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了和我單獨聊這件事，宋時甚至執意開車送我回家。

「我也是第一次當專屬攝影師，下次一定不會再拍別人了。」我在他的目光下屈服，認錯態度極其良好。

他單手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接過了我的寶貝相機：「照片給我，我……我的團隊同意之後才能發給你朋友。」

我不情願地遞給他，一路無話，車疾馳而過，轉眼就到了我家樓下，但他卻不著急下車，副駕的門也被死死鎖住：「許嫣。」

記憶中，他最近很少直接叫我的名字，總是大攝影師大攝影師地叫我。

他指尖在黑色的方向盤上輪轉，似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目光炙熱，在狹窄的車裡，我的眼神無處可逃。

「真的是我朋友，你一定要保密，她就喜歡那樣的。」

宋時循著目光繼續追問：「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

我喜歡你這樣的。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濃密的睫毛落下一片墨色的陰影，高挺的鼻梁在昏黃的燈光下似是透亮的汝瓷。

宋時依舊盯著我的眼睛：「那你願意一直做我的專屬攝影師嗎？」

雙眸間，星光碎了一地。

如果一直能做他的攝影師，好像也不錯。

過了許久，我才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看完記得把相機還我，我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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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門的車鎖彈起，下車時，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淡定啊，許嫣。

多少人肖想大影帝，可不要把自己搭進去啊。

8

回家後，心裡總想甩掉他的影子，手上卻不自覺刷起了有關他的消息。

近期我跟拍的圖上過幾次熱搜，居然有粉絲帶頭誇起我來。

「我真是太愛這Ṭú⁼個姐了，你不覺得宋時在她鏡頭下更有魅力了嗎？」

「話說，這是哪個歸國的大攝影師嗎？」

「……」

工作室發了最後一組圖，我的名字，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攝影一欄。

不知是不是提前打過招呼，宋時秒轉微博：「今時往日，感謝我的專屬攝影師 at 未來的大攝影師許嫣」。

評論激增，粉絲紛紛調侃：「我怎麼覺得像官宣呢？」

「感謝攝影師為什麼這麼官方，我笑死，你是在求婚嗎？」

正刷得臉紅心跳，蔣舟打來了電話。

蔣舟，就是我那個有一面之緣的狗仔師父，用賊眉鼠眼來形容他，最恰當不過。

電話那端，他懶洋洋地說道：「小許啊，以後有什麼八卦，記得發我。」

「你畢竟是公司前輩，我尊稱你一句老師，我已經準備辭職了，也會和公司解釋清楚。」

他也許是猜到了我的這般說辭：「小許，你還是太年輕了，拿兩份工資有什麼不好，你以為，狗仔這個工作，是想辭就能辭的嗎？且不說公司有你多少把柄，就連我手裡都有不少，蹲守偷拍，我有的是辦法搞你，聽話，咱們互惠互利，姓宋的風頭正盛，你跟在他身邊，能得到不少情報吧。」

蔣舟電話掛斷後，「嘟」聲回蕩在夜色中，我把轉發一半的微博草稿刪掉，隻是回復了一句謝謝。

評論剛發出去，微信收到宋時的消息：「還沒睡？」

我打了好多字，又一一刪掉，說些什麼好呢？

宋時又發來了一張貓貓的照片：「它總鬧，不肯睡。」

我沒回，在宋時的超話裡翻了好久，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有多不容易，粉絲再清楚不過，沒道理用一些所謂的八卦抹殺他的努力。

我一個鯉魚打挺，連夜給禿瓢發了辭職信，又轉給了蔣舟一份，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一切搞定後，我安心地沉沉睡去。

