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光謠 3573 2024-11-27 17:46:05

我第一眼喜歡他,但這份喜歡,並不足以讓我拿整個衛國開玩笑。


想必他也是如此。


屈成儒讓我給他一年時間,我願意給。


我隻求問心無愧。


這一年關於屈成儒的消息不斷。


聽說他回了楚國後,楚國沒兩月就亂了。


原來他當初不是意外受傷落入洮江的,而是被他的親兄弟打落江中,要不是我救他,他連屍體都不會剩。


聽說他雖是楚國太子,實則他的母親非常不喜歡他,偏疼小兒子,對他很是苛刻,他打小就沒得過母親疼愛。


他的父親,楚國主對他也不好,總是猜忌他,他活得戰戰兢兢。


楚國的爭鬥具體細節不清楚。


衛國開始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傳來了屈成儒登基為帝的消息。


他成了楚國的國主。


臘月,屈成儒向衛國發了國書,願與衛國永結兩姓之好。


?42.


聞先生問我是怎麼想的。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安定,和親倒也是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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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


「衛國不能沒有皇太子,先生也不能沒有我送終。他要和親,可以,嫁過來吧。」


這幾乎不可能。


先生也覺得不可能。


但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


他晚年喪子、喪孫,滿門皆滅,我跟在他身邊讀書十三年,他早已視我為女,內心極不願意我遠嫁他國。


大哥雖也受教於先生,可他一百個心眼子都用在了大嫂身上,對權利並沒有太大的追逐,若他為君,先生故去後,衛國隻能維持現狀,甚至還不如現在。


二哥腦子不夠用,能做一方雄將,卻做不了一國之主。


衛國沒有我,不行。


於是衛國的國書還是送去了楚國。


楚國人都很震驚。


對他們來說,衛國此舉無異於在打楚國的臉。


主戰派佔了上風。


國內吵吵嚷嚷著要交戰。


屈成儒百般手段都用上了,最後竟真的讓他的朝臣同意了我荒謬的提議。


隻不過要求衛國退讓幾步。


上半年在衛國,下半年就必須在楚國,不能厚此薄彼。


國書傳回衛國。


天下震驚。


我二十二歲時,迎娶了我第一眼看中的男子為夫。


43.


成婚那日,十裡紅妝。


屈成儒按照楚國的風俗穿了玄黑禮服,坐著龍撵來到衛國皇城。


我著大紅喜服,出宮十裡迎他入宮。


扶著他下龍撵時,我感覺他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我壓低聲音問他: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高興。」他輕聲說:「苗苗,我答應你的事情,我終於做到。」


我突然感覺眼圈有點熱。


很久沒哭過的聞先生又哭了,石雲逐扶著他,也在不停抹眼淚。


阿爹一會兒安慰聞先生,一會兒安慰石雲逐,忙得不可開交。


其實他才是最想哭的那個。


夜裡。


我靠在屈成儒懷裡,在他胸口畫圈圈,問他:


「你為什麼願意嫁給我?」


他把我的手拉到唇邊: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是先愛上你的家人,才愛上的你。」


「我從小沒有感受過什麼親情,在遇到你們一家人以前,我以為每個國家的皇族都是這樣的,勾心鬥角、冷漠無情、權力至上。」


「那一天,我見你們一家人一起吃飯,你們互相謙讓一隻雞腿。」


「你們會關心彼此,會認真疼愛身邊的每個人,我覺得很震撼。」


就是那一天,在冷漠氛圍裡長大的屈成儒,愛上了我們家。


他想留在這裡。


後來,他聽我說童年的趣事,看我熟練處理政務,被我帶到市井中,每一刻,他都覺得自己鮮活了起來。他看過了我的國家,被我們友愛平等的理念感動,被我們每個人臉上那種純粹的快樂感動。


我翻身看著他。


昏暗的燈光下,我覺得他可憐得令人心疼。


我吻了吻他。


他把我摟得緊緊地,吻我的額頭:


「苗苗,我當國主是為了保命,現在,我想把國家也交給你。」


他低聲說:


「願有朝一日,我們楚國也能人人有書讀,人人有飯吃。」


44.


成婚兩年後,我有了大兒子衛昭。


又兩年,我生了次子屈衡。


阿爹覺得時機成熟,這些年我在衛國建立的威望很高,他該退位了。


二十五歲時,我登基為帝,做了衛國的女帝,也是天下第一個女帝。


隨著我的風頭越盛,屈成儒很少出現了。


他現在整天在後宮裡帶孩子。


從小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他,很享受被孩子們圍繞的感覺。


楚國一直是我在代管。


代管了幾年後,我嫌換印璽太麻煩了,索性把楚國取締了。


聞先生高興得不得了。


他連夜翻了許多書,幫我想了個響亮的國號。


我三十歲時統一了楚國和衛國,改國號為夏,這一年為大夏元年。


十年時間,聞先生更蒼老了。


他今年已經八十有二,頭發全白,必須杵著拐杖才能出門。


他卻不知疲倦,總是奔波在大夏的各個角落,每一次出去再回來,他就跟撿到了錢一樣傻樂。


聞先生提了很多治國安邦的國策。


我都覺得很好,試著在全國推行,反響很熱烈。


我一直都覺得聞先生很有才。


有一回跟屈成儒闲聊,我說聞先生這樣的人當初隻做了個縣令,姜國國主眼睛太瞎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誰跟你說聞先生隻是個縣令?」


沒人跟我說過,是我和哥哥們瞎猜的。


他用超級怪異地眼神看我:


「他真名聞未明,飽讀詩書,乃真正聖賢,當世大儒。」


「而且還有個傳言,你肯定也不知道吧?」


「什麼傳言?」我不太信,那愛哭的老頭居然還有這麼牛逼轟轟的身世。


屈成儒一字一句開口:


「得聞仲者,可得天下。」


而天下,已在我掌中。


45.


