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枕書伸出兩指,輕碰了下蘇鶴亭的頭發,仿佛安撫。他還在結賬,嘴裡說著:“好了。”
老板問:“要送家服務嗎?”
“不要。”謝枕書看了眼老板,像是才想起來,“告訴隱士,比賽我會準時到的。”
說完他拎起蘇鶴亭,把人架住,帶向門口。老板把他們一路送過去,幫忙拉開了門。
窄巷裡的路不好走,坑坑窪窪。蘇鶴亭走了兩步,就想蹲下來。他貓耳折起,一手捂著嘴,目光冷酷,悶聲說:“我想吐。”
謝枕書等他吐。
半晌後,他看向謝枕書,嚴肅地說:“吐不出來,我飄起來了。”
現在正值凌晨,再過兩個小時天就亮了,到處是朦朧的。窄巷前後都沒有人,一牆之隔的酒吧裡滿座嬉笑,隻有他們這裡靜謐無聲。兩個人的影子緊緊挨著,顏色淺淡,像是限時搭檔,隻會在昏暗中親密片刻。
“沒有飄,”謝枕書拉住蘇鶴亭,“你站得很穩。”
蘇鶴亭很困惑,他想不通。這滋味不好受,意識簡直要升天了,哪兒都在轉,跟插上了腦機接口要進入比賽似的。他眉頭緊鎖:“問題很大,請聯系……”他一時間想不起該聯系誰,直到看到謝枕書的領帶,醍醐灌頂,“請聯系我爸。”
謝枕書愣住了,說:“你爸?”
“對,”蘇鶴亭拽住了謝枕書的領帶,滿臉高興,“你是我爸嗎?”
謝枕書:“……”
“我不是,我是你……”他停在這裡,像是也找不到確切的詞。
“那你怎麼成天戴領帶,”蘇鶴亭眼皮耷拉,看謝枕書的胸口,又看謝枕書的臉,“你上班啊?”
謝枕書猶豫少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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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亭目光深沉。
謝枕書以為他要吐,正想給他拍下後背,他就“唰”地蹲下了。問題是他手裡還拽著謝枕書的領帶,好在謝枕書反應快,跟著他蹲下了。
蘇鶴亭是大哥蹲姿,又不高興了。他抬起手,還是捂著嘴:“你站遠點。”
謝枕書從這頭輕扯了下領帶,示意自己在他手裡:“我在這。”
他們兩個之間的維系是條領帶,彼此的距離沒有變得更近,縱然剛剛才勾肩搭背過,謝枕書卻時刻都像個君子,一直守著條界線,謹慎小心。他那若即若離的態度很微妙,好像靠近就會發生什麼。
蘇鶴亭茫茫然,反而把領帶攥得更緊了。他眼前那張臉在瞎晃,晃得他頭更暈,想吐,又差點,整個人憋在個極其難受的點上,隻好捂著嘴,跟謝枕書對視。
“我送你回家,”謝枕書望著他,“可以嗎?”
蘇鶴亭把手拿掉,壓在膝頭:“嗯——”他聲音變調,忽然歪過身體,吐了起來。謝枕書給他順背,他把今天飽腹的大豆飯吐出去,完了擰緊眉,十分沮喪地說:“好臭……我的飯。我好餓,我……不是,我想吐。”
他講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可言。
“爸,”蘇鶴亭一手捂眼,聲音委屈,“我吃頓飽飯太難了。”
完全不想做爸爸的謝枕書嘆口氣,認命般地抬高手,揉了揉貓的後腦勺。他手指修長,力道適中,給蘇鶴亭緩解了些許難受。他學著蘇鶴亭剛才在酒吧裡對自己的方式,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過來……”
蘇鶴亭是個頭鐵的貓,輕易不動搖。謝枕書把人往自己跟前帶了帶,用很低又很輕的聲音說:“回家帶你吃飽。”
蘇鶴亭抹了把臉,難過地說:“你不是我爸。”
“嗯……”謝枕書低頭,繼續跟他輕聲講話,“我不是。”
蘇鶴亭把那條領帶都揉皺巴了。
“我是……”謝枕書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唇角勾起一點點,又有些無奈,“我是你的保鏢。”
第26章 犯衝
蘇鶴亭壓根兒沒聽清, 他腦子像糨糊,還在糾結飯。但是謝枕書把他帶過去,他就“咚”地一頭栽進了謝枕書懷裡。
天快亮了, 舊街的巡查隊該出動了。謝枕書沒有再停留, 他把蘇鶴亭抱起來, 帶向自己家的方向。
蘇鶴亭聽到謝枕書的心跳,並起雙指, 在額角歪歪扭扭地飛了一下:“敬他媽的。”
謝枕書裝沒聽見。
蘇鶴亭就這樣窩著身體,在半路睡著了。他的尾巴圈不住謝枕書的手臂,隻好掛在上面, 松松繞了半個圈。
* * *
隱士今天有場比賽, 要交給謝枕書代打。他心裡忐忑, 一晚上沒睡好。天快亮那會兒爬起來, 一個人對著牆發呆,想去安全區拼腦袋,又心神不寧, 猶猶豫豫的,等到都快吃午飯了,才決定放過自己, 打開手機,開始找朋友倒苦水。
隱士:佳麗啊, 在嗎?