誰知第二天，我的辭職信上了熱搜。

9

禿瓢上司曝光了我的辭職信，辭職信上其實隻說了辭去相關工作，沒有透露關於狗仔的一切信息，但他用的是專門的八卦賬號，再稍加引導，所有的輿論都指向了我。

蔣舟的賬號還發出了我年底紅毯替宋時整理衣服的照片，錯位來看，確實是十足地曖昧。

粉絲那邊炸了鍋，連發多條微博炮轟工作室：「請正視粉絲請求，保護藝人隱私，辭退無良攝影師許嫣。」

「我去，這和私生有什麼區別？」

「工作室為什麼會讓這樣的人進團隊，進之前都不審查的嗎？」

「……」

我的微博賬號已經被私信爆了，我索性卸了微博，眼不見為淨。

手機終於安靜了片刻，卻同時收到了閨蜜和宋時的電話，我接通了閨蜜的電話，小奶狗餘恩旭前段時間剛剛高調官宣了和素人女友的戀情，她現在不應該在溫柔鄉裡嗎？

「不是，禿瓢怎麼回事，當初你應聘的就是攝影師，是他非讓你去當狗仔，現在怎麼，過河拆橋是嗎？」

「我們家餘恩旭就可以證明啊，你當時為他拍的紅毯照片，熱度僅次於宋時好吧，你不是攝影師是什麼？」

依依替我憤憤不平，我倒沒有那麼生氣了，反過來開始安慰她：「沒事，我已經聯系律師了，但是，宋時那邊估計是待不下去了。」

在宋時身邊的這些日子裡，已經有很多人肯定我的作品了，但迫於輿論壓力，宋時肯定不會留我的。

「有什麼事兒隨時跟我說，我們家可以替你撐腰。」

話說，林依依這次談戀愛，好像是認真了。

宋時和小助理接連打電話過來，我都沒接，一直在和律師商討官司細節，律師表示，有點麻煩，就算勝訴，輿論影響已經形成了。

沒關系，大不了從頭再來吧。

我在床上攤成一個「大」字，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直到閨蜜瘋狂讓我看微博，我才回過神來。

我打開電腦，宋時工作室三分鍾前發送了一條微博：「針對網絡上對宋時個人攝影師的無端誹謗，做出如下回應。第一，許嫣在其前公司未籤訂任何形式的勞動合同；第二，其前公司非法僱佣許嫣期間，曾派遣其完成窺探他人隱私的任務，這些均是本人主動泄露，不存在侵犯他人隱私行為；第三，許嫣永遠是宋時的個人攝影師，也是全世界最好的攝影師。」

微博一經發出，立刻衝上了熱搜第一。

甚至都有了「宋時霸氣護妻」「宋時給老婆衝業績」的熱搜，輿論扭轉之快，是我始料未及的，宋時又打來了電話，我努力平復心情後才接通，對面倒是極有耐心。

「你還好嗎？」電話裡傳來熟悉清冷的聲音，像是春風化雨，我的堅強在他面前化為灰燼。

我努力平復著聲音回復：「挺好，你公關團隊發的文章，經過你同意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貓叫，宋時繼續開口：「是我自己寫的，上次也是。」

我的聲音哽咽著：「宋時，我們見一面吧。」

10

小助理在公司樓梯裡接應我，宋時抱著貓，站在綠色通道下。

「嫣姐……唔，不是，嫂子，你們放心聊，我給你們望風。」小助理沒個正形，臨走時朝我豎了個大拇指。

宋時穿著一件灰白色的毛衣，懷裡抱著貓，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我接過他懷裡的貓：「總有個理由吧，為什麼幫我？」

「藝考那天，我翻牆溜出團隊的時候，是第一次見到你。」

果然，真的是他。

「我很小就出道，很多人羨慕我，但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藝考那天，我本來不是去喝奶茶的，奶茶熱量太高，我也隻敢聞一聞，但是遇到你，我突然明白，很多事情，我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嘗試一下，就算失敗了，也可以笑著說不過如此。」

「後來，我小號其實一直有關注你的微博，在你自己摸索著攝影的時候，我扎在劇組裡磨演技，你就像我的戰友一樣。」

戰友？張飛可不會給劉備特意買奶茶。

「微博裡，你說自己被派去當狗仔的時候，我想幫幫你，或者再大膽一點，想認識你。」

我手中的動作一頓，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我都自甘墮落去當狗仔了？」

「因為，你從來就沒有變過，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會講究構圖的狗仔。」

「頒獎禮上，我是故意說我有心上人的，也是故意把你留下來的，我想讓你做我專屬攝像師的，一輩子的那種。」

我從來沒有系統地學習過攝影，他們總說，學習最大。

在這條空曠的山谷上，我一個人走了好久，宋時的一番話，使得那些曠遠的付出，突然有了回聲。

我指了指懷裡的貓：「要不是它在，我肯定會親你的，就現在。」

宋時單手把貓扛在了肩頭，小臂上青筋蔓延：「這不就好了，嫣嫣有時候就是沒有眼力見。」

我被親得七葷八素，也沒在意他說的是什麼，直到小助理敲了敲門，我才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說什麼，說誰沒有眼力見兒？」