聞先生活到了八十七歲。


他離世那天非常平靜,早上起來陪我和孩子們吃了早餐後,他讓我送他去聞家人的衣冠冢前祭奠。我們在聞家人的墳前燒了紙錢,聞先生燒了最新的檄文,在墳前站了一會兒後,他指著東側一片土地對我說:


「我找人看過了,這會兒風水不錯,我歸去後,把我葬在這裡吧。」


我點頭,心裡預感到了什麼。


下午,他把我的幾個孩子叫到跟前說了會兒話後,讓他們去玩。


衛昭最乖:


「阿祖,我不去玩,天冷,我給你捂捂被窩吧。」


聞先生含笑拍拍床:


「來吧,阿祖抱著你,心裡安心。」


他們祖孫在殿中安睡,我下朝後處理完政務,往這邊走時,忽覺心口鈍痛。


快步趕到聞先生的大恩宮時,隻聽見衛昭傷心地痛哭聲:


「阿祖!」


「你醒醒啊——」


46.


按照聞先生的吩咐,我把他葬了那片土地上,能遙望京都。


他留下了很多學說。


我讓人整理出來,全國刊印。


他的影響力足矣撼動後世千秋。


我想,聞先生是沒有遺憾的。


他的理想,在這些年已全部實現,而一個人能毫無遺憾地離開人世間,是一種絕對的幸福。


我們都會幸福。


番外·衛歲篇


我是個笨人。


讀書不太聰明,學武其實天賦也不高,隻勝在努力刻苦。


我師父有個很漂亮聰明的女兒。


玲玲師姐不但漂亮,天賦還非常高,總能把我按在地上胖揍。


可我一點都不討厭她。


相反,我非常、非常喜歡玲玲師姐。


她愛笑,笑起來牙齒白白的;


她愛吃糖,不僅自己吃,還會在訓練的時候偷偷塞一塊在我嘴裡;


她也不喜歡別的師兄弟欺負我,我嘴笨,受了欺負還不了嘴,她會叉著腰幫我罵人。


不管她離開了多久,她的樣子在我心裡一直都非常清晰。


我忘不掉她。


師父也幫著勸過我,讓我不要總留在過去,我的人生還很長,該向前看。


我向前看什麼呢?


沒有玲玲師姐的人生,我看不到有什麼風景。


阿爹又一次催我娶媳婦時,我心裡很煩悶,不想聽阿爹嘮叨,決定帶兵去翡城巡視。


路過翡城附近的山窩窩時,斥候探查到這裡有個山匪窩。


山匪佔地,總歸是不好,我便帶兵過去看看。


沒作惡的收了,作惡的砍了,也是還人間太平。


衛國兵強馬壯,我直入了山匪窩窩裡。


一刀劈開山寨大門時,有人策馬奔來。


紅衣烈焰,灼灼其華。


她手上拎著一把長刀,眼神堅毅,嘴裡還叼著一根棒棒糖。


匪徒們喊她二當家。


她目光掃向我,鋒利的刀,熟悉的眉眼。


我沉寂了許多年的心, 忽然開始瘋狂跳動。


是她!


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一眼把她認出來。


我又哭又笑, 瘋狂地衝過去,那縈繞在我心口無數年的名字顫抖了幾番, 才終於脫口而出:


「玲玲師姐!」


她本是揮刀要砍我,卻在我喊出她名字時堪堪停住。


她凝視了我片刻, 像是終於認出了我來, 眼眸裡染上水汽。


我聽見她低低地說:


「你是……小師弟?」


「我又做夢了嗎?」


我再也按捺不住, 緊緊地抱住了她。


聽說我找到了玲玲師姐,師父連夜趕往翡城。


玲玲師姐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見到師父的那一刻,她猶如當初的小姑娘一般飛撲進師父懷裡,握住師父的衣袖嚎啕大哭。


師父也哭了, 哭得非常傷心。


他本以為此生都不可能再見女兒一面的。


玲玲師姐告訴我們, 當初魏軍攻來, 師父被打昏死時, 她以為父親死了;之後, 她拼盡全力在師娘的掩護下逃脫, 被魏軍追到沿河邊後,她中了一箭, 順水漂流而下,也是命不該絕, 她被姜國幾個逃兵撿到, 帶回了深山。


這幾個逃兵來到翡城後, 遇上了當地的流匪傷人,於是索性挑了山匪窩,取代那群山匪佔山為王,把她養大, 為她治傷。


大當家非常喜歡她,認她做了幹女兒。


大當家去年死後,她就當了山寨的主人。


山匪消息閉塞,她很少下山,因此竟不知道衛國有大將軍石雲逐,生生錯過了許多年。


我與玲玲師姐都已不年輕。


她在山寨之中,管著一個寨子, 也一直沒有出嫁。


師父知道我的心意。


我與師父提了想娶玲玲師姐,師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們一家安心種地,等待秋收。


「作…」她不解地看著我。


我說:


「師姐, 比一場?」


她挑眉:


「當初就打不過我,現在還想跟我比, 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這麼記仇的?」


「不白比的,」我很嚴肅:「我若贏了, 師姐嫁我;師姐若贏了, 可向我提任何要求。」


她神採飛揚, 仍是我記憶裡最愛的張狂模樣:


「來吧!我縱橫山寨這麼多年,還就沒輸過!」


我鐵血沙場十年,早不是當初的弱小子。


當我把刀背架在她脖子上時, 我終於笑了出來:「師姐,我贏了。」


她也笑了:


「對,你贏了。」


「我願賭服輸。」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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