有動,駕駛座位置緩緩降下車窗來。結果,冒失鬼卻是繞過駕駛座窗前,去敲後座朱青的車窗玻璃。


  朱青降下車窗,車外的她第一時間喊裡頭的人“馮太太。”


  先替父親謝過他們夫婦親自過來的誠意,表示,鮮花和水果都可以收下,“隻是我爸不抽煙不喝酒,馮先生馮太太帶過來這些太貴重了,爸爸實在不好收,也確實用不上。”


  朱青搖頭,說不要緊的。“不喝也可以留著走親戚什麼的。”


  慄清圓卻執意,“馮太太,您還不了解我爸。他一直是無功不受祿的脾氣,這些確實是太貴重了。”


  前頭駕駛座上的馮先生這才發話,“都是家裡一些東西,沒有特為給慄老師買什麼。”


  車外的人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徑直回馮太太,“馮太太應該曉得我爸幫兩個小朋友絕不是為了這些,他是個醫生也是父親,我小時候也愛亂跑,他不過就是共情到了罷了。收馮先生馮太太這些煙酒,倒顯得這樁走丟事件世故、下乘起來。我相信,馮先生馮太太堅持帶孩子們過來謝謝他,本意也是希望孩子感恩銘記而不是為了這些。”


  話說到這個份上,朱青也不是庸俗的人。於是,下了車,接回了這箱煙酒。順勢和這位慄小姐認識了下,互換了微信。


  匆匆聊了下,匆匆別過。慄清圓表示她還有事,也要出門,就不多送他們了。


  朱青說可以捎她一段也被慄小姐婉拒了。


  穿一身淡藍防曬日常私服的她,戴一隻黑色奢牌的棒球帽。還回了手裡沉甸甸的箱子,無債一身輕地拍拍手上的灰。


  往一樹香樟樹的陰影下走,繼而,沿路出小區的樣子。


  馮鏡衡車子越過她,再把她狠狠甩在後頭,徑直往他們小區門禁處去時,想起什麼,問後頭的朱青,“她剛一直嘴裡念經似的說什麼?”


  “說什麼了?”小叔子最最眼睛長頭頂上了。朱青伸張正義,“人家一家子都是實誠人。隻是慄醫生看上去年紀有點大,沒想到女兒這麼小啊。”


  “馮先生馮太太?”車裡後視鏡裡,某一位正狐疑觸眉頭。


  朱青還沒領悟過來。


  前頭的人嫌朱青不靈光,“馮先生,馮太太。誰和你馮先生馮太太啊。不是,我的老嫂子,合著她真以為我是你孩子他爹了?”


  朱青這才後知後覺笑起來。“慄小姐好像真的誤會了哎。等等,”老同學到底知根知底,“孩子他叔,你這麼急幹嘛?怕人家小姑娘誤會啊。”


  開車的人沒好氣,逢上路口跳綠燈了,前頭的車子還王八似地趴那不動。馮鏡衡按一記喇叭,嫌棄路上不利索的人怎麼這麼多,“我是好久沒碰上這麼沒眼力見的了。我看起來很像拖家帶口的人?”


第7章


  季成蹊母親那通語音通話,大體意思就是成蹊爺爺年紀也大了,這些年年節上,清圓來季家也看到的。老爺子就這麼一個男孫,原本季家就是想著等成蹊升上主治,雙喜臨門,正式跟慄家父母提親的。


  這個節骨眼上,季母原話:“還是希望你們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他那頭,我和他爸爸也正經批評過的。”


  到了診所,等著醫生給小貓做健康體檢的工夫,慄清圓跟好友把這段一說,孔穎聽著鼻孔出氣,“什麼叫別意氣用事啊?拜託,你兒子出軌了哎。你就該問她,你有個女兒碰上這樣三心二意的男生,大媽你是不是也這麼勸自己的女兒。”


  孔穎說著依舊覺得不解氣,“跟你說,出軌就是出軌。別扯什麼精神、身體的區別,論跡不論心不是這麼用的。”


