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喬前輩剛才討要熱湯,是故意試探啊?”劍宗的弟子驚訝,他還以為隻是喬前輩故意使壞作弄小聶師妹,沒想到竟是另有用意。
自然是為了作弄他,順便試一試。
她看向了小聶,是他布置的幻境吧?可他想做什麼?他想殺了這群人大可以直接動手。
小聶閉著眼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在想,這個女人到底是傻還是聰明?能看上謝明君的傻女人,卻又這麼多的小聰明。
“進去看看。”喬紗伸手拉住了小聶,“看看這布置幻境的想做什麼。”
玩遊戲的經驗告訴她,要跟著npc才能開展劇情。
“曉碧塵。”喬紗叫了一聲站在角落裡的曉碧塵,“你過來扶著小聶。”
小聶動了動眉毛,這個女人故意將曉碧塵擺在他跟前,是猜到了這個幻境是針對曉碧塵的?
“是,師母。”曉碧塵垂眼上前來,臉色很是蒼白,讓小聶抓住了他的肩膀。
溫雪在前帶路,喬紗在溫雪身側,帶著幾名弟子一起走進了那扇漆黑的房間。
她留意著曉碧塵和小聶,若曉碧塵便是魔尊的天魂,他們如今已經聚在一起,可小聶卻沒有收回天魂,而是煞費苦心的布置幻境。
那隻能有一個原因——天魂和地魂匯聚,還需要一些什麼“東西”或是“條件”。
他想要通過幻境來,達到條件。
會是什麼?
她們踏進那間漆黑的房間,“噗”一聲輕響,房間裡亮起了一根蠟燭,白色的蠟燭,那老太太站在房間裡手中拿著一支點燃的白蠟燭在等他們,燭火一動不動的映照在她皺皺巴巴的臉上。
“這邊。”老太太舉著蠟燭站在一個掛著髒兮兮白布簾的門口,那上面黑黑紅紅的不知是血還是汙垢,她掀起了布簾子進去。
Advertisement
喬紗她們跟過去,掀開簾子那一刻腐爛的肉味,和濃重的魚腥味令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曉碧塵緊抿著唇,幾乎要幹嘔出來,他看著靜靜的燭火往前往前,停了下來。
老太太掀起了一塊白布,“你們要的海貨都在這裡。”
他下意識抬起頭,在那燭光下看見前面的大肉架子上掛著一排排鮫人屍體,完整的鮫人屍體,他們被像豬一樣掛在架子上,蒼白的臉和藍色的魚尾泛出惡臭和腥氣。
他聽到身側許多人的幹嘔聲,可他這一刻堵著喉嚨吐不出來,因為那架子正中間掛著的那條鮫人,是他的母親。
他看見母親和平日一樣皺著眉,一副哀愁的模樣,被鐵鉤子勾住琵琶骨,掛在那裡,她漂亮的魚尾傷痕累累垂在地上,她的眼睛已經被挖走了眼珠子,胸口破了一個洞,血已經流幹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母親?他腦子裡嗡嗡作響,他記得他逃走時,母親還好好的被養在琉璃缸中。
母親死了嗎?
“這些海貨全是最近收來的。”老太太幹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有些是奴隸市場死掉的,有些是達官貴人家養死掉的,不知道有沒有你們要找的,什麼鮫人淚、鮫人丹。”她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全是殘了死了,被玩壞了才送來當海貨,論斤賣的,便是有什麼鮫人珍珠也早讓它們的主人挖走了,瞧瞧這個……”她用鉤子,鉤了鉤他的母親,像鉤一塊爛肉,“眼睛、五髒六腑全給挖走了,那些都能另外賣錢,比賣肉值錢的多……”
曉碧塵隻覺得喉嚨裡堵著一塊爛肉,渾身發麻,聽見自己幹啞的聲音:“她是被誰賣給你的?”
他忍不住要問,哪怕他知道這是個幻境,那老太太不會回答……
“哦,是被一位富商。”老太太卻看向了他,回答了他:“叫什麼胡九筒,聽說養了這條海貨好多年,還產過卵……”
她後面說什麼,曉碧塵已經聽不太清,他耳朵裡隻反反復復的出現“胡九筒”這個名字,是了,那就是他的血緣父親……原來母親死了他也沒有放過她,他將母親挖空了當肉賣掉了……
幽暗的燭火下,喬紗一直在看曉碧塵,架子上的那個鮫人,莫不是他的母親?胡九筒是他的父親?