佳麗無情回復:不在,滾。
隱士:我心慌慌。
佳麗沒有搭理他,他想佳麗晚上要出攤, 白天要開店, 確實忙,於是換了傾訴對象。
隱士:貓啊, 在嗎?
隱士:你這兩天都跑哪兒去了?不會又給刑天抓了吧?
隱士:出來聊會兒。
貓一直沒有回。
隱士故技重施:我心慌慌。
蘇鶴亭頭昏腦漲,被短信“嘀”醒。他睡眼惺忪,舉起手機,翻看隱士的短信轟炸,等看到“心慌慌”三個字時,已經起了拉黑的欲望。
隱士:你真的不在啊???沒事吧,留言都沒回。
隱士:今天再不回我就報警了。
蘇鶴亭:報刑天?
隱士驚喜感嘆號:還活著!!!
蘇鶴亭: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隱士:我找代打太緊張了,你陪我聊會兒。
蘇鶴亭頭痛,酒醉後的惡心感猶存。他搓了把頭發,翻了個身,準備回復,忽然意識到什麼。
等等。
他猛地坐起來,身上松軟的被子滑下,正對著一面陌生的落地窗。那迎面的陽光太耀眼,讓他呆滯了幾秒。
我——草?
蘇鶴亭掀開被子,光腳下床。地上鋪著毛毯,花紋也不知道是舊世界波斯風格還是巴基斯坦風格的,反正踩起來很舒服。他慌慌張張地跑兩步,發現自己褲子沒了,下身隻穿著條短褲。
——不是吧。
蘇鶴亭難以置信。
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接受自己沒穿褲子這件事,還是該先接受自己酒量巨差這件事,這兩個哪個都讓他絕望。
床上的手機還在“嘀嘀嘀”狂叫,憤怒的隱士正在催回復,但是蘇鶴亭沒空回復,他必須搞清楚這是哪兒。
“貓先生,”一隻極矮的家政機器人費勁地推開門,亮著一雙烏黑友善的大眼睛,鏟子似的手緊張地在胸前交疊,它用電子音說,“中午好。”
“誰,”蘇鶴亭木然地問,“這是誰家?”
“是謝枕書謝先生家。”家政機器人挺害羞的,在蘇鶴亭的注視裡往後滑行,好像蘇鶴亭再兇一點它就會跑。
“哦。”蘇鶴亭回憶昨晚,除了旋轉的建築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摸了下自己的短褲,繼續木然地問:“謝……你給我脫的褲子?”
家政機器人對上蘇鶴亭的目光,“咻”地躲到了門後面,它露出一點,小聲說:“是謝先生給貓先生脫的。”
蘇鶴亭的表情陰晴不定。
晴天霹靂。
他想,我他媽褲衩都給人看完了。
家政機器人趁著蘇鶴亭發呆,把身體又露出一點,盡職提醒:“貓先生該吃午飯了。”
蘇鶴亭問:“謝先生不在?”
“謝先生要比賽,已經出門半個小時了。”家政機器人輕輕晃著門,“貓先生該吃午飯了。”
“不要叫我貓先生,”蘇鶴亭說,“叫我蘇鶴亭。”
“好的,”家政機器人又緊張起來,縮回去一點,“貓先生該……”
蘇鶴亭嘆氣,知道是謝枕書設置好時間讓它來叫自己吃飯。除了本職工作,這種機器人不會做別的,它們跟“瑤池”裡的服務型機器人是同一種類型,甚至會表現得比“瑤池”裡的機器人笨一點。
他走過去,輕彈了下家政機器人的腦袋,算是安撫:“走吧。”
隱士正在刷屏,表達自己的憤怒。他覺得自己根本沒人愛,佳麗和蘇鶴亭傷透了他的心。他在心裡噼裡啪啦地敲擊鍵盤,發出去的話卻相當卑微。
隱士:我好苦。
隱士:你不是人,你在幹嗎?
隱士:你這麼忙我走了。
隱士:夠了,我受夠了你們倆。我真的走了,你們……
蘇鶴亭突然回復:幾點比賽?
隱士精神一振:下午5點,一會兒賭局就該開盤了。
隱士: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賭我全賭我!
蘇鶴亭邊吃飯邊打開網頁,隱士的比賽比較冷門,下注的人不多。他想了想,在“隱士”這個ID下面押了五千塊。
隱士:???
隱士:你不對勁。