  慄清圓點的奶茶外賣到了。這家診所她常常陪孔穎來,寵物醫生及護士幾個也都相熟。正巧飯點上,她把隨機買的幾杯奶茶分給護士小姐姐,最後一杯奧利奧奶茶是孔穎的,芝士奧利奧碎分裝開的。


  孔穎板著臉接過,看清圓一臉平靜的樣子,有點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堅決分,那麼此刻她的罵便是程序正義;如果清圓一時心軟了,回頭他倆再和好了,那麼她就有點裡外不是人的嫌疑了。


  慄清圓自己什麼都沒點。她是被出門前的焦屑給齁住了。坐在邊上看孔穎撕分裝杯的封口,再聽孔穎問她到底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分手就分手了,他的電話我都不想接了,他媽媽的就更不會當回事。”


  孔穎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原則上,清圓就是這樣的。看著不聲不響,她隻是不愛爭強好勝,裡子裡很清醒,也很固執。


  七七的健康體檢還算良好。因為清圓撿到它的那天是她的生日7月7日,孔穎就隨便取了個诨名,七七。


  相熟的方醫生說還是有點腸胃應激,開了點藥,回去觀察一陣,等體徵再平穩些可以過來打疫苗及驅蟲。


  孔穎是個愛寵狂魔,她那點工資及手工外快全養活這些動物了。方醫生聽了這隻貓的由來,便給她建議,裡仁路那邊是有流浪動物救助站的。或許她們可以再回去聯系救助站人員。


  孔穎看著籠子裡皮包骨但乖順的七七,想了想,還是堅持再養一段時間。“等它再結實點。”


  方醫生會心點頭,出來的時候護士正好把他的那杯奶茶送過來。順勢,他謝過請客的人,也看出慄小姐情緒不高的樣子。


  孔穎:“失戀ing。”


  方醫生戳奶茶封口的手不覺一頓,不知道是檸檬茶太酸還是他喝得太急,總之嗆了好幾聲。孔穎見狀,不禁打趣方醫生,“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啊。”


  方醫生這個人有點腼腆,當即耳根子紅了,瞥見慄清圓在邊上無甚所謂的樣子:她好像每次來都是陪襯的自覺,不多言,無論說什麼都辯不過孔穎。有時更是在邊上忙自己的工作,好友說可以走了,她便收拾東西,拎包就走。他上回請她們喝東西的,這一回即刻還回來了。


  被好友當眾拆穿也不要緊。仿佛既定事實面前,她無從辯駁。


  “你還好吧,慄小姐?”他不禁開口,問候了她一句。


  慄清圓站在孔穎半步之後,微微點頭,她沒什麼不好的。隻是失戀,其實不必要這麼認真的“節哀順變”的。


  這次的診費是慄清圓出的。


  從診所出來,孔穎拎著七七的籠子,幾乎追她的地步。


  “你慢點啦!後面沒有人追你。”


  慄清圓怪好友還好意思說。“是,我失戀了。用不著你大喇叭地喊。”


  “切。不是想給你找副藥療傷嘛。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人家方醫生算盤珠子都快蹦你臉上來了嗎?”


  當初,方醫生是孔穎的相親對象。無奈,孔穎不喜歡這種文弱書生掛的,但不影響他們之間志趣相投。幾次來往下來,孔穎看出了方醫生其實更另眼清圓。清圓在各方面都是個君子,她這些年不乏追求者,副業自由譯員工作的調性,偶爾碰上個把個闊氣的客戶,比方醫生會示好的有的是。她隻一心一意地守著她的季成蹊,對閨蜜也想著該有的自覺避嫌。孔穎不喜歡好友這種自覺,生分了不說也小看了她的水準。這世上沒有誰是屬於誰的。我要的是雙向pick,人家喜歡你,跟你有什麼關系、又跟我有什麼關系!


  “別鬧了。”慄清圓沒什麼心情聊這些,“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拿新人療傷這一套的。”


  孔穎慢慢追上來。閨蜜總是要不中聽的,“新人療傷確實不適合你。而且很明顯,方醫生也不是季成蹊那路的。”


  “……”


  “他把你吃的死死的。”這麼多年,包括高中那會兒的單相思。慄清圓真的整整喜歡那個人十年。


  “死不死的,我也提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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