若是這樣,那這個幻境,百分百可以確定,就是在針對曉碧塵。
那老太太還在絮絮叨叨的說:“你們來這裡定然買不到鮫人淚鮫人丹,不如去靈寶閣轉轉,海貨身上挖出來的寶貝都買到那裡去了。”
靈寶閣?
喬紗沒再逗留:“走,去靈寶閣。”她轉身出了那間房間,她雖然沒這個世界的經驗,但她有豐富的手遊經驗,npc是不會說廢話的,她給出了一個地點,就是讓你去收集線索。
其他弟子不明所以忙也跟了上去。
等他們出了這間肉鋪,一抬頭就看見肉鋪隔壁的店鋪就寫著[異寶閣]。
街道上,每家每戶亮著燈,遠處的寺廟亮著微弱的紅光,梵音如咒語一般傳過來。
幾名弟子不太懂,“這些幻術到底是何意?”
另一名問:“喬前輩我們要再進去嗎?可我們不是要找什麼鮫人淚鮫人丹啊。”
喬紗還沒答話,就見曉碧塵站在了[異寶閣]的門前。
“闲著也是闲著。”喬紗隨口答了一句,上前站在曉碧塵身後說:“敲門,曉碧塵。”
曉碧塵顫了一下,沒回頭,抬起手“叩叩叩”敲了三聲。
那扇緊閉的房門輕飄飄的紙一樣打開,裡面一個肥美豬頭一樣的中年老男人站在門口,“買什麼?”
他直接看著曉碧塵。
喬紗現在明白了,這個幻境是為曉碧塵而設,所以隻有曉碧塵可以和他們對話,推劇情。
喬紗等著曉碧塵答話,他張了張口說:“鮫人丹或是鮫人淚。”
老板這才拉開門讓他們進去。
喬紗這次讓曉碧塵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
小聶剛想去拉喬紗的手,卻被另一隻手抓了住。
“小聶師妹,我來扶你。”溫雪抓緊他的手,不許他靠近喬紗。
好生厭煩的男人。
小聶皺了皺眉,若不是留著他們有用,早將他們全殺了。
------
異寶閣裡是空的,架子上沒有一件東西,隻有老板從櫃子裡抱出一個冒冷氣的琉璃瓶子,放在櫃臺上,擦著上面的冷氣對她們說:“這可是罕見的寶貝,平日裡我用寒冰玉鎮著,還跟剛挖出來一樣新鮮。”
他衣袖下,那琉璃瓶裡的東西一點點清晰起來,是泡在透明液體裡的——一對碧藍眼珠子、和一顆心。
曉碧塵嘴唇發白的盯著。
有弟子“咦”了一聲,看著瓶子裡的眼珠子,又看曉碧塵:“這眼珠子的顏色怎麼與曉師弟的這麼相像?”
曉碧塵嘴唇上唯一的一點血色也沒了。
溫雪看了他一眼,忙說:“莫要胡說,這眼珠應該是肉鋪中那具被挖眼睛鮫人的眼珠,鮫人為妖,曉師弟因母親是胡人才生來碧眼。”
“誰定的鮫人為妖?”小聶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說:“還不是你們這些所謂的修道者,將與自己不同的異類統統歸為妖邪,要打要殺,人家鮫人好好生活在南海,不但被抓來玩樂,還被叫為妖物,好沒有道理。”
溫雪想與他爭辯,卻又不想節外生枝,便什麼也沒說。
隻有弟子說:“小聶師妹這話說的,好像你不是修道者一樣,我也覺得這些人捕捉鮫人玩樂很是可惡,但有些鮫人也捕食路過船上的海客,將活生生的人挖心掏肺吃了,怎麼不是妖?”
他們與小聶爭論起來。
可曉碧塵沒有在聽他們的任何話,他的眼睛盯在瓶子裡的眼珠子上,聽到的全是那老板的話。
“瞧見沒有。”老板指著瓶子底部,滾落著的幾粒血紅色珍珠,對曉碧塵說:“這便是你要是鮫人淚,傳說中的鮫人墜淚成珠,說是鮫人的眼淚能變成珍珠,其實全是假的,隻有鮫人的血淚才能變成血珍珠,所以才值錢。”
他不知為何低低喃喃了一句:“師母,這便是鮫人的眼淚。”
喬紗愣了一下看他,他到如今還想著給她看這個。
那老板還在說:“這隻鮫人可不一般,她原是胡老板花大價錢捕來的,說是鮫人公主,十分的金貴,據說還為胡老板產下一個男嬰,要知道一般鮫人隻產卵,那卵也無法孵化,可這鮫人公主居然會產子!”