小貓踩著他的肩膀闲庭信步，尖聲反抗了起來。

宋時摸了摸鼻尖：「我說它，你不是在微博裡說，一直想養一隻叫嫣嫣的貓嗎？」

原來，我很早就擁有屬於自己的貓。

也在很久之前，就擁有了一個愛我的人。

小助理又敲了敲門，探了個頭出來：「咳咳，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告訴你們一聲，有人來了。」

宋時把頭上的帽子摘下，輕輕壓在我頭上：「等我一下，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網上輿論瞬息萬變，確實需要闢謠澄清一下，比如說，那些造謠我是宋時老婆的……

宋時顯然也看到了那些帖子，用自己的賬號轉發回復：「未婚，在追 at 未來的大攝影師許嫣。」

「啊啊啊啊，宋時這是什麼品種的戀愛腦！」

「我上次就說過，他倆是真的。」

「攝影師和大明星也太好嗑了吧。」

「……」

得，我的微博又要炸了。

11

蔣舟和禿瓢上司被起訴了。

連同我老東家的整個公司，被律師咬著打官司。

隨著受邀拍照的工作越來越多，沒有時間打官司，我曾經給律師打電話，點到為止就好。

誰知，律Ṱŭₓ師說，他是受宋時委託，宋時說，不要輕易放過他們。

公司沒撐多久，聽說蔣舟後來也回了老家。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那麼記仇，我曾經撓著嫣嫣的下巴問過宋時：「是不是太過分了？」

宋時揚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什麼太過分？可不是我執意告他，他得罪的人可多了。」

「但，至少沒有得罪你吧。」

宋時放下手中的鍋鏟，將嫣嫣一把抱起，慢慢欺身過來：「怎麼沒有，他欺負你，就是得罪我。」

嫣嫣踩著雪白的小靴子回了小窩，臨走前，朝我倆翻了個白眼。

12

閨蜜升職成功後約我去酒吧慶祝：「所以嘞，大影帝怎麼追你的？」

我遮了遮側頸的紅痕，支支吾吾回道：「就……天天說他家貓不舒服。」

依依正笑得意味深長，餘恩旭在臺上敲著架子鼓，他近日勢頭正旺，引來臺下不少迷妹的尖叫：「這首歌送給我的女朋友，慶祝她升職加薪。」

臺下的尖叫變成一陣唏噓，大家卻還是默契地舉起了手機，身後不時傳來一陣酸溜溜的低語：「哎呀，好羨慕他的女朋友啊。」

我陰陽怪氣地碰碰閨蜜的肩膀：「哎呀，好羨慕他的女朋友啊。」

「怎麼，羨慕誰啊？」我肩頭一沉，被一陣熟悉的松木清香緊緊包裹著。

宋時戴著墨鏡出現在身後，依依聞聲回過頭：「得了吧，你還羨慕我，管管你家吧，不要天天在網上秀了。」

我順勢和宋時坐回沙發，趴在他耳邊問：「不是說，今天有酒會嗎？」

宋時接過我手中的酒杯，指著臺上的餘恩旭：「無聊就溜了，上次就是給他拍的紅毯圖。」

多久之前的事了，怎麼還酸溜溜的？

「那……最近找我拍照的人可多了，你總不能都去找人家算賬吧？」

宋時親自闢謠後，找我拍照的人越來越多，我最近甚至都在籌備自己的工作室。

這些，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不一樣，紅毯那天我看你早早去等，是怕你累，才特意提前去的，誰知道啊，某些人根本就不是來等我的。」

宋時說完酸溜溜的一番話，昂頭把酒一飲而盡，喉結在我眼前上下滾動。

麻煩了，今天晚上回家，又要哄好久。

一曲唱完，四周圍聚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認出了坐在我旁邊的宋時。

臺上的餘恩旭雙手束起散發，把吉他丟給助手後，狂奔到臺下，拉起依依的手衝出了人群。

留下兩個瀟灑的背影以及身後一連串的尖叫聲。

宋時在聚光燈下咬著我的耳尖：「嫣嫣，我們也私奔吧。」

宋時松了松袖扣，寬厚的手掌拉起我的手，颀長堅定的背影和少年迷茫的背影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宋時，我們一起去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