他又惋惜咋舌:“隻可惜那鮫人公主性子太烈了,幫她那小鮫人兒子跑了之後,就自殺了。”
“自殺?”曉碧塵吃驚的看著瓶中的眼睛,喃喃自語:“自殺……”
怎會是自殺,他母親……在他逃跑後就自殺了嗎?
“是啊,這城裡人人都知道。”老板講故事一般與他說:“那鮫人公主產下男嬰之後,就便的十分乖順聽話,讓胡老板以為她的野性被馴化啊,誰隻是為了保護她那兒子,原本胡老板打算將那小鮫人養到六歲的時候就將他催化變成鮫人,高價賣掉,誰隻那鮫人公主偷偷的迷暈了看管的人,將那小鮫人放跑了!”
桌子上的琉璃瓶在往下滴水,像融化的冰。
曉碧塵的手指輕輕觸碰到琉璃瓶,涼的打冷顫,這真是幻境嗎?可為何觸感是真的……這老板說的也是真的嗎?
當年他能夠逃跑,確實是因為外面看守的人全部昏睡了過去,他幾乎毫無阻攔的逃了出去,他記得他回頭看過她的母親,她被鎖鏈鎖在籠子裡,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與他說一句話。
他一直以為,母親是恨他的,從小到大母親都不曾撫摸過他,抱過他,她很少與他說話,看著他的眼神也沒有溫度。
他隻記得,他在被胡九筒打的時候,母親會在籠子裡輕輕唱歌,唱他聽不懂的歌。
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會難過,為何他的母親不替他求情,不為他流淚,仿佛很高興一般的唱歌。
她的歌聲海妖一般,總會令胡九筒停下來去看她。
他一直認為,母親厭惡他這個帶有人類血脈的雜種。
“……那小鮫人跑了以後,鮫人公主就把自己吊死了。”老板惋惜的咋舌:“太可惜了,這就是搖錢樹啊,她死了之後胡老板氣的將她挖眼睛挖心肝,能賣的全賣了,但她的鮫人丹因妖性太強,害得胡老板險些喪命,隻好請來紅蓮寺的高僧給收走了……”
他的手抱住了冰冷的琉璃瓶。
老板卻忙抱緊往回拽:“你幹嘛?沒給錢就想抱走?”
他卻執著的抱著,不松手。
“曉師弟這是怎麼了?”他旁邊的弟子看著他,隱隱覺得不對,“撒手啊,這些都是幻術,假的,曉師弟要這個做什麼?”
他伸手握住了曉碧塵的手,想要拉開他抱瓶子的手。
曉碧塵忽然發怒一般,渾身靈氣一震,猛地震開了那隻手,一雙碧藍的眼睛盯住他,發出光來。
那弟子被震的急退數步,被那雙眼睛盯的發寒。
“曉師弟……”所有人被他嚇了一跳。
喬紗上前一把按住了曉碧塵的手,壓下了他冒起的妖氣。
曉碧塵猛地顫了一下,那瓶子在他的妖氣與喬紗的靈氣壓迫之下“砰”一聲炸了開。
“師母小心!”溫雪第一時間伸手去拉她。
玻璃和水就碎在櫃臺之上,順著櫃臺往下流,連同那瓶中的眼珠子、鮫人淚與那顆心,全掉在了曉碧塵的腳邊。
他衣袖湿透,掌心似乎流血了,他垂眼看著腳邊掉落的碧藍眼珠子,一遍遍的問自己,這是幻境嗎?觸感是真的,疼是真的。
他彎腰去撿地上的眼珠子,連那黏糊的觸感也是真的。
這一切,是真的。
“他、他怎麼了?”所有人看著他,他在昏暗之中撿著眼珠子,眼睛發出與那眼珠子一模一樣的光。
剛才……是誰的妖氣?
“曉師弟。”溫雪忙叫他,“別被幻境迷惑,會入魔障!這些隻是幻境!”
“可他為何會被這個幻境迷惑住?”劍宗的弟子問:“我們都沒有被迷惑,隻他被迷惑了?這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